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瓦：萨满的平实与神秘 | 一凡访谈
俄罗斯图瓦共和国在西伯利亚南边，靠近蒙古，在这儿还能找到不少萨满。2011年，Anastasia Ivanova第一次去那里旅行，那时她还是一名在伦敦就读的摄影系学生。她到图瓦不久就对当地的风景、营火、神圣歌谣上了瘾，此后每年夏天都会回去。一名女萨满成了她的导师，在萨彦岭掩映下的圣地，她也一次又一次记录了萨满仪式。
采访 | 一凡，图 | Anastasia Ivanova
开始你到图瓦是准备从艺术和文化角度完成一篇关于萨满的摄影论文，但后来计划改变了？
► 没错，图瓦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我本来是被萨满鼓的装饰、它的节奏，还有神圣歌谣、萨满服所吸引，我认为这些元素组成的视觉效果会非常好。萨满鼓图案装饰性强，萨满们也都自己制作服饰，有的会用鹰的羽毛，有的用熊掌或狐狸尾巴。每个萨满都是出色的艺术家、表演家。但我在深入其中的过程中发现，这些都只是外在形式，他们的神秘内里更为强大、吸引人。
具体说说图瓦的特别之处以及你所遇到的神秘萨满？
► 在图瓦，佛教、天主教、原始宗教全都混杂在一起，甚至还能找到欧洲最后的异教徒，我前不久还读到一篇相关报道。萨满传统充满性灵的体系已经在那里持续了好几个世纪，苏俄时期仪式被禁止，但当地人还是成功地将传统保留了下来，在1990年代中期重获生机。这一切得感谢老萨满Mongush Kenin-Lopsan，他现在已经九十多岁了，父辈和祖辈都是游牧部族中的萨满，他自己不仅是个非常受人尊敬的萨满，也是一位历史学家、作家、诗人，一生都致力于整理、采集古老的传说、故事、歌谣、神话，有不少已经被翻译成英文了。
仪式在图瓦人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萨满则是仪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里，超自然力量和日常生活根本无法分开，完全交织在一起。拜访萨满是本地人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不少人会走很远的路，穿过好几个村落去见某位特定萨满。通常人们请萨满解读生活中的一些神秘现象和讯息，或请他们为亲朋好友举行仪式，祈求健康、财富和好运，又或是驱除带来灾祸和疾病的恶灵。我去见Kenin-Lopsan时就遇到两位图瓦女人，她们从很远、很小的一个村子赶来，就是为了让老萨满帮她们解读几天前有鸟飞进家中这件事有何深意。像她们这样千里迢迢而来的人很多，都习以为常。
现在在图瓦，萨满是个有规模、有组织的群体，并不难找，很容易就可以获得萨满名单，他们中不少还拥有自己的办公室。萨满的日常生活也和常人无异，用手机、喝可乐，住在水泥建的公寓楼或平房里。
萨满解读、举行仪式收费吗？
► 当地人一般用牛奶、肉类或其他他们拥有的东西支付给萨满。
男女萨满都有吧？你为什么选择拍女萨满？
► 寻找女性萨满对我来说是个巧合，我第一次去找萨满遇到的第一位是女性，Tatiana，成了我照片中的主角。她能说俄语，深谙神话、传说、故事以及各种东方智慧，也成了我的导师，对任何问题她都能给出意想不到、令人深思的答案。怎么解释呢，一开始我只是和她聊聊人生和世界观，但她领我进入了宇宙。也正是她带我拜访了许多圣地。
能分享一下你经历过的圣地、仪式的能量吗？
► 在萨满的世界里，每一块石头、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有它自己的故事与意义。我拍摄过Tatiana在圣山Khaiyrakan里的仪式。其实一旦身处山中，立刻就能感觉到这里的氛围和外边世界的不同。这座山体是特殊的矿石，因此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磁场，能量也就以独特的方式涌动着，当然也涌向我们这些进入山中的人。
其实在我看来，图瓦是个极好的例证，表明古老的萨满传统完全可以在现代社会存在，它能提高人们保护传统遗产和大自然的意识。当然这与一个地方自身的能量有关，但也可以不从这个角度来说。图瓦的地图就是由一处又一处圣地组成，到处都是萨满举行仪式的地方，要知道，每个萨满都有自己的圣地，有些人在树下，有些人在岩石附近，另一些在山中或溪流边。也有一些是共有的仪式地点，例如专门的女性力量之地，女人们会带着玩具和食物到这儿来祈子，还有一些地方是祈求财富、健康或勇气的。
萨满怎么确定自己的圣地？
► 据我所知，那是他们下决心要成为萨满的地方。通过训练成为萨满后，他们就不断回到这里举行仪式。地点对人的影响非常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量地。
现在到图瓦去找萨满的游客越来越多了？
► 确实，近年来这块在萨彦岭掩映下的地盘的风景，还有深藏的宇宙能量以及萨满传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参与到仪式之中，一窥原始力量的本来面貌。但游客越来越多只是相对于图瓦的过去而言，并不是真有质的变化。要知道，图瓦不是一个轻松的旅行目的地，它被萨彦岭包围，想要真正抵达必须取道别处，我是从位于西伯利亚中南部的阿卡斯共和国过去的，从俄罗斯飞图瓦甚至连定期航班都没有。所以在我看来游客对这片土地的改变并不大，可能也是因为这里的能量足以改变游客吧。就像我，一开始是去寻找、拍摄萨满的，后来我又不断回去重访他们，只是想在那些我逐渐爱上的圣地周围散步，聆听萨满们的唱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