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关于童年冬天的回忆

早上还没起床，就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是父亲在敲火桶的烟囱。清理里边烟灰。母亲拿出了火盆，把灶下的草木灰在盆里薄薄地垫了一层。火盆放在院里，劈柴落下的碎木头放在里头，早上晚上做饭的时候，从灶间拿干竹竿引火过来，吃饭的时候就围着火盆团团坐。有风或者下雪的天气就烤火桶。烟囱从窗户伸出去，屋里没有一点烟，把门一关，满屋都暖和和的。 柴是秋天就备下的，在山上砍下的花栎树，木质紧密耐烧。锯成大概四十厘米长短的样子，整齐地码在檐下。砍下的树，树根就没用了，等到树根彻底老死，就把树根刨出来，一个大树根可以烤好几天。有时候天好，妈妈会叫我一起再去砍烤火柴。因为总是觉得冬天漫长，备足了才放心。拿上锯，上了山，选中树，开始锯，要从树根锯才好，锯好了，我们一人背一棵回家。回去后，粗的截成小节烤火，那些枝枝梢梢的等着放干引火，但是单用小树枝引火是不够的，门前山上是一大片松树林，有风的日子里，松涛阵阵，像浪击打着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秋天，新的松针长出来，老的松针落下。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软的。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背上一把竹子做的大耙子，拿上几个大口袋，去搂松针去。竹耙把松针搂起来，搂一大堆，然后装进口袋。有时累了就躺在厚厚的松针上，有一股松树的清香。等几个口袋都装满，然后让它们顺着山路滚下去，有的时候，口袋会被树挡着，会被草挂着。我就跑下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口袋又咕噜噜滚下去。这个事我们都是愿意做的，因为不用出力，又充满了玩耍的乐趣。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在教室后头挖一个坑，这个坑叫火池。上课的时候，火自己在教室后头慢慢燃烧。一下课，火池马上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来争抢有利位置。团团围坐，然后一双双脏脏的小手伸出来，享受烤火的乐趣比享受温暖要多。邻居小伙伴，找了一个易拉罐，从中间剖开，钻两个孔，用铁丝串起来，一根棍挑着。里边放上烧得火红的火炭。便似一个手炉了。我一向很羡慕他，只是我找不到一个易拉罐，我也一直做不成手炉。 二伯在集上买来的锅正好可以坐在火桶上。二娘抓一把玉米洒在锅里。过一会，玉米开始变得焦黄，然后嘭一声跳起来。露出里边白白的仁，状如花朵。有时是花生，在锅里慢慢炒，满屋都是焦香。奶奶把火钳放到火上，把馒头放上去烤，烤的皮焦黄。妈妈用毛衣针串一串银杏在火上烤，银杏慢慢由黄色变成了翠玉色，绿得晶莹剔透。晚上入睡，火还很旺。把红薯干、各种豆子放在瓦罐中。红薯干是秋天晒下的，大红薯放进红薯窖，剩下的小红薯煮熟，摊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晒干，没事的时候拿出来一个，又甜又劲道。第二天早上便是软糯香甜的粥，还带着温热。有时在火里埋一个红薯，烧熟了揭开皮，香气便肆意弥漫。烫着舌头的那种甜味，让心情无比舒爽。所以红薯吃得格外快。每次要去拾红薯，我们都要争着去。红薯窖在山上，是个类似于井的深洞，口小里边空间却很大，我坐在桶里，被父亲系着放进红薯窖，拾满一桶我在下边叫，父亲把桶拉上去，等拾够一背笼，我再坐到桶里被拉上去。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这个活都归我，我也乐得这一下一上。 早上醒来，屋外亮得刺眼。母亲说下雪了。我抓过冰冷的衣服，赶紧穿上。一出门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我开始在雪中奔跑，大叫。没有人跟我打雪仗，我就虚拟一个敌人，团一个个雪球然后扔过去。天气渐晚，我在奶奶的千呼万唤中磨磨蹭蹭回家，奶奶一把拉过我冻得通红的手，凑到火边。火边烤着馒头，焦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奶奶说：冬天真的来了。

雪中的狗尾巴草

二伯家的小狗

我们堆的雪人

雪中漫步的鸭子

落满雪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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