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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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云（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36735306/

天蝎座的人据说本身自带神秘气质，也容易被带神秘感的东西吸引。前半句我不好作评判、因为身在庐山的缘故，后半句我倒是很认同的。

小时候在乡下姨妈家过寒暑假，最喜欢缠着表哥表姐讲鬼故事，一边吓得哇哇乱叫一边又忍不住要听。那时月光透过窗槛筛在墙上的婆娑树影，或者是被炉火映得通红的人脸，都会在我的自我想像中幻化成各种故事里听过的鬼怪，在家人都熟睡的深夜里，折磨我的想像，然而我却乐此不疲。

听过的鬼故事很多，比如山里的拦路鬼、水里的水猴子、全身白毛的旱魃、槐树下的女鬼之类的，虽然吓人，毕竟也只是故事，听时毛骨悚然，过后也就忘了。倒是我爸讲的一个他的亲身经历，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我爸年轻时是省人民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文革期间下放到一个边远山区的瑶族自治县，在大山群里给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治病。因为是省城来的医生，所以找他看病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基层医院诊治不了的疑难重症，内外妇儿都有，所以他渐渐成了一名会做手术的全科医生。这是当时的背景。

有一年夏天的的傍晚，他正和两个小护士在值班，门口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口里直喊着大夫救命。我爸一看她外表好好的，以为是她家里人出了事。谁知道女人扑通跪下，抠着自己的喉咙说自己跟人吵架气不过，一时冲动喝了农药，结果喝完就后悔了。我爸说他那时才注意到那股浓烈刺鼻的味道。他从没诊治过这样的病人，顿时慌了神，立刻催吐插管洗胃，又急着打电话到上级医院寻求支援。可是已经太晚了，回天乏力，那女人开始眼神涣散、口吐白沫，死死扯着我爸白大褂的下摆不肯放手，口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终于挣扎着慢慢没了声息...

因为事发太突然，这名患者的姓名地址都没来得及登记，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通知家属。再加上夏日酷热，值班室里也不是停放之地，我爸就只好和两个小护士商量着一起把这名患者的遗体抬到走廊尽头的太平间去。我爸是唯一的男人，自然要打头阵，于是他抬着担架的一头走在前，另外两个护士合抬着另一头走在后。彼时月黑风高、走廊里灯光昏暗、窗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一行三人担着一副担架穿行的情景，连我这个听故事的人都觉得不可想像，更别提当事人的感受了。我爸说当时只想快点把这段路走完，于是就加快了脚步，可是却仿佛感觉有一双手在后面拽着他。他走得越快，拽得越紧，慢下来的话，那股力量倒是没那么明显。我爸头皮发炸，又不敢说出来吓着了女同事，只好放缓了脚步。谁知道两个护士姑娘着急了，不停地催着“肖医生，快点快点，就快到了别懈劲呀”。我爸不由又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了起来，谁知道这一来白大褂的下摆前襟都被拽得往两边开了，可知这股力量是真实存在的，绝不是空穴来风的心理想像。我爸说当时瞬间联想到那名患者死死扯着他白大褂的情景，多年来的无神论信仰轰然倒塌，只想一撂担子就跑。然而毕竟是有觉悟的共产党员、有血性的男子汉（他的原话），危急时刻不能丢下同志不管。于是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回身一咬牙大喝一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到这里，你寒毛倒竖了没有？反正我当时已经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然而还是要挣扎着听完，于是壮着胆子追问我爸，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爸缓缓抿了一口酒，伸出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非常凝重认真地说：“我看到...我白大褂的后摆，缠在担架上患者的鞋尖上。”......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世界上有没有鬼呢？我爸含笑不语。我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我做住院总的时候，电梯总会在深夜无人的八楼自动开关；如果走楼梯，会隐约听到哭声和鞭炮声---那里是传染病危重病区，那里天天有人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