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芍药记

买芍药记
文/朱莎莎
                
                
花瓶里的浅紫色雏菊和南天竹快谢的时候，我决定去花鸟市场转转。等到午睡醒来，天色已近黯淡，像是马上要下起雨来。
横穿三个马路，就是曹家渡花鸟市场的大门口。我还记得第一次来，是在三年前。刚刚从青浦郊区搬到江苏路的住宅，城市的狭促和拥挤一度让我适应不了。好在有随时可以逛的花市，进去转一圈，熏染一点花的清香，再买一束花插于家中，也使得生活有了些乐趣。
花鸟市场很大，有上下两层。一层卖的都是新鲜的花，和叽叽喳喳叫不停的鸟；上层大多卖的是家装装饰假花，还有几家卖一些老旧书籍、古玩等。我自己单独去买花的话，极少去二楼。偶尔上去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旧不干的霉气，人待在里面总觉得气不畅，于是匆匆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四月中旬，去长风公园划船，正在举办牡丹园展览。零星得见到几只盛开的牡丹花。远远望着，我并不觉得牡丹有多美，它和月季有什么区别呢？我心下疑惑。但芍药不同，我几次看到朋友晒出的芍药插瓶的景象，后面是一橱书相映，觉得美极了。以往我从来没买过牡丹或芍药，总觉得它们属于高贵一类的花，大概是养不长久的。
花鸟市场过道旁有一家很大的花店，当天门外挤占了很多人。我走过去，发现前面一排摆的全是芍药和牡丹。一束束芍药已经扎好，有全部开好的，有一两朵绽放，剩余的还是花骨朵。
“多少钱一束？”我问花店老板。
“35块。所有的都一个价格。”
“牡丹呢？”旁边的人接着问。
“40块。”
原来牡丹还要贵啊！我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声。看来是我存在认知偏差了。然而还是没有下定勇气去买牡丹。
想买芍药是想了很久的事了。于是决定买未开要开的芍药，这样可以多养几天。
花用透明纸包好，外面用三四根橡皮筋勒紧。我心满意足地拿着。以往来花鸟市场我基本都买两种花，但发现鞋架上的空间根本容纳不下。除去鞋架，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来摆花了。即便是那长长的走廊，也被层层叠叠的书堆满了。
手捧着花走出来，在杂货店买了一只老上海雪糕，站在街边看着熙攘的人群把它吃完。零星的小雨落了下来。
骑车越过不远处的公交站，看到两个等车的女孩手拿鲜花，静静地站着，脸上带着平和温柔的光芒。在微雨灰濛的傍晚，这幅画面有种天然的美。像是从弄堂口走出“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女孩，低声吟唱，把城市市井声的亲切和情调唱了出来。
骑单车十几分钟就到家了。我把芍药根部剪去一小截，剔除多余的叶子，插到洗净的花瓶中，放到太阳底下拍照。阳光照在白花和玻璃杯上，有一种通透的大方的美。我原本并不知道芍药有香气，直到下楼一会再上楼开门时，一股特有的清香迎面而来。养花养多了，渐渐对花的香气有了辨识度。像百合、香樟的香气是很浓烈鲜明的；而栀子花很清淡，这种清淡是属于夏季特有的，让人闻起来有种清凉的感觉；芍药的香也是清淡的，但是是一种温暖厚实的香，十分契合春末夏初这个季节的温煦。
芍药开起来很快。第二天傍晚回家，看到昨日含苞欲放的四五个花骨朵已全部盛放，椭圆形的长长白色花瓣层叠成大大的碗状，望过去雅净动人。
等到第四天，只要稍微碰触到芍药，花瓣就簌簌地掉落下来。我把落下的花瓣捡放到元宝玩耍的盒子里，夜晚坐在桌前会嗅到它的香气。
又坚持了几天，所有的芍药花瓣落尽。
有一天清晨我在刷牙时，元宝跑出来，看到他的盒子，他一点点把花瓣倒出来，拿了空盒子，嚷嚷了一句：
“这是我的。”
他这个年纪，大概还不懂爱花的吧。何况他又是个男孩。
“至少他没把花给我扔掉”，我又安慰了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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