落叶飘飞，弟弟来了又远去

秋色渐浓，秋叶一层层落下来，满眼尽是萧瑟。村里的大娘，婶婶们拿着耙爪，到河堤上，树林里，搂一篮蓝的秋叶堆在墙角屋后盖上油纸，入冬的时候，一片片秋叶投进，锅炉烧火做饭，维续万家烟火。 那是我儿时，尚未懂事的时候，爸爸带着妈妈去了县里，妈妈走的时候穿着棕色的大衣。傍晚的时候姥爷，我就见姥爷穿过村西南落满秋叶的树林来到我家，照顾我和哥哥。姥爷手特别巧，给我俩蒸了一锅的花卷吃，用高粱杆做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灯笼，我高兴的在院子乱跑，跟哥哥炫耀我的小灯笼，还挂我的小家的床头。可没几天姥爷走了，我爸妈回来了，爸拉着架子车把妈妈拉了回来，妈妈蒙着一个绿头巾，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子，爸爸说是我的小弟弟。 弟弟粉粉嫩嫩的，头顶有一圈细细的黑色绒毛，闭着眼睛在我妈怀里吃奶。可是妈妈的奶不多，他吃了一会。就哇哇大哭。小脸红彤彤的，张着嘴，大声的哭着，嘴里的舌头上有一片白白的舌苔，妈妈搂着他，轻轻的晃着，温柔的哄着他。哥哥也扒着襁褓哄着。爸爸把妈妈和弟弟放在一个板床上睡觉。晚上爸爸在我记忆第一次给我们做饭，还给妈妈煮了鸡蛋和红糖水，我很少有鸡蛋吃，硬要给妈妈要个吃，爸爸训斥我不准我吃。我心里憋屈为什么妈妈吃鸡蛋不给我吃，平常都是给我吃鸡蛋。 晚上我给妈妈、小弟弟一起睡觉。第二天早上，爸爸起来给我们做饭，给我穿衣服，妈妈还是吃的红糖水和好多个煮鸡蛋，我一脸艳羡，却不敢多嘴。上午的时候邻居们，堂叔，堂婶纷纷来我家，每人都带来二两红糖十斤鸡蛋，小小的堂屋挤满了很多人。连妈妈前几天刚吵过架的娃娃奶都过来送了红糖和鸡蛋。却没见姥姥、姥爷，连小姨都没见。 妈妈却挤不来奶水，小弟弟哇哇大哭，很多人建议爸爸先去买奶粉。爸爸骑着自行车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几罐奶粉。冲了给小弟弟喝，有的时候后，趁没人的时候，我就偷偷尝一口，尤其的甜，第一次吃这么甜的东西。 过了几天，妈妈，小弟弟都带着奶香味。妈妈也能下地做饭去了，爸爸也老早起床去砖厂上班。妈妈起床的时候我也跟着妈妈起床，妈妈给我穿好衣服，我就跑到院子里玩耍。秋天的早晨，地上落了一层的霜。晶莹剔透也冷气逼人。回去看看小弟弟的时候小棉裤小棉袄包的严严实的，睡得可香了。 我轻轻的从东屋跑到厨房，妈妈抓起一把把的落叶投进火炉烧着一家人的饭。我跑到火炉旁坐在妈妈的看着一把把落叶燃烧，暖烘烘的。等到要打粥的时候，东屋里穿了弟弟的响亮哭声。妈妈赶紧把他裹好抱过来哼着童谣，弟弟不哭了赶紧放在一边的摇篮里。我们吃饭的时候妈妈给他冲奶粉喝，喝奶粉的小嘴吮吸着，小脸肉嘟嘟的，喝饱了他又睡着了，妈妈就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在东屋的小床睡觉。等我们都吃完了，哥哥上学去了。妈妈又去收拾碗筷，收拾好了。开始洗弟弟的尿布，尿布上一片片粑粑，像一朵朵炸开的鸡蛋花甩在了青色的绒布上，压水井打出来的水冒着水汽，妈妈的手青筋条条可见，经过西川婶婶怜声问候，妈妈不好意思的笑笑。 晚上一家人围在厨房吃饭，灯光影绰，弟弟在妈妈的怀里喝奶，爸爸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了很多糖，也允许我和哥哥吃糖，我很快就要吃完，弟弟哭了，声音响亮，爸爸厉声训斥，妈妈怪责爸爸吓着弟弟了，爸爸沉着脸不说话。糖吃完了，还要糖吃，爸爸臭骂我一顿，我也委屈的哇哇大哭。原本温馨的气氛被弟弟的哭声的打破了，凝滞了，我的哭声更增添了喧嚷，爸爸看我哭，开始越加严厉的训斥，我吓得不哭。妈妈哄我和弟弟，总算平息。 第二天早上同样在妈妈要打粥的时候，弟弟醒了，大声哭泣，一连几天。有一天，妈妈打粥的时候，弟弟却没有醒，没有哭。我很好奇，去看看弟弟，弟弟眼睛闭着，静静的闭着，旁边的空气都仿佛静止了，心里害怕起来，却不敢跟妈妈说。吃过了妈妈，我和妈妈又来看了一下弟弟。妈妈收拾尿布拿去洗，弟弟始终没哭过一次。我看着弟弟依然闭着的眼睛还是很担忧，更多是别扭。我去玩过家家也心事重重，妈妈依然在洗尿布，我又看了下，还是紧闭着眼睛。我鼓起勇气告诉妈妈，弟弟死了。妈妈慌忙跑到东屋抱起弟弟，食指伸到到弟弟人中，弟弟死了，妈妈疯狂叫我赶快去找我爸，我不知道去哪里找的，告诉邻居在家的叔叔，过了一会儿，哥哥回来了，妈妈赶紧让哥哥去砖厂找爸爸。 等到爸爸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围满了很多人，低头议论，唏嘘不已。爸爸跑到东屋，妈妈把弟弟给他看，爸爸悲愤不已，不要看，即使妈妈把弟弟甩到爸爸的床上，也不在哭一声，双眼再也不睁开了，爸爸嚷着不用看了，把弟弟抱给妈妈。身旁乡里的叔叔劝到，既然孩子已经死了，就赶快埋了吧。妈妈紧紧抱着说:"不让，不准埋我的孩子，他还没死，还有一口气呐"说着看看怀里的弟弟。爸爸最后还是强硬的从我妈怀里抱走了弟弟。妈妈一直哭泣着，说孩子还有一口气。 弟弟裹着紧紧的襁褓被放在一排枯干的玉黍杆上。枯黄的玉黍叶围着弟弟，弟弟粉粉嫩嫩，躺在枯枝黄叶上再也不会哭了，也不会醒了，不会再喝奶了。被玉黍杆裹住，用草绳紧紧捆住埋在西边田地，与混浊得土地融为一体。 等到来年春天，我跟着妈妈去田里，田里东北角凹下去一块，妈妈说，你弟弟就埋在这里，他还有一口气就被埋葬了。后来爸爸说，你弟弟死之前头天晚上就生病了，你妈妈说等到第二天收拾好了就去县里看病…… 年复一年田里再也没有凹下去的地方，弟弟来世15天，现在永远的消失了，树叶还是一年年的落，弟弟却永远的停留在那个落叶飘飞的季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