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有时候你会对着这些变化麻木不已,从南方一路北上,本应缓慢体验温度及纬度的变化,然而快速的交通改变了一切。 我坐上飞机,几个小时后下来,一切都迥乎不同,从面容到语言,及至气候和草木,所有的事物都大相径庭,好像唯一不变的是我,以及我周围从昏睡中醒来的乘客。 这种变化没有让我振奋,只是疲惫,昨天如梦幻泡影,我几乎不敢想象,昨晚的这个时候,我还穿着短裤短袖,在南方炎热的秋季中喝着冰绿豆汤。 绿豆汤是什么鬼,这儿的人一定不知道。 实话是,我在这里的市场中从没看过有卖绿豆的摊子,即使超市中,也不见绿豆的踪影。 没有冰绿豆汤的夏天算什么夏天。 还好,这里已入秋,银杏叶儿慢慢变黄,偶尔遇到飘落下来的红彤彤的枫树叶片儿,在薄薄一层金黄色中孤独飘荡,北风来了,北风走了,树叶生起气来,舞了一会儿,不动了。 我也不想动啊。感冒,我怕被边检扣下,去厕所搞水抹头上,不道德,你应该为了这里的国民考虑啊!说不定你带来什么可怕的流感,传染开去这里死去一半国民。 一半国民啊! 国内一半国民应该拍手称快把我视为英雄了吧。 另一半呢,另一半乖乖写日记。 我爱喝咖啡。 飞机上我要了两杯咖啡,一杯红酒,还有一杯可乐。 顺序是,可乐一杯,接着红酒,接着一杯咖啡,续杯。 空姐应该记住我了。空姐冲我微笑,冲我俯下身来,接过我的杯子,灌满液体,递还给我。 空姐不记得我的模样,我不记得她的。见的人越来越多,印象越来越少。记得小时候,脸的数量及其有限。我花十年时间去熟悉屈指可数的几张脸,村里的老人,对每一张脸背后的每一个细枝末节的故事都如数家珍。你在村里想立足,乖乖的先交出隐私来吧。 隐私?乙醇与咖啡因开始攻击大脑。 我会不会因此犯下什么事儿? 身旁是一个熟睡的女子,她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酣然入睡,如同信任自己丈夫一般信任我这个异国游子。 男人女人。

我越来越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了。 小时候一切都有明晰的答案,对与错之间有一道明确的界限,一切都那么熟悉而安全。那些分界线清晰的存在于事物中,你只需遵循,不用理解。 现在答案不重要了,理解变得至关重要。 有了理解之后,界限模糊了。 什么都模糊了。 如同电子云,概率波,希尔伯特空间。 什么都变得混沌不清。 我好像什么都不懂了,什么都懂了。 那个侧体温的机器没有出声,我顺利的进入了这个国度。 我不知道过了哪条线就算进入了这个国度了。 哪条线呀?哪个国度啊? 我转头回望,看见了刚才睡在身边的金发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