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教育
查看话题 >女儿对我说，妈妈，我是第一次做小宝宝，所以惹你生气要原谅我
有天我和小溪在聊天，她忽然说：“妈妈，你为什么是我的妈妈？不是暖暖或者小宇哥哥的妈妈呢？”
我本来思考着是应该和她解释受精卵是如何诞生，还是应该用童话的方式说她是小仙女送来的。但小溪接着说：“妈妈，我很高兴你是我的妈妈，我很爱你的。”然后她搂紧我的脖子，把小脸蛋贴在我脸上使劲蹭了蹭。
当下我有些泪盈于睫，小孩子全身心地爱着自己的父母。
我想起我小时候，关于“我从哪儿来”的官方解释是，爸妈吃了晚饭散步在医院的垃圾桶旁捡的。于是在我被妈妈打得厉害，或者被关在门外的时候，感觉找到了她这样做的原因——因为我不是亲生的，觉得很低落。
然而即使这样，我也还是全心全意地爱着爸爸妈妈。
如果有考核机制，我们做父母能达标么？如果不达标孩子就能选别人做父母，我们会更努力么？
我常常这样问自己。
所以我会和小溪说，抱歉，我是第一次做妈妈，所以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会有迷茫和痛苦的时候，妈妈可能不是最好的妈妈，但妈妈会努力。然后小溪会对我说，妈妈，我也是第一次做小宝宝，所以有的时候我会惹你生气，我也会努力的。
这些温暖瞬间让我看到自己全程陪伴她的意义和价值。
从她出生，我也开启了自己的“第二人生”：学会蹲下来用她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用她的思维方式去理解和看待事物，教给她那些我习以为常、但她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的点滴常识。
如果有考核机制，我应该能达标吧？如果有机会选择父母，小溪应该还是会选我做她的妈妈吧？
现在也只能是轻轻的疑问句，愿有一天小溪能给我肯定的答案。
如果被欺负了， 你想打回去吗？
为了让小溪逐步适应上幼儿园这件事，今年4月起她读了两个月的半托。临近结束时，她在托班被小朋友抓伤了。
班上有个叫天泽的小男孩，是我们在幼儿园里都会遇到的那号人物：个子比同龄人高半个头，圆头圆脑的，遇事只会采用暴力去解决，家长缺乏适当的管教，老师干涉对他并没有用。小溪观察到天泽会打别的小朋友，我告诉她尽量离天泽远一些，如果天泽想要她手里的东西，就给他然后请老师再给自己一个。
事情的起因是大家吃完午饭玩小火车的游戏，天泽不愿意做火车尾巴，提出和小溪换位置，小溪拒绝了，于是天泽抬手就抓了小溪。
我到托班的时候天泽和妈妈站在门口还没走，一位老师抱着小溪在屋里用冰敷伤口，另一位老师看到我来了，简单地和我叙述了事情的过程，对老师们没有能预防事情的发生表示抱歉。我强忍住想要发火的心情蹲下来问天泽，“你和小溪道歉了么？你们是同学，有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为什么要动手呢？”
天泽很倔强，“我没有道歉，我们不是同学。”
这时处理伤口的老师把小溪带出来，我进到园内把小溪抱在怀里，我一看左边眼睑下有一处较深的伤痕，眼头和眼皮上也破了几处，血已经止住，但几处伤口都离眼睛很近。她搂住我呜呜地哭了，我也心疼得不行，拍下她的伤痕发给先生，询问他是否需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期间天泽妈妈始终不发一语，天泽迫于两位老师的压力，哭着对小溪说了对不起。我问小溪，天泽对你说了对不起，你要原谅他么?小溪说我不想原谅，我说好，那我们不原谅。
没一会，天泽奶奶找过来了，老师讲了事情经过。奶奶作势要打他，问他为什么又打小朋友，然后和我们道歉，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小溪本止住了哭，一听要去医院又哭了起来。我让他们一家先离开，免得别人不方便接孩子，我会自己看着处理的。
带小溪在家门口的社区医院看了看，她睡着以后先生和我通电话。他觉得我表现得太软弱，无法保护孩子、给予她安全感，我应该更强势一些。面对天泽那样的父母，我大可不必对他们客气礼貌。先生也担心小溪会变得软弱，以后被欺负时没法自己保护自己。
挂了电话，我也在思考自己的行为。我觉得保护小溪给她安全感是我任何时候的第一准则，在她受伤害怕时，我更不想让她看到妈妈大声地说话或者和别人吵架。遇到不明事理或者胡搅蛮缠的人，吵架根本没法解决问题，我这样的估计还占下风。我希望事后再去解决，别让孩子看到这些场面。
小溪睡醒后，我们俩谈了谈。
“小溪，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妈妈没有和天泽的家长吵，让他们和我们道歉，你会不会觉得妈妈不勇敢，没有保护好你？”
小溪摇摇头说:“没有，我希望妈妈能抱住我。”
“如果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或者是别人推你打你了，你希望能够打回去，还是想要离开，去找老师。”
小溪低着头不说话，大概在思考。
于是我补充道，“如果别人先打你了，你打回去算是自我保护，不是件坏事，如果你想要打回去，爸爸妈妈能教你自我保护的技能。”
她抬头小声说，“妈妈，我不想打回去，我想离开去找老师，可以么？”
我抱住她说：“可以的，没问题，离开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然后我接着和她说，“天泽也很可怜，他的爸爸妈妈会当着他的面吵架爆粗口，他爸爸没有耐心，总是会动手打他，他的妈妈也会吼他骂他，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小朋友相处，他需要老师的帮助。但是在他学会和大家怎样相处之前，我们还是尽量离他远一些，因为我们要保护好自己。”
小溪点点头。
傍晚姥姥找来视频，怕她反应激烈，我已经提前告诉过她事情的经过。视频时姥姥很心疼，说：“小溪，以后不要和天泽在一起玩，他是坏孩子我们不理他。”小溪红了眼眶，然后她摇摇头说，“姥姥不是的，天泽和我说对不起了。”
教会孩子暴力、以牙还牙、睚眦必报很容易，然而让她保持宽容、理解、有同理心却不容易。不管将来怎样，现在我想小心翼翼地保护好小溪的这份善良。
一次严肃的餐桌对话
下午小溪如愿上了早教课，一阵攀爬蹦跳之后，她说妈妈，回家你做饭给我吃吧。在云南那两个月，估计保姆阿姨做饭太不合胃口，回来我做的饭菜，她吃什么都倍儿香。回家已经六点出头，我迅速煮了白菜汤、做好半成品的番茄意面，煎了两个荷包蛋，洗手愉快地上桌。小溪坐上座位一看，开心地说：“妈妈，谢谢你给我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我俩愉快地吸溜着意面，小溪甩得嘴巴四周都是酱汁，忽然她看着我说：“妈妈，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件事，你可以给我生个小妹妹么？”
这事儿她以前也提及过，可能再一次心血来潮，于是我放下叉子看着她说：“这个问题以前你提过，妈妈告诉过你，现在爸爸和妈妈还没有打算再生一个小宝宝，而且如果我再生，我不能保证一定是个小妹妹，也有可能是个小弟弟。”以往这样回答，话题基本就可以终结了，因为小溪会说：“哦，那就算了，我只想要个小妹妹。”
今天画风不太一样，她点了点头说：“小弟弟也可以，我一样会照顾她的。”
What？这忽然想开了的节奏是怎么回事？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接受弟弟这件事，她补充说：“小猪佩奇的弟弟是乔治，巧虎哥哥有个妹妹是小花，所以可以是小弟弟。”
我几口划拉完意面，认真地看着她，告诉她：“妈妈一个人真的没精力照顾两个小宝宝，妈妈做不到。”
“你可以的，妈妈，要相信自己。坚持到底一定行。”小溪说着还握紧左手给我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如果再有一个小宝宝，你就不是最小的了，你就变成姐姐了啊。”我对着这个每天号称自己是“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会哼哼哼”的小宝宝循循善诱。
“我本来不是最小的啊，Kitty小宝宝是我的小妹妹，我一直都在照顾她，还有轻松熊，他最小了。”这一刻她表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你想要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是不是因为你想要照顾他玩过家家？你有好多好朋友等着你照顾呢。”感觉这场对话要持续下去。
“不，我不要毛绒玩具，我想要一个真的小宝宝，会哇哇哇哭的那种。”这一刻分得好清楚。
“如果再有一个小宝宝，那你需要妈妈抱的时候，妈妈怀里抱着更小的宝宝，可能就没办法马上抱你了。”小溪伤心或者耍赖时候，分分钟都需要我抱在怀里。
听到这个她稍微思考了一下，歪着头嚼着意面，然后她得到了解决方案。“你可以先抱哭的小宝宝，等他不哭了你就抱我。然后你抱着我，我抱着小宝宝，这样就可以了。”
没毛病，这方案没毛病。
“那晚上妈妈可能也没办法陪你睡觉了，因为小宝宝可能会哭需要喝奶，他作息和你不一样。”我谈到了陪睡的问题，对于一个没办法独自入睡的小朋友，感觉这是个大问题。
“不会啊，哭了你就喂他喝你肚子里的奶就行了，然后你再搂着我睡觉。”小溪觉得我可以同时兼顾两个人。
“可是小宝宝和你没办法睡在一起，有可能他睡着了你说话吵闹把他弄醒。你睡着了他半夜醒了哭闹把你又吵醒了。然后你们俩都没办法好好睡觉。”
听我这么说，小溪歪着头又想了想，然后她回答：“那好吧，让爸爸哄我睡觉吧，或者我也可以学着自己睡，像文文姐姐那样。”感觉她认为问题得到了解决，进行下一个问题吧。
家里的问题听上去全然不是个问题，于是我谈到了自己。我说：“妈妈已经有三年没有工作，准备等你开始上全托就工作呢，如果再生一个小宝宝，我至少两年不能工作，我觉得不太好。”
小溪终于吃完了意面开始咕嘟咕嘟喝了一碗汤，然后擦了擦嘴，她说：“你可以在家里工作，像现在一样啊。”最近我接了一些文字的工作，在家soho，小溪看到我在电脑前工作的样子了。
我认真地说：“妈妈的性格不太适合在家工作，我不想像欢欢阿姨和范范阿姨一样开淘宝店，那样会占去我几乎所有的时间，我不能很好地陪伴你。所以我希望你去上托班时候妈妈也上班，等你放学回来妈妈也下班，就能好好陪你了。”
“哦，是这样啊。”小溪点了点头。
“而且我们离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太远，没办法依靠他们帮忙。我也不想你和妈妈分开，像馨馨姐姐那样到爷爷奶奶身边读幼儿园。另外，现在家里只有爸爸在赚钱，再生小宝宝，爸爸的工作压力会更大，所以我们也需要和爸爸讨论这个事情。”我说出了其他一些现实问题。
“我可不想回云南或者山东去，我只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小溪和我申明。
“我们不会分开的。养育小朋友除了金钱的问题，还有教育的问题，妈妈现在的精力没办法同时把两个小朋友教育好，我可能会因为太累而对你们失去耐心，这是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我想要说出我的担忧，不过小溪显然还沉浸在金钱的思考里。
她补充说：“小宝宝需要买尿不湿，还有买衣服。”
“你说的对，”我肯定了她提出的内容，“如果是小妹妹，就可以穿你的衣服，如果是小弟弟，我们就需要给他买新的衣服穿。”
“那生个小弟弟吧，我们给他买新衣服。”小溪很开心。感觉讨论得差不多了，她准备下餐椅，和我说：“等爸爸回家以后，我们再一起谈一谈吧。现在妈妈，我想去听你讲故事了。”
月亮婆婆说了晚安
昨晚陪睡时，窗外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小溪靠着我问：
“妈妈，会不会打雷？我有点害怕。”
“不会了，刚下雨时候打过雷，现在不打了。”我安慰她。
“妈妈，我不讨厌雷公公，大家睡觉他不吵闹，他很有礼貌。我只是觉得他打雷时候太响了。”小溪向我解释着，生怕雷公公会误会她。
为了让这场对话终结，我假装已经睡着了。
小溪扭了扭不说话。就在我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又开口，“妈妈，我还不能睡着。因为小雨在找我说话呢。”我摸摸她的头发，问：“小雨和你说什么？”
发现我没睡，她来了精神，翻身坐了起来。
“妈妈，你知道么，下雨是因为云在哭，它找不到妈妈了。小云朵先是很着急，他生气了变成了红色的云，他喊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啊？后来他心情不好，就变成了乌云，黑黑的不漂亮了。他就想，如果妈妈看到我这么脏，会认不出来的，他就下雨开始洗澡，洗的干干净净就又变成小白云了。”
我惊讶于她的想象力，以及能完整地叙述这么长的故事。
她揉揉眼睛，躺在我的怀里，继续说，“妈妈，小云朵洗澡时间太长了，手指头皮肤会起皱的，下次我要告诉他。”我亲亲她的额头说，“好的，我们还给小云朵准备一块大毛巾擦擦干。”
“妈妈，我们不能再说话了，月亮婆婆已经和我们说了晚安。”
接着她把头抵住我的脸蹭了蹭，过一会呼吸均匀平缓。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像是夏夜里最动听的催眠曲。
为什么写东西？
这个月有时候小溪会看到我在电脑前或者手机上写每日书。她问我妈妈你干嘛呢?我说我在写东西，妈妈参加了一个活动，要求每天都要写点内容哦，就像作业一样。妈妈会尽量在你睡着以后写,但有时候妈妈时间不够，就要在你面前写一下作业。
哦，小溪会点点头，我不知道她明白多少。反正她会拿着一本读库的小便签本，拿着一支笔，涂涂画画，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写作业呢，我写完了再去睡觉哦。一个拖延睡觉的好借口。
看我写过几次以后，小溪又来了问题：“妈妈，你没有去上学，为什么老师还给你布置作业呢？”
“小溪，这并不是谁强加给妈妈的任务，这是妈妈自己想要坚持的事情。”
除了“妈妈”的角色之外，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让我一直坚持着。于是当我想要选一个开始的点，写东西就成了第一选择。现在的状态还不是写文章更离写作距离不小，然而我毕竟在坚持，无论是只言片语还是勉强成章，我每天都记录下一点思考和当时的心境。
每日书群里不乏写作老辣的同学，用词犀利比喻精妙，常让我感叹自己不知道多久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平。他们没灵感写不好宁可空窗几天，因为写出来的文字得对得起读者对得起自己。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达到那样的水准，目前更多的是自言自语，是想要鼓励自己能动笔写下去。
朋友们鼓励我，说坚持坚持。理科出身的妈妈说，让我抄300字我都困难，每天做两道题倒是还行。其他文科出身的说，我也写不了，淘宝的宝贝描述都逼得我要吐了。还有妈妈说，孩子还没把你诗情画意文青的心给磨没了么？自己还折磨自己。
作为全职妈妈，虽然不会自卑不会觉得矮人一截，但难免会不自信，因为不知道自己还会干什么。于是写东西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有个机会赶紧一把抓牢，偶尔也能写的还能过眼，赶紧肯定自己一下，嗯，还没有全废掉。大部分时候写得滥竽充数，也鼓励自己，先坚持下来，把写作习惯固定下来也是种进步啊。我这样的乐天派，总能找到点可以打鸡血的地方。
有时候我把写小溪的地方读给她听，她会说妈妈，我不是这样的吧？我怎么觉得我和你写的不一样呢？等我长大了，我要自己写自己。
哦，亲爱的小溪，这当然很好，能写好自己，是我觉得最困难的事情。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如果有个命题作文是“我”，我大概会交白卷，或写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我”。
昨天每日书群里的小伙伴发了一篇庆山和参加作文比赛的孩子们所做的演讲，她那句结束语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不过每次还是会觉得心内被击中。
“那些文字并不是你，而是贯穿过你全身的某个伟大时刻。”
我在等待，这个时刻的降临。
■节选自作者的每日书，编辑李依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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