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是带着伤痕独自面对生活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自己的曼彻斯特
在许多不同的文化中,蓝色的大海都代表着忧郁、沉寂,于是,从第一个镜头、在纯净的似圣歌又似挽歌的女声吟唱中,在既像哀悼又像回忆的氛围里,我们随着镜头第一次从海上看到了小城曼彻斯特。故事的主人公李·钱德勒(卡西·阿弗莱克),是波士顿一家公寓的管理员,扫雪、修水管、修浴室、通马桶……,他不苟言笑, 有时面对租客太过无礼的语言他会顶撞,经常受到投诉。他英俊的外表经常会引起异性的注意,却选择一个人独居在公寓的半地下室,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看球赛会睡着,去酒吧仅是喝酒,如果觉得受到冒犯,会不假思索大打出手。
在曼彻斯特海面的一条游船上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他、他的哥哥乔、他哥哥的孩子帕特里克在一起的时候是欢乐的,他用鲨鱼的传说逗正在钓鱼的侄子——这是他对曼彻斯特的回忆,在回忆里,镜头始终是远远的,没有拉近,仿佛是在旁观他的过去。
然而,一通带来他哥哥乔猝死消息的电话打破了他在波士顿看似一成不变的生活,他不得不重返曼彻斯特,也回到他的过去。
他的侄子帕特里克虽已长大,却未成年,正在享受着自己忙碌、丰富的高中生活——乐队、冰球、女朋友……哥哥乔的遗嘱里,为他留了一笔钱,希望他搬回曼彻斯特、做帕特里克的监护人,而他对回到曼彻斯特如此抗拒以至于他考虑违背死去哥哥的意愿。这一切都在他被现实触动的对过去在曼彻斯特生活的回忆里找到了答案——那是一个悲伤到令人心碎的过往,让人回忆起来都还会感到痛苦。因为冬季土壤被冻住了,李和帕特里克不得不等到来年开春才能安葬乔,在此期间,他和帕特里克为了如何处置那条发动机快要坏掉的游船、是一起搬去波士顿还是留在曼彻斯特进行着较量,帕特里克还想着可以和妈妈以及她的新丈夫一起住。终于很多问题似乎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李决定留下来,照顾帕特里克。但一切还是因为一次与推着婴儿车的兰迪的偶遇改变了,最终他还是选择离开曼彻斯特、回去波士顿。
这是一部在回忆与现实中不断跳转的影片,剪辑上甚至没有做特殊处理,我们只能通过人物服装的变换、季节的改变等细节进行辨别,逐渐拼凑出关于李以及他和哥哥乔、侄子帕特里克、前妻兰迪所有的一切。应该说,这样的处理非但不会让人觉得现实部分的凌乱、破碎,而是更加符合人们意识和情感的流动性——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可能被某件东西、某片景色勾起快乐或者痛苦的过去,而我们立刻就投入在那段回忆中,再次品味甜蜜或苦涩,同时也能以旁观者的角度再度梳理着记忆,尝试用理性去对待过往。
李的三次愤怒:情绪释放的三个层次
情感线索是这部电影非常重要的一个元素,伴随着情感的铺陈、爆发构成了电影的情感节奏。
李的第一次愤怒是在波士顿的酒吧里,独自喝着酒的李被对面坐着但却不时拿眼看他的两位男士激怒,上前质问他们为什么看他,最终和他们大打出手。这几乎发生在影片刚刚开始不久类似序幕的部分,影片引导我们注意激怒李的原因几乎都是外在的——他工作上的不顺利让他想要宣泄或者因为他喝了一晚上的闷酒,又或者只是他本身性格的原因等等,而这个情绪爆发的真正根源是带领我们不断在影片进行中寻找答案的动力。
李第二次愤怒是他听从帕特里克的建议,住到乔的房间,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被冰雪覆盖的空地——这片雪地的镜头反复出现,应该是李曾经的家的所在地——禁不住用手击碎玻璃,并划伤了手。此时作为观者,我们已经通过李对过去的回忆了解了他的故事,虽然击碎的是玻璃,但在李的心中,他一直想要击碎的是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只是哪怕是击碎的过程,忍受痛苦的还是自己。
李的第三次愤怒是在曼彻斯特的酒吧,他在路上偶遇前妻兰迪,兰迪对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道歉,事后李在酒吧喝酒,并动手打了无意撞到自己的人,还引发了一场斗殴。之前的李似乎对搬回曼彻斯特没有那么抗拒了,但是兰迪的出现还是将他曾经所有的努力与挣扎顷刻化为乌有,他重新体会到心碎的感觉,渐渐愈合的伤痕再次被撕裂,他的愤怒源于感知到自己的无力,他一直尝试着走出去——不管是在波士顿还是回到曼彻斯特——但他依然无法面对过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命中的曼彻斯特
对于李而言,曼彻斯特是他幸福的终结、痛苦的开始,回忆过去,他可能要一辈子都活在悔恨当中,尽管没有被法律惩罚,他选择了自我放逐,有时候人终究是难过自己那一关,而最难原谅的也是曾经的那个自己。而海边的曼彻斯特从某种角度上说代表了人生中永远无法逾越的“坎儿”。
冰冷的波士顿——尽管没有曼彻斯特在他生命中曾经那么地温情脉脉——在他的心彻底破碎后,用忙碌的“苦役”和单调的生活拯救了他。他居住的地下室就像一座监狱,更是他为自己建造的“牢笼”,他甚至都不允许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儿,还是在乔和帕特里克去看望他时,强迫地为他添置了沙发等像样的家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乔是那个一直不曾放弃他的人,甚至在遗嘱里都惦念着他,将照顾帕特里克的重任托付给他。
海边的曼彻斯特从更大的意义上来讲也是重返曼彻斯特,是对过往的重新审视,伤痕依然在那里,不管你逃到哪里,你以为自己快要忘记的过往也会被命运再次送到你面前,伤痕被揭开,被压抑的情感一股脑重又回来。尽管李再次选择逃离,却已不再是自我放逐的层次了,他开始要找一份没有那么忙碌的工作,并从囚笼般的地下室搬出来要找一个有两个房间的房子,以备帕特里克去的时候住,在跟帕特里克说这一切的时候,两人互掷着一枚棒球,在简单的游戏中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过去。这一切的迹象似乎表明,他在逐渐接受过去的自己,只是所有的改变都要一点一点地来。
配乐:很好地烘托了气氛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影片的配乐,开头出现的女生吟唱,在众人在教堂与乔告别的时候再次使用,而且那场戏全部没有对话与现场声,营造了一种肃穆的气氛,包括李看到怀孕的前妻兰迪和现任的丈夫,他们与他拥抱并安慰他。很符合情绪的逻辑,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都埋没在悲伤的气氛中,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还有几场戏用的是管弦乐队奏出的乐章,也都很好地烘托了当时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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