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滇讀詩記 之 廿二
普洱的白天比我想象中溫和涼爽。無怪近年大打養身旅遊的旗號。先去茶葉市場覓茶喝。看了幾個來回。還是選定一家臺灣茶企的茶買了一點嘗嘗。用的原葉皆景邁山中物。入口綿順。回甘良久。這一趟來得好。

午後去城邊的梅子湖。沒想到環湖棧道修得如此端正。狹長的一泓碧水映襯周遭綠野。清風滿袖。水波微漾。徜徉其間。撲頭滿面。受用一綠。不久。雲堆雨驟。山色空濛。又別是一般滋味。亭中小憩避雨。想起淵明的《和胡西曹示顧賊曹》。

淵明的友人留下事跡的不多。這胡顧二公。便是湮滅無聞的人物。好歹借淵明的詩留下點遺跡。翻讀淵明的詩稍多。便會發現他有一個使用得挺頻繁的手段。即是前半篇詩大多是樂事樂情。後半段總不免悲從中來。這其實也是魏晉詩人常用的橋段。前半寫景極細微可感。除了月令不合。和我今日忽晴忽雨漫步梅子湖的情形頗相似。

“蕤賓五月中。清朝起南颸。不駛亦不遲。飄飄吹我衣。重雲蔽白日。閑雨紛微微。”這樣的悠遊自在是由內而外的自然流露。接下來的四句是仿佛漢樂府裏常用的過渡:“流目視西園。曄曄榮紫葵。於今甚可愛。奈何當復衰。彼時的詩人愛從房前屋後隨處種植的葵來起興引申。極有名的《長歌行》便是如此: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這葵大約是指現在的冬莧菜。紫葵一說即是今日的西洋菜。總之。我願意相信淵明筆下的草木多是偏重實用性的。
如此微小草木亦會一歲一枯榮。會由“可愛”變成“復衰”。有了這個過渡。結尾幾句感嘆才會落到實處。“感物願及時。每恨靡所揮。悠悠待秋稼。寥落將賒遲。逸想不可淹。猖狂獨長悲。”紫葵也好。秋稼也罷。都是淵明的障眼法。他真正想說的。也許還是自己身處斯世有志不獲騁的無力感。淵明終是正牌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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