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之战

师徒之战 教会徒弟杀师傅，这是一句古话，老王怎么也想不到这话会在自己的身上变成了现实，而且还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徒弟小张。 一 当年，小张才来跟老王学徒时，是那样的听话、懂道理，真正的把老王当作师傅看啊。水杯里没有水了赶紧的给续上；工作服脏了悄悄地拿出洗了；夜班的时候，老王上了点年纪觉多了点，小张总是帮老王把事情带做了，还偷偷地帮忙到食堂打来夜餐；过年过节则不用说了，按照徒弟的礼数，送茶叶送礼品：师傅你也不抽烟喝酒，徒弟就这么点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老王俭省，平时也不怎么喝茶叶的，根本就不需要。推让了一阵，可人家孩子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抹了人家面子，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当时心里也老过意不去的，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也觉得是应该的了：我是师傅啊。如果想到后来的种种，他打死也不会收他的东西，更不敢收这个徒弟啊，大意把命玩的呢。这是后话，等下再说。 徒弟小张满师了，就跟着老王在一个班干活了。小伙子也和过去一样能干，可是过了一段时间，班上又来了一个小伙子，也跟着老王学徒，自然对小张稍微疏远了点，做事的时候，总是叫小张多一点，老王认为：小张是熟练工，又是自己的徒弟，叫他做点事，还有什么话说。才开始小张也忍着，给师傅面子。毕竟刚学好的，翻脸总有点不太好。但是做事没有那么的刷刮了，拖拖拉拉的，老王叫了好一会，才去做，也不言语。 老王才开始并没有觉着什么，渐渐的发现有点叫不动了，说话也爱理不理的了，他才发现苗头不对，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就有点不畅快。师徒俩的情绪都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过去的和谐和尊重谦卑更是没有了，有几次，小张居然跟老王顶撞了，事情没有做好，老王批评他，小张不再是忍气吞声，而是大声地冲老王，让老王火冒三丈，可怕人笑话，更是念着小张是孩子，人家以往待自己那么好，也就没有发作。 有一天，老王班上被查到一个违纪，头儿要考核老王，因为当时是老王操作的。可记录本上的操作人是小张，老王就想让小张背这个锅，毕竟是小张的设备，也是理由站得脚的。老王怕自己被考核，因为今年已经被考核了好多次，再考核就要影响到年终的绩效了。他想跟小张协商这个事情。可是看小张老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没好开口，就跟头儿说，让头出面把这个事情说明落实一下，如果钱不多，就老王一人出，如果钱多就让小张多少摊一点，毕竟是他的事。 也不知那个狗屁的头儿是如何跟小张说这事的。当老王去头儿那里问消息时，正看到怒气冲冲的小张从头儿的办公室出来，看到老王头往旁边一扭，根本不看他一眼，让老王感觉自尊心立马瓦解。头儿看到老王只是说跟小张沟通过了，小张说他根本不晓得有那个操作的事，所以，不好认这个账。其他没有说什么。老王很尴尬，就跟头儿说：既然这样，这账还是我来背吧。不过能不能让小张调到别的班，他说了一些还能搬上台面说的理由。 等老王说完，头儿却是轻描淡写地说，这点小事，你老师傅了也不要跟年轻人计较了，矛盾宜解不宜结，还是暂时不要调整吧，不然人家以为什么事呢，过一段时间不行再说吧。看了头儿的神情，听了他的语气，老王后悔，早晓得自己直接跟小张谈了，弄得最后竟是这样被小张恨，被头儿笑话，斯文扫地。后来的事情，让老王更加的恨头儿，要是他当时答应把小张调到另一个班，也不至于有后来的更加难堪的事情发生，变成了更大的笑话。 二 那天也合该有事。 本来，因为要迎接上级检查，小张被抽调下去突击搞卫生了，好久都不在这个班上了。虽然少了一个人，事情多了点，老王也无所谓，只要心情好就行，省得每天看到了不顺眼顺心。上班累不死人，那个气氛倒是让人难受。因为沾着点师徒的名分，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了你一个可以做小张父亲的人，跟一个孩子治气，人家会说你的。可那气确实堵得难受。 刚返岗时，小张和刚学徒时一样，干活勤快，心情也不错，待老王还是师傅长师傅短的。老王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他不是难玩的人，他也怕因为和同事关系搞得紧张了，退休后看到了被人家指戮。可是，越是这样，越是容易出状况。这年头，人还是吃硬不吃软。你硬了狠了骂着他了，他还怕你敬重你佩服你，好好先生反而让人看不起，不听你的。 那天夜班，班上一个小伙子去休息室躺下睡觉了。以往，小张调下去的时候，那人就经常去，老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心想反正被查岗的抓到了还是那人倒霉。小张看到了，也想去，头一个晚上，小张也跟老王说了，夜班下家里有点事，想到休息室睡觉，老王也同意了，想想小张能跟他说给他面子就行。后来的那个晚上，如果小张还是跟老王说，他也会同意的，可是小张直接就去了，根本没有跟老王说，让老王心里有点不快。快到天亮的时候，要搞卫生交班了，室内没人了，老王就去找他们两个人，先喊了头一个，那个答应过来，老王又去找到小张，让他到室内。好一会，小张才过来，面另外一个人却没有来，这个让小张不舒服了：喊我不喊他，什么人！心里开始不平衡了。后来，老王喊他干活，跟他说话就爱理不理了，一下子就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让老王十分的反感：怎么这种样子的，这孩子。 三 早班的时候，老王听说了，要减员分流的事情，这里要挤出一部分人到另外一个车间，那是个新上的地方，老王想：何不趁此机会，一步到位，让小张滚蛋，省得在班上堵心闹心。 早班，小张还是跟老王爱理不理的，老王心想，但凡他认个错，服个软，也就放过他。可是，根本没有缓和的意思。只顾着自己玩手机，老王心想：有了。第一次看小张玩手机，就跟小张说：不要玩手机，主任值班，抓到我也要连带倒霉。小张头抬没有抬，根本没有把老王放在眼里，继续玩。老王有事去了，不过心里火极了，得治治他，灭灭他的嚣张气焰。 转眼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王去食堂打了饭菜上来吃，小张也不没有吃饭的意思，继续玩着手机，老王再一次说，小张不要玩手机，主任还没有去吃饭呢。小张继续不理会老王。老王一下火“烘”地窜上了头，站起来，去抓小张的手机。 小张突然地把老王的手撒开，站起来，大喝一声：干什么，你头昏的了，跟我玩。两眼冒火，杀气腾腾，朝老王直扑过来。 老王一下子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当年笑眯眯地师傅长师傅短，细微照顾他的小伙子，一下子就变成了他根本不认识的社会上的混子痞子样子了。 旁边的同事看到情况不对，赶紧过来抱住了小张。但是，年轻气盛的小张还是挣脱要扑过来，老王这时心里反而一下子轻松了：好了，这结总算解了，大家也不用顾忌什么师徒了，你死定了。老王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往小张迎过去，你来沙，怕了你吗？你敢动手看看。 小张仍然跳着骂着，越发让老王不认识，也越发让老王兴奋。就是要刺激他，让他越疯狂越好，让大家看他是怎么对待师傅的。被同事再次推走的小张朝着老王喊教：有本事，下班甭走。临走时，还把老王坐的板凳一脚踹好远的。 老王说，你甭威胁我，我干了这么些年怕过哪一个。你麻的了。 老王神闲气定地把被踹远的板凳端回来，慢慢地开始吃饭。吃了两嘴，他拿起电话打给头儿，说：我让小张不玩手机，他居然要打我，还让我下班不要走，你还是找他沟通一下吧，不然这班没法上了。 然后，就窜出了小张，仍然气汹汹地指着老王说：你等着。老王微笑地说，你不要威胁我。 老王边吃边想着这事情的下一步如何走。他不知道事情还会有其他的变化。 四 当头儿跟小张沟通过了，喊他过去时候，在路上遇到小张，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没有刚才的嚣张和暴躁了。老王心里有点不忍心了，真是个孩子。冲动是魔鬼啊。不过想到他刚才的凶恶的样子，他心又硬了。 他进了门，跟头儿打招呼，是自己不好，不应该去夺他的手机，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然后，他就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再把小张夜班休息室躺下睡觉的事情说了一下。说自己是严格管理才会遭到报复的，希望头儿能主持公道，不然他会向上一级反应，正好在减员的时候，想想头儿也不愿意事情弄到这一步。 头儿还是和稀泥的口气，说事情不要弄得那么绝，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影响到年轻人的前途。再说了公司正在搞内退，像你这样的老师傅，虽然年龄在杠子之内，但是我们还是需要老师傅帮助我们镇住局面的。两败俱伤就没有意思了，会让人家看笑话的，具体的情况，你自己掂量掂量。 本来，老王就火，如果上次不是他和稀泥不肯给小张调班，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现在，到了小张都要动手打他、公开有威胁的程度了，还在这里和稀泥，难道真要到了出人命的时候，才肯处理。那么多人都看到小张要打他，还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于是，老王口气硬起来了，说这次你如果不按照规定处理，还和稀泥的话，我就不找你说了。具体内退的事情是公司的事情，谢谢你想帮我，估计公司真正想搞的话，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头儿的脸被老王说的红一块紫一块，口气也不好了：既然这样，那么你随意，反正我是为你们好，该说的我都说了，下面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老王看事情到这程度，当然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他出门，突然间有点犹豫：这事怎么弄？！想着走着，走啊走的，不知怎么就走到领导办公室门口，看到主任在里面，他心一横，豁出去了，然后走进去，跟主任把整个过程、前因后果说明了一下，直看到领导脸色一点一点地从微笑转向严肃和愤怒：这还得了！！然后事情朝着他希望看到的方向顺利地前进着，顺流而下、风鼓风帆，不受老王控制地奔跑着。 不过由此衍生出的一系列问题，则是由老王一个人来承担了…… 五 先是，头儿受到了主任的约见，批评他管理不力，不能打击歪风邪气。头儿很气愤，后果当然很严重。从那以后，就没有好脸色给老王看了。开始严格管理老王了，但也顾及老王的面子。虽然老王行得正做得正，可是，你不能保证你班上的每个人都能做得好。头儿就是头儿，他不查你的问题，专门查那些下属的，然后，追究老王的连带责任，让你无话可说，也不好提出报复一说。这样月月扣奖金，下面的人就怪老王给他们惹麻烦了，如果不是老王得罪了头儿，何至于这样严格啊。 如果光是这种事情还可以对付，毕竟下属没有做好，被扣钱是理所应当的事，虽然可能有自己的因素，但如果你做得好，也就没有事了，不能怪别人。可是，下面的事情则让老王伤透了脑筋。 其实，这种烦恼从那天开始就逐渐的显现出来了。那天下班的时候，老王上班的更衣柜子就大开四敞着，里面的东西也滑出柜子外面，一片狼藉。更衣室是没有探头的，你明知是小张所为，没有证据，当然也没法处理。他汇报给头儿，头儿的口气很冷淡：晓得了。那时，他刚被主任约谈不久。 后来，他经常骑的自行车也不时的，要么胎没有气了，要么锁眼里被滴上了“502胶水”，他只好放弃骑车。头儿坚持不给小张调班，所以，小张在班上公开地玩手机，根本不顾忌老王的提醒。其他人看老王喊不动，也正好借机玩手机。喊小张做事根本是不可能了，有的事情只能老王自己去做。其他人做事也不积极了，借机发泄对老王的不满，大有联手玩老王的意思。而头儿看到班上的乱象，频出的事故，直接提醒老王要加强管理，有问题要汇报，不能糊。 老王毕竟岁数大了，夜班的时候过去至少要打个盹，眯上一两个小时，现在不行了，他一打盹，小张就拍下来，当时就放到微信群里。于是，大家都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歪着头，流着口水，半坐半躺着…… 头儿迅速做出反应，私信提醒他注意形象和纪律。却不提小张上班玩手机。老王有苦说不出，上夜班只能硬捱着，可怜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偶尔硬熬上一夜还能对付，时间长了还真有点吃不消。可是不撑着怎么行呢。老了要脸呢，小家伙可以不要脸跟你玩，而你玩不起。 好在不久，小张总算被裁员调走了，老王上班不用再为这种事情烦了。可是另外的麻烦来了。 几次半夜中班下班后，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他快人家也快，他不走了人家也不走了。有几次看到有两个形迹可疑的小年青站在小区门口，他心里就有点害怕了。虽然当初没有让小张知道他家住在哪里，但是小张是知道他住在哪个小区的。所以，像所有被跟踪者一样尽量多绕点路，不让那些人晓得他家的楼幢号码。 他也不敢让老婆知道他在厂里遇到的这件事情。当初，他回家跟老婆报怨小张不听话，跟他顶撞的事情，他老婆就提醒他，不要跟小伙子一般见识，现在的年轻人麻木呢，得罪不起，为了公家的事情也不值得。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听老婆的话，也怪自己没有听懂头儿的话。麻烦是自找的，自然得应付过去。 有一次，他走到亮堂的地方，一下子回头，责问那发楞的两个小伙子：你们跟踪我干吗？一个小伙子悠闲地玩着手机，说哪个跟踪你了，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路是你家的？另外一个小伙子说你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 老王也想过报警，他在网上咨询律师说，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人家是跟踪你的，再说了人家也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如果有伤害行为了警察才会过问的。所以，也只好作罢。 老王也找了当初帮忙处理事情的主任，主任听完了说，只能表示理解和同情，因为小张不在本部门了，也不好处理了，最多只能跟那个部门的主任讲一下，请他帮忙协调一下，因为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自己注意安全就行，最好能搜集证据，那样可以找警察举报他。 老王现在下班是越来越迟了，回来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婆开始有意见了，问他什么原因，他也不敢说，怕吓着老婆，也怕老婆怪罪自己自找麻烦、引火烧身。老婆问他是不是在外有人了，下班要去约会，老王对天发誓，撒谎这段时间单位里忙，经常要加班。想想老王这么年也没有类似这样的事，也就半信半疑的。 老王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得有个了断，不能老是生活在这样的状态中。时间长了，人会崩溃的。于是，考虑再三，他找到同事蔡总。 蔡总其实也不是什么公司老总，就是和老王一样倒班的。不过，蔡总练过一阵子的武术，又练过健美，所以，胸肌发达，再加上剪了光头，纹了龙虎，下班出去兼职帮忙要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动手，只是吓唬吓唬人。不过外人不晓得他什么来历，看外样还是怕人的，所以，他打同事招呼看到了他了别跟他说上什么班或者夜班下的话。 其实蔡总在厂里还是蛮客气，也很上路子的。哪个找他点事情，一般也不收费或者只是让请吃顿把饭，所以，老王考虑再三还是找到蔡总，蔡总听说后，哈哈大笑，啊哟这点小事，就把我们老王烦的，这两个小毛虫，我来摆平，小事一桩。小张我也认识，这个面子他不会不给的，从今以后，老王你就放宽心睡大觉吧。 果然，蔡总出面后，老王下班后身后再也不没有甩不掉的尾巴了，小区门口再也没有形迹可疑的人了，老王又恢复了往常平静的生活了，睡了几晚的好觉。当然，他办了一桌，请了蔡总和他的兄弟们。跟一群光头、黑衣和纹身的社会上的人吃饭喝酒，老王才开始感觉怪怪的，可是几杯酒下肚，反而觉得这些人比起头儿、主任那些玩心机的人好处，至少敢爱敢恨，而且都有底线。而小张那样的年轻人，真的只能算是楞头青，根本不懂社会深浅和游戏规则。 几天后，头儿找到了老王，跟他沟通内退的事情，是主任安排的，要求当面征求老王的意见。每天晚上，想起头儿公事公办的脸和不停动弹的嘴唇，老王又开始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