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毛姆生平与小说创作

“菲利普打开装满衣裙的柜子，走进去，张开手臂尽全力抱起一堆衣服，把头埋在里面。裙子的香气是母亲的味道。他拉开抽屉，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母亲的遗物：内衣中间放着薰衣草香袋，闻起来清新宜人。房间里那股陌生的气息似乎也消散了。好像母亲只是出去散了个步，一会便能回来。”

—————— 毛姆《人性的枷锁》

《人性的枷锁》原名《斯蒂芬凯利的艺术人生》，是一部带有自传色彩的半虚构小说，主人公的经历取材于毛姆本人的生活和他身边的挚友亲人。彼时，毛姆渐渐意识到写现实中的经历比虚构一段故事要简单，也因此，写完这本书后他并没有急于出版，后来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这本书几经修改，原文中主人公去法国学习法语的经历也被改成了去德国海德堡学德语的经历，而后者正是毛姆本人的亲身经历。

从海德堡回到伦敦，毛姆进入圣托马斯医院学医。五年的习医生涯使毛姆接触了大量的底层贫民，让他学会了用冷峻的目光观察周围的一切，他的第一部小说《兰贝斯的丽莎》正是基于他在医院的工作经历写成。

《兰贝斯的丽莎》毁誉参半，有人认为他前途无可限量，有人却说这不过是抄袭另一本贫民窟故事。事实是，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毛姆过着非常清贫的生活。按照他自己的话说，没有一部作品能使泰晤士起火。小说创作不甚如意的他转而进行戏剧创作取得了巨大的成功，1908年，《佛列德里克夫人》，《杰克斯劳特》等戏剧在伦敦西区轮番上演，其中《佛列德里克夫人》曾由经纪人介绍到美国却被拒绝，此刻，拒绝他的美国导演却宁愿花更多的钱重新引入。

毛姆曾在《总结》一书中说道，他为自己的语言贫乏感到吃惊，于是带着纸笔去大英博物馆，记下奇珍异宝的名字，古旧珐琅的拜占庭式颜色，想把由这些词汇精心钩织的句子放到作品中去，然而并没有机会。原因是“在那些精巧，优美的句子后面，我能体会到一中疲惫，苍白的人性。我年轻，健壮，充满活力，我想要的是新鲜的空气，行动力和猛烈的东西。我发现自己很难在那种僵死，浊重的空气中呼吸。”

毛姆给自己规定，一天只工作三个小时。他通常都是早上九点开始写作，写到十二点左右。下午便出门，跟朋友会面，或是打高尔夫。毛姆说他非常擅长写对话，因此写起戏剧来如鱼得水，毛姆的戏剧生涯持续了三十年之久，名声响彻海内外。

旅行对于毛姆而言也是必不可少的，他与他的秘书兼爱人杰拉德一起走访了大量国家。20年代的时候他曾到中国旅行，写下了旅行见闻集《在中国的屏风上》，有趣的是里面提到了一位中国戏剧学生，言语辛辣极尽讽刺，后来经《宋家客厅》的作者宋以朗证实，毛姆笔下的这位看似迂腐的学生正是他的祖父宋春舫先生。宋春舫先生家境很好，早年留学欧洲，收集了大量戏剧藏书，他的儿子宋琪在香港电视台当制片人，与张爱玲关系甚笃，张去世后，所有的版权都是交予宋琪处理。

然而要说毛姆对于宋春舫先生是否有偏见，这倒也不一定。毕竟连丘吉尔首相都很担心毛姆会写一个以他本人为蓝本的小说，让他即使写，也笔下留情。小说《面纱》写的是香港殖民地的英国侨民的故事，据毛姆本人说，这部小说是他第一次由人物情节而不是由人物形象为契机发展而成的。毛姆对于“人”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他表示人物是不能捏造的，或者按他自己的话说，他认为自己想象力有限，无法在虚构一个人物的同时，顺便把他周围的环境，行事原则安排妥当。这本书的出版遇到了一个小麻烦，当时香港助理布政司跳出来，说毛姆在书中诽谤他，毛姆不得已把“香港”改成了“清廷”，但仍诧异，因为在英格兰，他可以把首相，大主教，或者上议院法官写入小说或戏剧中。

《月亮与六便士》是毛姆在中国最为出名的作品，寓意为人生不能两全，你若弯腰去捡六便士，便无法抬头看那一轮明月。这“六便士”正是毛姆的第一部小说《兰贝斯的丽莎》单本的价格。毛姆本人是相当入世的，他虽口吃不善言辞，却喜爱旅行与不同人物交谈。也许是因为真正穷过，毛姆对待稿费的态度，让有些制片人惊愕到认为他简直是个商人。毛姆喜欢用第一人称写作，把“我”的作用发挥的炉火纯青，不管是《月亮与六便士》，《刀锋》还是《寻欢作乐》，“我” 都能完美融入其中，毫无违和感。

《寻欢作乐》是毛姆最喜欢的一部作品，据毛姆说，他写这部作品的时候非常快乐。这部作品里的女主人公是根据毛姆生平最爱的女子苏琼为原型创作的，也是文学史上最耀眼最光辉灿烂的几个女性形象之一。

如果说《月亮与六便士》里斯特里克兰德是因为想要画画都抛弃掉尘世的一切，那么《刀锋》里的拉里则是因为想要“晃膀子”。他在欧洲大学旁听，学习各种语言，后来又去到印度，师从一位瑜伽师，他对上帝的存在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然后在十几年的找寻中，最终得到了“安宁”。这是否也是毛姆本人的疑惑呢？“我也没法相信上帝要人恭维。在空军里面，一个家伙靠巴结指挥官弄到美差，我们都看不起他。一个人想要靠穷巴结，而从上帝那里得到拯救，我相信上帝也会看不起他。”

自始自终不曾有过坚定宗教信仰的毛姆，在与女儿丽莎的决裂中去世，去世前他愤恨的在报纸上连篇记述他对阴谋家前妻的憎恶，然而毛姆的冲动并未为他带来同情，同时，上流社会也无法再将他作为一名绅士对待，毛姆夜夜流泪醒来，在艾伦的安慰下又入睡，直到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