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辫子

也许对青春和美的迷恋会延缓衰老。当我远远地看到我初三的化学老师时，我不由不惊异于十来年的时光在她身上没留下任何印迹！她那根美丽的长辫仍然乌黑得醒目，中间是白手帕扎成的蝴蝶结------一如我初见她时的模样。 对长辫子执著的偏爱启蒙得很早。当我还是个懵懂的小学一年级的学生时，对常来学校检查身体的乡村女医生便有许多“非分之想”：美丽年轻的女医生温和而耐心，有一对乌亮整洁的长辫子，走路时在背后演绎出万种风情。我常常在她背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替她编织一个皆大欢喜的故事；故事中我有一个英俊高大的军官哥哥，娶她作了自己亲爱的嫂子。长辫子是唯有黄军装才配得上的，这是我儿时的成见。 我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也有一对美丽的长辫子，她是唯一一个不吝于夸赞我，对我寄予厚望的人。为此她成了自己衷心喜欢过的一位老师，夏天睡午觉的空隙，常有热心能干的女生帮她家插秧，这样的荣耀从来轮不上我，实在，在我所在的乡村，我的父母是有些娇惯我了。中午，伏在课桌上，半睁着眼睛看她们几个脚步急急地走出教室时，我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和失落。 后来便是我的化学老师，一个娇小的毕业没多久的女孩，五官都很精致动人，而长辫子更是美不胜收。早操的时候，看见她早已在锻炼了，脑后油亮光洁的独根长辫可爱地摇曳着，使得她做操或者跑步时风姿楚楚。 我刚好是她的化学科代表，一个有些内向，爱打瞌睡的女孩。常常因为不能按时背诵她指定的化学公式而被留下来，她总用“科代表要起带头作用”来批评我，虽怒犹嗔。十四五岁内心倔强的女孩，却知道真心地为她的失望羞惭自责。我认真地写过一份辞职书又悄悄地撕了，也是怕少了她的关注，那种自己喜欢的美丽人儿的关注。 巧的是妹妹也当过她的科代表。那天，已在遥远的异乡同样为人师表的我经过中学时，远远瞧见了长辫依然的化学老师，便和摩托车后面的妹妹交换着各自曾经是秘密心事的崇拜，第一次发现性格迥异的姐妹俩竟会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惊人的一致。妹妹也打瞌睡，也一样在她的批评中品出姐姐般的关爱，一样为她的长辫痴迷。 翻看那时候的日记，曾经为她跟别的女生不共戴天，她们骂她复读几届，骂她凶，骂她……即使在单纯的花季年龄里，总有些博闻早熟的女孩毫不留情地把美丽撕开来看，尽管它也许本来就是假的。 有一头长发的女孩子，现在大多不会扎那种粗大的麻花长辫了，尽管它是那么的美丽。有时在许多盘发，披肩发中偶见一两个梳着长辫子的女孩，我仍会在后面緬想好久。我相信她们的光洁的长辫子里面一定有一个美丽的故事，绽放在一个同样美丽的心灵里，幽静而娴雅。 到后来自己也成了一个会挑剔和被人挑剔的人。在这中间也有过曾经动人的长辫子的经历：大三的时候自己留过一头批肩长发，烫成了大波，常常在脑后结一根粗大的辫子，辫梢用那时很常见的绒布发圈扎着，或高或低或左或右，我的室友笑我：“真是一种发式一个形象，随便一挽就是一种风情呢！”那当是自己最年轻美丽的时期吧，女孩的美丽总少不得用一头秀发来烘云托月的，这并非偏见。 而我美丽如故长辫依旧的化学老师，是不是仍然在以你的微笑和爱心启迪着那些渴望美的心灵呢？真的好想告诉你，我一直想在某个特别的日子里给你一份特别的礼物，大学一年级教师节的那天，终于把一张祝福的卡片发出去了。对于我来说，大学的美好就在于可以表达许多埋藏以久的心意，如果没有这微小的成就感，我拿什么呈献给扶助和感动过自己的人呢？ 而今，近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依然在校园里享受着清贫而快乐的日子，青丝渐白，长发渐短，华年不再，久未晤面的美丽老师们也该银丝满头了吧？想起，憧憬着能再留一头长发，扎一根粗粗的长辫，飘舞在同样渴望美的学生未来的怀旧薄里，那份怀旧会因了长辫子的点缀而更加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