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好日子
曾经有一匹马每天都会来到我的门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不一样的是,这是一匹彩色的马。它的身体是那种淡淡的蓝色,头则是白色的,四肢像是被油漆染过一样,分别有红色、紫色、橙色和绿色。它们的分布是不均匀的。
那个时候,我每天在旅馆里写信。我沉迷于此。时间在我的身边缓缓流淌。我们种植危地马拉蘑菇,提取出每个人的幻觉。我看到无数的金鱼在我周围游动,我还看到了慧慧,她躺在茂盛的花园里,她的手指旁放着一只玻璃杯,盛着半杯清水。没有风。玻璃杯里的水纹丝不动。
她睡得香甜。
清晨,我走出家门,抚摸那匹彩色的马。摸摸它修长的脖颈,它具有优美曲线的背脊,还有柔软的鬃毛。每当这时,它都会抬起头,望着我,好像在打量一件新奇的事物。它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
我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去的。那些曾经的梦已经消失殆尽,就像我的灵感。我甚至无法把握信里的每一行字。月亮升起又落下。远方,冰山在融化。这里的老人说,洪水早晚会淹没这座旅馆。他们已经很老了,不知道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自从有了旅馆,他们就出现在这里了。
而我也在变老。那个早晨,我照镜子,发现头发全白了。为我送早餐的侍者看到了这一幕,发出嗤嗤的笑声。她是一个健壮的女人,爱开粗鄙的玩笑。她曾说,提供给旅客的牛奶其实是从她的乳房里挤出来的。
之后的几天,我的牙齿消失了。我知道,有人把它们藏了起来。我在床底下找到了两颗牙齿,又在风力发电机的机房里找到了一颗。吃饭时,人们都在笑我,因为我只能喝果汁。
他们对我说,死亡是美妙的,但没有人能够描述它。它不能像桌子一样稳稳地摆在地板上。
是的,夜里我又看到了那匹彩色的马。我终于意识到,它是一个梦。我走过去,最后一次轻抚它的脖颈。我在它的耳边说:再见啦。它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有些事,连梦也无法理解,而我又怎能解释这一切呢?
谢谢你的陪伴,我对它说。它闭上了眼睛。
我走出旅馆。我的信一张一张,挂在外面的树枝上,迎风飘动。他们说,这是告别的日子。阳光很好。旅馆的洗衣工在晾晒洁白的床单,女孩们在酿甜酒。即将迎来新一批旅客,欢快的氛围弥漫在空气里。
这确实是告别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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