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的犀牛》,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生日当天能看场期待已久的话剧,实属幸运。 5.19,下了课翘掉了方阵训练,坐地铁匆匆忙忙赶到蜂巢剧场。临近晚上七点半的时候,观众陆陆续续地进场。 全场的灯刹那间全灭了,两束光打下来,在剧场上方一隅,一个浑厚的、听似平静却又接近癫狂的男声响起。 他说,“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犀牛,世界上最大的奇蹄目动物,体肥笨拙、皮眼小而且近视,大约只能看清15米以内的物体。喜欢奔跑。 恋爱之人,确切地说,沉迷于爱情之人,平凡甚至卑微,痴狂、执着、盲目。喜欢追求不平凡的爱情。 这样荒谬又巧妙的相似性,大概就是以犀牛为名的目的。明明和马路,他们在爱情里都是犀牛式的人物,渴望真爱,乐于追逐。 悲剧在于,犀牛鲁莽、盲目的特质,决定了它们生来固执。明明不愿放弃所爱,马路也不愿忘记明明。这部戏里笑点不少,也难掩盖它注定不会以圆满收尾。 他说,“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她说,“只要他还能让我爱他,只要他不离开我,只要我还能忍受,他爱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他可以欺骗我,可以贬低我,可以侮辱我,可以把我吊在空中,可以让我俯首贴耳,可以让我四肢着地,只要他有本事让我爱他。” 他说,“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这样丧失理智的爱情模式,倘若放在平时,在看这部剧之前,我一定会嗤之以鼻,在心里极尽尖酸刻薄来鄙视它的幼稚和狗血。然而看着台上歇斯底里、字句不离爱情的演员,我没能找到心里哪怕星星点点的不适感。 在每一幕结束的时候,我都跟着人群一起鼓掌,这掌声不同于领导讲话的无可奈何,更不同于颁奖晚会时的应付差事,是被表演和台词带动而涌上来的一股力量、一股气,无法从别处发泄,就只好用掌声了。 鼓掌的人里,有和我年龄相仿的学生,有上了年纪者,或许还藏着一两位前来观摩的艺术家。也许这其中,有还未恋爱过的初生牛犊,有正体验着悸动感觉的新手,有抱着游戏人生态度的老司机,也有早已看淡了感情生活的性冷淡者。不管在生活里处于何种境地,对爱情抱着怎样的态度,我们都在同一时刻,因演员的失意而紧锁眉头,随着音乐的一起一伏而调整呼吸。 话剧的力量在于,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性情,那一刻身在剧场里,看着舞台上的大起大落的时候,你我的呼吸都是共同的,感受也都是平等的。 剧中明明和马路的激情戏,用两人同时在履带上奔跑这一方式来展现。 这也是整部剧里最惊艳我的地方,至今脑中还有画面。 血红的飞扬的裙裾,纯白的发亮的衬衣。 全场人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聚光灯下面奔跑的两个身影。我看见男主映在背景墙上的影子,硕大无比,像只横冲直撞的犀牛。 背景音乐不出所料地用了我喜欢已久的《氧气》(原名《做爱》) “所有的光芒都向我涌来, 所有的氧气都被我吸光 , 所有的物体都失去重量 , 我都快已经走到了所有路的尽头。” 奔跑的过程中,身体血液循环和心跳加速,脉搏会随之加速,肌肉不断运动收缩,肾上腺素大量分泌。 高明如导演,这绝不仅仅是对于床戏的暗喻,也许是两个人在爱情里共同的症状,他们面对所爱时都用力过猛又不知所措。此刻他们离对方最近的,却没有真正接近。他们各自追赶着彼此的爱情,把气力都耗尽也在所不惜。 奋力冲刺,气喘吁吁,精疲力竭。音乐戛然而止,两人一起倒在了台上。 看了这剧,如果有人问我对爱情的态度有没有改变,我仍有足够的自信说,丝毫没有。 在我眼里,爱情始终是不能占据生活的全部的,它既不能当氧气来维持呼吸,也不能当水来解渴。甚至我引以为傲,在面对爱的时候,我依然理智到时刻明辨我到底想要什么。任何突破自我的界限、干涉过度的爱情,在我这里都是大忌。 不过改变也依旧是有的,我开始惭愧于自己此前的偏见,学会接受那些沉溺爱情之人的近乎癫狂的爱情。一个人可以选择在爱情面前仍然高昂头颅,也可以选择俯首称臣。况且,爱这种情感本来就应该是高尚的,你怎么能说为爱低头的人卑微? 理智与情感,这两者皆是人类所独有的,说哪一方可贵些都不免过于傲慢。偏于理智的天才也不该轻看感性的平凡人,崇尚理性的普通人也不该歧视被感情左右的疯子。 男主演在结束之后说了每场巡演的演员都会说的话,“愿每个人都能坚持心里美好的事物。” 只能说,世间有多少人,美好的事物就有多少种不同的定义。有人找自我,有人寻真爱。 能让我们在看到的那一霎时间里,深入骨髓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我想,这是一个文艺作品能做到的最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