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个女孩的时候
我想起那个女孩的时候,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从三年的时间长河里剥离,剪辑成电影蒙太奇的镜头掠过我脑海,耳后是盛夏的蝉鸣、深秋的校园广播、末冬的冰雪消融以及仲春的耳语。 遥远的岁月里,我尚不知道茫茫人海中我同她之间会有怎样微妙却强烈的如五万里深海潜流般的连结。 其实,那时仲夏傍晚的校园里,每个在我身后叫着她的名字拍打我肩膀的陌生人,都在我回头那一瞬成为我们之间永不磨灭的无形的关联。那个名字常在我耳畔回响----丁心语,总让我在许多时刻不自觉地想起仲夏深夜晚风在窗畔低语。 而我的名字简陋草率。在我生命之初,没有人倾心赋予我一个充满美好期望和蕴意的名字去伴我走这一生。 我向来是且行且彳亍。 我们高中时代的第一次月考在同一考场,她在第一排,我在最后一排。我路过她的座位时,她在看金庸武侠小说、在计算考试时来不及答完的数学压轴题、在与三两好友聊天。 月考结束后,我无意瞥见光荣榜榜首她的名字,于我则遥遥无期。丁星宇----那才是她的名字,是沙漠夜空,星辰似海、银河如带。 怎样的女孩配得这样浩瀚无际的名字。我想起我的名字,单字“青”,简陋粗浅。 后来我们绝未再有幸同考场,只是我身边却常常坐着她的同学,女孩子谈到她,把隔壁班男生送她一块德芙巧克力的事当成笑资。男孩们也曾提起她,她又不吃早饭,记得要帮她带盒奥利奥饼干。 是怎样的女孩呢。至少与我截然不同。她聪慧、洒脱,而我固执、困顿。 我们以为最近的时候,大概是文理分科,班级被打散重组,她的老同学与我分到同班同班,主动找我结识。 我和她的故友成为朋友,朋友时而对我提及她,谈起最初将我错认的窘事。 她父母都是初中老师,父亲敦厚而母亲强势。她母亲对她严厉苛刻,父亲却温和体贴,别样的环境养成她骄傲而坚强性格。她梦想着自由远行,从此不再受任何束缚。朋友还曾讲她与她母亲无时不在进行着无声的顽抗,总让我想到磐石下的小草,沉默坚韧、傲骨天成。 但我们迎头相遇,依旧从不相识。我见她时很静、很远,下巴微昂、步履轻快,侧耳倾听、笑眸清澈。跟她打招呼的人,故友或新同学,总是那么热情赤诚。 我们擦肩而过,她从来不会回头,她是一路向前披荆斩棘的姑娘,灵魂独立自由。 而我却会回头注视良久,她的背影印在我脑海,可她永不知我多羡慕那样的灵魂。 我以为,那时便是我们最近的时候。 * * * 我想起更年少时许辰对我说过一句话,少年老成却朴实的一句话。其实我们都不用羡慕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值得被羡慕的地方。 那样的话,我们一生中会听到无数的人对我们讲出。 没有人很特殊。只不过那时候我们是前后桌,我没有马尾,许辰找我借橡皮时总是拿笔戳我的左肩,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左撇子。 许辰也是我生命里第一个同我谈起梦想的人,他的梦想是环游世界。可我原以为梦想就是成为某类人,长成大人,有份职业。那时的我以为梦想就是扮演人生角色 ,以至于听到许辰关于环游世界的梦想,我哑然惶恐。 他问我是否也想看看这世界,我却不禁觉得,这世界广阔得可怕。于是他跟我说,若他发达,生拖硬拽也要带我去看看这世界。 我仍觉得他傻,心中却温暖。 而从那时候开始,这世上其实早有一个人,同样向往着自由地踏遍世界,只是还藏在另一个角落没来得及与他相识。 而我的存在,是缘分注定,他们一向相识。 * * * 我再度想起那个女孩的时候,所有与她相关的记忆,像主题压缩包在计算机中以秒速亿万字节解压,在我脑海中展开。 我们的过去,像身处拥挤不堪的地铁站,一番回首才知我们之间的连结像宇宙星辰亿万年不曾改变。 我们最近的时候,遥隔光年。 我们最远的时候,我结束使命。 我在教学楼一楼西边的高一(14)班教室,就中考轶事和同桌夸夸其谈的模样有点年少的可爱,也有点平庸。 她在综合楼四楼北边的高一(23)班教室,看武侠小说时无所顾忌的模样任性又率真。 我们最深的连结,是命运无处不在的手,是无主题,是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