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客
我二太爷戴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枪把头!
我爷爷说,那个年月,土匪比百姓多,谁家姑娘出家,就怕半道上被土匪糟蹋,都要请个枪把头护着,附近村镇,枪把头倒是不少,但若论枪法最好的,就是我二太爷!
二太爷的枪法,跟别人不同,他从来不瞄,依靠听声音打人。听我爷爷说,有次,二太爷猫在草垛后面打盹,有只麻雀一直围着二太爷聒噪,二太爷连眼都没抬,对天就是一枪,麻雀扑棱棱的就摔了下来!可巧,这一幕被村民看见!从此,“戴家老二不用瞄,闻声便打林中鸟”的顺口溜便流传了下来!
二太爷神枪的威名,很快在附近流传开来!附近三山二湖的土匪,多有忌惮!二太爷每次护亲都会在腰间,绑上一条大红色的腰带!土匪们,一看是大红腰带打头的队伍,往往就拨马回走!附近的乡民,都知道二太爷的“神力”,来请二太爷的人就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山东的人家!
二太爷也并不是,谁的亲都护!一者,老夫少妻的亲不护!二者,女子嫁给残废人的不护!三者,名声不好的人家不护!所以,如果哪门亲事,能有我二太爷护着,那么就能说明,这亲事体面,两家是个好人家。
也有不信邪的土匪!有次,二太爷护亲去阿湖,两地相隔三十里路,迎亲队伍,轿夫年老,因此走的极慢!眼看天幕渐黑,大地无照。队伍还陷在踢球山,这踢球山有伙山东来的流兵,守着官道,什么都抢,抢完还杀,平常正午,大队人马都不敢从这过,况乎,现在夜幕苍山,匹马单枪!
迎亲的队伍,人人都蹑着脚走路,生怕惊了流兵!我二太爷,一面叫“把匠”管好身上的响器,别出一点声儿,一面俯着身子,往着道路两旁草丛中寻摸!
怕什么来什么!众人看见,前方有几个豆大的火点,茫茫黑夜中是那么阴沉!二太爷,大枪一举,叫了声;"住了,灭火把!"众人止住脚步,灭了火把!一个大气不敢喘的呆立原地,这时轿夫中有年老者问二太爷:“二爷,能绕吗?”二太爷看了四周,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要不退回去“另一个轿夫说:二太爷稍加思索,把枪往背后一别,说了声:”撤!“天下事难于细,二太爷一面叫人蒙驴嘴,一面叫人轻抬小轿,可是有个“把匠”是个胆怂,慌忙间,腰背后的铜唢呐磕到了轿沿儿,匡玲玲的响动穿山过谷,传播开来!那几个火点,听到了响动,像是饿狗闻到了肥肉,群狼寻见了羔羊,明晃晃的急趋过来!二太爷眉头一皱,说了声:”槽糕!“不知道谁在队伍中喊了一句:”坏熊!快跑!”,队伍立刻便要做鸟兽散!二太爷见形势是万分危急!想都没想,砰地一声,冲天开了一枪,大叫道:“不准跑!”一者是空山鬼谷,枪生响动振人心,二者是那几个火点子也被枪声吓住了脚!因此,众轿夫各持家伙,结轿为阵,准备以命相博。
只听得,火点子处,传来一句山东话:“屌!还有枪哩!”
二太爷不甘示弱,高声回了一句:“抢财不抢婚财,爷们儿,让了?”
火点子处,喊道:“屌!让你,俺饿死咋弄?。”
二太爷见不容商量,大声喊道:“爷们儿,俺戴冲也是附近有名的炮手!今天这婚,我说你不易抢!”
火点处喊道:‘屌!俺管你驴冲马冲,对枪!“随后,招呼后面兄弟,灭了火把!
二太爷一看要对枪,转身喊道:”都猫起来!“随后,把腰间红带子丢在路边,托枪再手!大喊一声:“请了”
茫茫黑夜,寂静山谷,不见一丝的亮光,此刻已是秋分时节,不时还有些微风!二太爷与流兵,谁都不肯放第一枪!因为,谁放第一枪,都会被后者寻着亮光狙杀!自然,二太爷与流兵,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响动,因为,谁发出一点响动,都会多一分丧命的几率!这是一场男人之间的赌博,二太爷赌的是自己和众轿夫的命!流兵赌的是自己的命!对枪!胜负只在一枪之内!电光火石之间,喷射出的是子弹,夺走的却是性命!此间情景,紧张的凝固了空气!
二太爷微闭双眼,运动双聪!捕捉声响!山风,还是山风,二太爷耳边除了风声,绝无其他!真是棋逢对手!二太爷暗暗称奇,“难道人走了?”二太爷想到:正思念,砰地一声,一颗子弹,打在了石头上!空荡山谷,拉起一声长啸!长啸!也只有长啸!没有惨叫!双方都知道,这场对决没有结束!怎么办!二太爷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心惊!要与死亡共舞,就必先要唾弃死亡!等天一吐白,人家看清我们的人枪是死,与他对枪或可还有一线生机!千万抓紧!二太爷心一横,吹了一声镇山哨,对方听闻哨声,砰地一枪,射了过来!二太爷,千钧一发,抓住火光,抬手就是一枪!但听的一声惨叫!流兵应声倒地!流兵的那枪,不偏不倚正中二太爷的肩胛!二太爷咬牙没叫!对面流兵一听,并无声响!以为一击没中,又见得领头已死,立刻化作鸟兽散!
从此,棋盘镇上少了名枪客!多了名一只胳膊的庄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