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下雨的夜里。我突然想起外婆。有一次我回乡看她。在马路上看到她手里拎着一袋蔬菜踽踽独行。脸上表情愁苦，深深的皱纹和法令纹布满她的脸庞。那天也下着小雨，而她没有带雨具，头发被打湿贴在脸上。常年的劳作和磨难早已经压垮了她的脊梁，雨中的她看起来分外瘦小。我看的泪水滚滚而下，转过脸擦干眼泪才喊她。外婆怔了一下，好像刚回过神一样，看见我突然脸上突然就露出很开心的笑容，慌慌张张走过来给我擦脸。嘴里喊着：娃儿，娃儿，你咋回来了。

外婆一生与苦难相伴。我从母亲那里知道外婆的前半生有多艰难，和着血泪一步一步捱过。母亲小时候家贫，外公不擅农事。从上到下五个娃娃嗷嗷待哺。几亩薄田全靠外婆侍弄。母亲每次说起外婆都泪水涟涟。生下最小的舅舅没有满月就下地干活，寒冬腊月在冰冷刺骨的河里劳作，落下一身疼痛的毛病。无钱医治，只有在盛夏酷暑的正午去地里用一种麻搓揉疼痛的关节，老偏方说这样可以缓解疼痛。然而孩子们仍然吃不饱肚子。无奈之下把我一个姨姨送给别人当女儿。我不知道外婆送走孩子的那一刻有没有落泪，作为一个母亲这种痛是无法描述的。后来那家待我姨姨并不好，那家的儿子总是打她，稍微长大点之后姨姨跑回来哭着说想回来，外婆怕人家说养大了要回来太不厚道，忍着心痛劝姨姨回去。没多久就传来姨姨上吊的噩耗。母亲说外婆听到这个消息几天不吃不喝，几个孩子跟着痛哭。后来这个姨姨就成了不能揭开的伤疤，外婆绝口不提。只是时常自己一个人默默流眼泪。

可老天仍然降下了一串串打击。先是我外公查出来癌症。不能进食，很快消瘦成一张纸片。那时候我母亲她们已经工作，我因为年幼无人照看，时不时会回乡小住。年仅几岁的我只能从门缝里看着慈爱的外公躺在地上一扇门板上慢慢咽气。大人们围着哀哀哭泣。外婆已经站不起来，我母亲抱着她瘫坐在冰凉的地上。我看见外婆平日里明亮的眼睛一点点灰败下来，眼泪顺着脸庞流淌，一瞬间就苍老很多。那是我第一次面对人生的无常，那一幕再也挥之不去。

（未完，写到这里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