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上的知了
背上我红色的大背包,装上我喜欢的几本书,又一次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这次回家是在秋天,果实成熟的季节,桂花飘香的季节,也是稻子成熟的季节……。这个季节是南方孩子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不仅爱它谦卑的稻子,彤红的柿子,多汁的橘子,还爱它多情的知了(蝉)。一日的奔波后,终于将疲倦的身体拖到了家里,尽管回家的热情依旧,但接近一日的乘车,等待,却让脑袋变得沉重迷糊,草草吃了几大碗母亲煮的大肠面,便躺到房里去了。 躺在熟悉的大床上,窗前的菜园里刮来的阵阵微风吹散了旅途的疲倦,远处传来亲切熟悉的知了声,顿时有种踏实感。知~~~~了~知~~~了~,这是南方秋天独有的蝉鸣,叫的并不热烈,却有股京剧的悠长韵味,十分有趣好听。不知道北方的蝉是啥时候停止鸣叫的,只记得它们曾经热烈的叫了一段时间,在北方已许久没有听到它们的叫声了。泰山当地的人有吃蝉的习惯,雨后的晚上,学校里经常可以看到拿个电筒在树下找蝉蛹的人,之所以说是蝉蛹,是因为这些从树下的土壤里爬出来的蝉还没有长出完整的翅,它们只有爬上树,再吃一些幼嫩的树叶和树汁等,才能长出完整有力的翅膀。它们爬出来后会留下一个铅笔粗细的洞,一眼看去是很难看到底的,因为它们的食物是深埋地下的树根。北方的夏天是十分闷热的,来的猛烈,去的也干脆。此刻的北方已有些许寒意,雨后瑟瑟的秋风让人怀念起初秋的南方。 初秋时节,南方刚度过了炎热,留下了些许温暖给凉爽的秋天。走在回家的小马路上,稻穗已些许泛黄,在微风中如女子散落的齐腰长发,安静飘逸,平静自在。村子里的柿子树上已挂上了红彤彤的柿子,只看一眼就觉得特别的甜,不过南方的柿子树一般都很高,人们是很少徒手爬树去摘柿子的。在柿子成熟前,种了柿子树的人家爬着梯子上树,摘下一部分留着冬天放熟了吃,剩下的就让它自己熟透了落下,不管是谁家的树,只要碰到了掉落的完整干净的柿子,就可以捡来吃。这样的柿子最是好吃,又软又甜,没一点涩味,而且捡到这样好吃的柿子,也会让人觉得自己好幸运,有种甜到心里去的感觉。不过此刻站在树下,却并未发现幸运的柿子,真想有双翅膀,能像那些柿树上盘旋的麻雀一样,尽兴的享用这顿美味的柿子。我想那些知了此刻也一定在柿子树上吧,用它的“吸管”吮吸着甜美的果浆。 站在院子里的菜园旁,看着菜园里长满了绿油油的蔬菜,旁边的围栏里嘎嘎~嘎嘎的一群鸭子,突然觉得我们家此刻才像一个正正的家了…… 初三回家时,家里的院子(其实那时还不能算院子,还没修围墙)长满了杂草,除各种杂草芭毛外,还有好几棵泡桐树,有的已经十多米高了,一片荒凉的景象,一看便知这家主人已多年没回家了。如果我家不是一栋还算较新的三层楼的大水泥房子,而是一座瓦房的话,你一定会以为这家人早已搬到外面去了呢。父母带着我们常年在外省打工,有时几年都不回家,回家也是过完年就走,那时正好是冬天,杂草都枯萎了,再加上过年的大扫除,便不觉得它的荒芜,也就不会太管这些杂草杂树喽。已不太记得那年初三的夏天我们是咋样把那些杂草消灭的了,我想一定很艰难。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也曾为家里的院子除过几次草,原因是这些野草生命力太顽强了,几乎每年都会长出一茬又一茬的杂草,各种奇葩的草都有。有会散发出一中植物的臭味的草,瘦瘦高高的,开许多白色的小花,不过仍有许多昆虫愿意来光顾,为它们授粉,当然也为自己采点花蜜。曾经就在白天发现一只大飞蛾,足有小手指那么长,食指那么粗,但身体大还不算啥,它还拥有一根和身体一般长的细长口器,以及高超的飞行技术,尽管外面风挺大,但它仍能将它的“吸管”准确的插到那些小花里,让我心生敬意(当然还敬佩它能白天采蜜,听说蛾类都是晚上出来觅食的)。还有一种草能在土壤中长出成片的,如铅笔一般粗的茎状根,你拔起一株来,会吃惊的发现下面有扯不完的根和它相连,因为它不仅是一株草,它还有同党,附近的这种植物通过地下的根又串在了一块儿,挖草的时候最是令人厌烦的。不过听母亲说这种草的根可以入药,父亲曾经还让一个采药的人来挖过嘞。还有一种草,叶子的背面长有一些小的刺,细细的茎,喜欢缠绕在其他植物的枝丫和树冠上,很是厉害,不管是橘子树还是碰柑树,缠上几个星期就能让它们枯死,我的那株生命力顽强的葡萄也让它们缠的不成样子了。尽管如此,有时候还是十分喜欢这些杂草的,它们给我安静的家里增添了许多热闹的气息,让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不觉孤单。 初三的我家住着两个孩子,我和我小姐姐,我俩在一个班上课,因为在外省读的初一初二,课程也不太一样,因此一年的学习时间对我俩来说是有点紧吧的。那段时间父母不在身边,我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不过只要时间允许,我俩总爱在家里用土灶烧饭吃。记得那时我还会炕一种薄饼,将面粉加入适量的溶有盐的温水,把它搅拌成可以流动的糊状,在锅里放点菜油,待油烧红,将面粉糊浇入锅里,用锅铲把它摊均匀,薄薄的很快就熟,卷上一点蒋干炒红辣椒或一些剩菜,趁热吃,是小姐姐的最爱,也是我所喜欢的。我和小姐姐是无话不谈的,而且有些话我也只对她说,有小姐姐在家,诺大的家里也不会觉得孤单。小姐姐是个有趣善良的女子,她的善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倔强又柔软的善良。那年暑假,我们一起津津有味的吃着别人眼中酸掉牙的橘子,吃一大盆河流里捡来的香辣鲜香的清水螺丝。到了最热的时候,关上大门,吃我从那片荷花海里采来的又大又嫩的莲蓬。我总爱去河里钓鱼,还爱抢者烧鱼,尽管我烧的鱼并不好吃,但她总会吃完。住校的日子同样也有许多趣事,夜晚下自习后,去学校的长满绿油油草坪的足球场和长有大樟树的围墙边上抓萤火虫,在很黑很黑的夜里,它们发出幽黄色的光晕,我们蹦的高高的去抓它,将它们抓住,小心的捧在手心,捧着萤火虫仿佛就是捧着希望一样,给人一种满足感。记得雨后的一个夜晚,我们拿着一个小木塞玻璃瓶,来收集萤火虫,准备收集多了一起放出来,那天我们看到了一棵灌木上挂满了萤火虫,那棵灌木就像结满仙果的圣树一样,梦幻神圣,不过调皮的我们还是摸黑去那里收集萤火虫。那天我们收集了很多萤火虫,在池塘边的小路上我们将萤火虫一起放出,不过它们并没有一起飞出,只断断续续的飞出来,有的干脆就不出来了,还得我们将它们倒出来,并没有梦境中想象的那般美丽浪漫。好像从那以后大家就没收集萤火虫了,不知是过了萤火虫的季节,还是因为那次萤火虫的不听话,让我们有点失望。 那年的冬天,父母都回来了,三十的晚上我们家架起大柴火,烧起了熊熊大火,我们一家人围着大火聊天,等待着那个母亲打算好去庵里祈福的时间。母亲信佛,只要在家里过年,就会在春节的这天晚上踩着接年的炮声去山里的一个小庵里拜拜。那座庵虽不大,但却十分的灵,也因此不断吸引着镇里虔诚的人们。那座庵我去过几次,三面环山,庵前一个小湖,旁边种些菜,只见到过一个尼姑和一个做饭的女伴,尼姑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很是和蔼。记得那年夏天,母亲送我俩回家时就带我和小姐姐去了一趟庵里,还让尼姑给占了一挂,占完挂后,尼姑就知道了家里的许多事。其实母亲来这里是为了问问我俩能不能顺利考上高中,尼姑便看看我俩,便说了一段话……,这段话后来真的灵验了。我勉强进入了县里一中的一个不算太好的班级,母亲也曾为没能让我俩早些回来读书感到愧疚过,但我俩却从没为此事说过抱怨的话,因为母亲为这个家做出了太多的牺牲,而且我俩跟随母亲在外面也学会了许多,也深知父母在外谋生的艰难。 读完初三后,我和小姐姐去到北京大姐那里,暑假结束后,我便和小姐姐分开了,她去到山西这个面食王国的一个学校,学习制作面包蛋糕,而我则去了四十多公里外的县城读书,家里也因此变得更冷清了。高一的时候,只要一放假,我就会迫不及待的想回家,不仅是因为回家可以和湾里的孩子们一起去钓鱼、捕虾……山里山外到处野,还因为回家能带给我一种令人平静安稳的归属感,即使是一个人在家里静静的看书,看星星,听各种夜虫鸣叫,甚至是发呆,都会令人满足。当然家里还充满了我和小姐姐的回忆,尽管时常打电话,但还是会时常想念她,我们在一起共同经历了太多,一起长大,上同一所学校,一起参加学校里的除草活动,一起享受着母亲做的美食,一起骑着自行车穿过漆黑的隧道去上学……这次的分别也许会是一场告别和一个开始,告别“一起的我们”,开始我们各自的生活,这也许就是长大所要面临的东西吧,无法阻挡的告别从前,面对新的生活,新的人和事。也许是充满回忆的地方能带来踏实感,在家里我总能早早的入睡,睡个安稳的好觉,可以什么都不去想,让所有的顾虑与烦恼都暂时放放,静静地倾听大地的细语。高二的学业忙碌了许多,假期也变得又少又短了,回家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了,好多次回家就只在家睡一个夜晚。记得那年春天好久没回家了,因为要为小姐姐在村里和镇上去找人盖个证明,我便请假回家了。因为不是假期的缘故吧,车上人出奇的少,只稀稀落落的坐着两三个人。我坐在窗旁,凉爽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车子渐渐的远离了县城,眼前的田野逐渐在公路两旁铺展开来,连绵的群山在远方与水雾缠绵着,渐渐的油菜花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将窗口打的更大,风携着油菜花独有的那种浓烈的蔬菜花香扑面而来。仿佛这花香从鼻子流入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一样,那么的亲近,闭上眼睛,仿佛飞翔在大片油菜花的海洋里,睁开双眼,大片的耀眼的黄色用她简单却又充满活力的语言,让你真切的体会到春天的鲜活与热烈…… 上了大学,我去了很远的北方读书,回家变得更加难得与不易了。曾经的我已渐渐淡忘了家所带给我的牵挂与思念,但当看到这个在母亲的打理下变得如此可爱的家,想到家里有位一回到家就会给我做好吃的食物的母亲,还有个孩子气,有时候不讲理,却给家里带来许多乐趣的父亲,此刻便又勾起了那段深藏在心底的对家的牵挂,似乎在这牵挂之上又涌出了一层新的情感,那也许就是大多数人对家的情感吧,就像是经过了一日奔波后,母亲为我煮的那锅热腾腾的,营养丰富的大肠面吧。 知~~~了~~知~~~~了~,伴着这秋天的知了声,我再次踏上去北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