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牵动笔尖,美食作家陈楠带他们写下味蕾的记忆
在刚刚过去的3月,中国三明治陈楠美食写作课堂第一期,画上了句号。纽约时报中文网、FT中文网美食专栏作家陈楠老师,和来自北京、上海、杭州、西安、广州、香港甚至新加坡的学员,一起度过了四周有温度有深度的美食写作旅行。
什么是美食写作?美食写作有哪些细分门类?怎样找到适合自己的美食写作类型?如何成为一个称职的侦探,通过美食写作回溯记忆中让人难忘的瞬间?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研究员,写一幅画、一部文学作品中的美食,有历史的厚重又不失趣味。

学员们像在写作丛林中穿梭的探险者,采撷最鲜美的一朵朵蘑菇,烩成一道道独有自我风格的美食。
他们说:
@Liang
陈楠老师准备得很充分,思路清晰,娓娓道来,引人入胜。四节课里,我自己很喜欢美食和绘画的内容,受了陈楠老师的启发,最近也开始研读绘画艺术里的食物和盛宴。陈老师准备很好,视角很不一样,有别于以往接触的美食写作,有温度有深度。
@霸气小公举
课程最让我印象深刻的部分,是老师对写作的深度认知和美食的广博了解。原本还有一些疑虑,会不会更多传授的是流行、网红美食文。上完课后发现,无论是系统的认知,还是对美食真正的热爱,老师的确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也很愿意和我们分享。谢谢三明治,谢谢老师。
@潇潇
之前看陈楠老师撰写的文章及书籍的时候,觉得美食写作这个视角非常新颖,延伸度也很广,立刻就报名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学到了很多,这些归纳总结及个人心得是非常珍贵的。写作不是速成的,对素材的积累和个人的认知是需要时间的沉淀,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课后,学员们完成了许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作业,由于篇幅所限,我们只能选取其中的几篇。
一起看一看他们写下的记忆中和食物有关的回忆,那些由杨梅、橘子、火龙果串联起来的生命片段,那些从外公、外婆厨房里满溢出来的美食温情。
作者:Nancy Chen
媒体行业,坐标上海
小时候,我们总会到自家的杨梅山上狂欢。才到半山腰,孩子们就开始欢呼雀跃,去寻找果实最多、最大、最乌的那几棵树。
心急的小屁孩们,随手摘几粒最低处的梅子解解馋。大人们都跨上提篮和镰刀,提篮上都有木制的手工挂钩,父亲将篮子往杨梅树上一挂,蹭蹭地就往树上“走”,熟练而敏捷地摘着树冠顶部的那些梅子。有几分耐心的孩子就等在树荫下,眼睛巴望着父亲,只等一声“顶乌的这颗,谁要……”,就纷纷把双手合成拱形。
杨梅的果实是由一粒粒细小的蕊形成一个球形的,摸起来稍许有些粗糙,轻轻一咬,那红到发黑的汁水直接就把胸前的白汗衫染成了紫红色。当然,这都不打紧,据老人们百试不爽的经验,等到杨梅季节过了,那杨梅汁立刻就能用清水洗去。小朋友们的牙齿全部变成了紫色,嘴唇上也布满“鲜血”,互相嘲笑,继而一路打闹着下了山……
工作以后,回家的次数渐少。每次在上海买的杨梅,自然没有在山上现摘的新鲜,口感也会大打折扣。这时候,总想起奶奶笑盈盈的面庞,夏天的院子里,奶奶总会拿出一根细长的红线,轻轻一转,一滑,整颗饱满的果肉就被塞到了我的嘴里。留在奶奶手里的,则是那个身上还带些毛茸茸的完整的核。
作者:穗穗
编辑,坐标上海
每年秋天,柑橘成熟之时,我家冰箱里永远堆满了橘子,一打开门就金光四射,像是在家里藏了一个秘密宝箱。
对于橘子,我总是贪心不足,什么品种都想买回来试试看。砂糖橘玲珑细巧,要尖着指头仔细剥开,橘皮就会在手心盛放出一朵小花。江西来的贡桔沉实光润,隔着薄薄外皮,都能感受到内里橘瓣的饱满形状。
可我最喜欢的还是四川的丑柑。橘如其名,表皮皱皱巴巴,顶上突兀地鼓起一坨,像只用旧了的小钱袋。筋络也多,剥开外皮就能听到丝丝拉拉的粗糙声音。可是当你一瓣瓣拆解下来,塞进嘴里时,那一粒粒汁囊就会在齿间爆开,像是儿时夏天喝的橘子汽水,金汁溢涨,慷慨释放出浓缩的酸甜。
作者:小影Iris
自由职业,坐标北京
火龙果有多种吃法。
有时切成小块盛在大碗里端至桌边,像是无声无息飘来一坨阴天的云。桌前的人腾出一只敲键盘的手,捏起牙签就往那堆泛着湿漉光泽的云上扎。“好凉!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吧?”
有时,连皮剖成两半各装进一只小碗,让果肉面朝上,两人分别拿一只勺,一起盯着屏幕,挖一块就往嘴里送一块。看到紧张处,都忘了继续开凿,只是一个劲地用上下门牙去碾嘴里残留的“小芝麻粒”,直到把它嚼巴得不能再碎为止。“咦?怎么挖不动了。”低头一看,皮都要被勺子挖透了。
有一天,负责切水果的人偷懒,剥掉皮就用一根筷子穿过整只火龙果,送来一只白胖的“纺锤”。“喏,来吃串儿。”这大约是世上最健康的串儿,从头吃到尾只有透明的味道,还不停地溢出矿泉水。
“筷子要洗吗?”
“冲一下就好了。”
作者:小路路
教育行业,坐标广州
一条粉红色的长舌头使劲往前伸,不住地舔着黑色木头餐桌上的饭粒和菜渣子。乌亮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那块离舌头还有数厘米远的猪骨头,再用点劲啊,说不定跳一跳,舌头就能卷住那块还沾着肉丝的骨头了。
“嘿!不许上桌!”小弟盯着小黑狗的胆大妄为,忍不住吼了一声。
二哥充满怜爱地拿起一只橙色的小碗,夹了大半碗肉和菜,又从自己的白瓷碗里拨了一大勺米饭过去。
他随即将筷子倒转方向,用没吃过的一头不住地在小碗里搅动,爱怜地望着那双企盼的眼晴说,“来,吃这个”,又转头看向小弟,“我用的是筷子的这一头。"
作者:木棉
企业记者,坐标陕西安康
在我记忆深处,那些和味觉有关的温暖片段
“外爷,我回来啦!”不等屋内有人应答,我已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台阶,将手伸入木门框内,从外面拔开门扣走进堂屋。
“回来了,好!好!好!”外爷并不在堂屋,循着声音我找到了正在天井切肉丝的他,“火车上人多吗?你几点出发的?先去洗把脸,电壶里有热水……”外爷眼光追着我问了几句,就又低下了头,菜刀不急不徐地来回拉动,小小的长方形案板上就铺开了平平整整、细细密密的肉丝。
外爷住着祖上留下的老屋,灰土墙面石板屋顶,由外向内用木板隔成了好几间厢房,天井在堂屋的后面,屋顶上的石板拉开嵌入几块玻璃就是光线的来源,通常白天是不开灯的。
我洗完脸,外爷已经在淡绿的洋瓷碗里腌好肉丝开始处理芹菜,是那种细细矮矮,颜色深绿,香味很浓的土芹菜,轻轻一掐,清脆出水,准是外爷起个大早亲自到集市上釆买的。外爷会做的菜很少,平常也不进厨房,只是知道我要回来,才会展示他的拿手菜,并且所有的程序不容他人插手。他一片一片地摘下芹菜叶,芹菜杆在他的手中变得疏朗挺拔,然后放入盆内冲冼干净,用力甩了甩水份后,又细心地切成很均匀的小段。
一切准备就绪,外爷把蜂窝煤炉子提到堂屋,坐上小铁锅,和我聊着天慢慢翻炒。屋外的光线照进来,我看见外爷抿着嘴看着锅,眼睛里都是笑意,微胖的脸上泛着红润的光,烹醋、起锅、装盘、上桌。“今天我想喝一杯,就一小杯。”外爷眨着眼睛向外婆申请。
这道芹菜肉丝没有勾芡挂浆、没有猛火爆炒,卖相也是清淡朴素,却酸脆爽口特别下饭。看着我端起盘子将菜拔入米饭碗中,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爷爷端着酒杯咧着嘴,像个孩子。
“喝完了,就快吃饭吧。”外婆准备盛饭。外爷却绕开外婆伸向他的手,把碗递到了我的手边。“红英一年难得给我舀两回饭,让她舀……”
作者:妍仔
设计商店主理人,坐标杭州
“我家有个小九妹……” 刚穿过青得发亮的石板小路,还没来得及走进那扇熟悉的青色铁皮大门,我便听见右边的灶间传来轻哼的越剧歌词。灶台砌在窗边,冬日乏力的阳光穿过有些刮花的玻璃,正好射在灶台一角,陈旧却整洁的白瓷砖台面闪闪发亮。
灶台边上是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女人背影,她穿着藏青棉袄,微微驼着背,灰白的发丝随着干活起伏的身子,在那束阳光的边缘微微颤着。她时而躬身向前,擦拭糊着一层水汽的台面,时而弯腰近看灶头,仿佛在嗅里面蒸着的肉是否熟了,飘出香气。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转过头,眼睛顿时笑成了一道弯,“我们外孙女儿来啦!” 便一把把我搂进了屋。
这就是我儿时记忆中的外婆,每年去嵊州乡下外婆家过年,是我一年中最期待的时光。外公提前几日,便会到城里接上我,坐几小时的车,再慢悠悠地沿着田埂和小道走回家。而外婆做的菜,哼的曲,更令我这份回忆有声有色,亦有香味。
想来,外婆的世界,便是这个古朴的厨房。
她动作麻溜,好像什么食材到了她的手里,三下五除二便成了道地的嵊州美食,一到中午和傍晚,刷锅声,切菜声,一勺猪油贴着锅底划过的声音,小菜进入油里的滋滋声,吸引着我从里屋一路小跑出来。“你个小馋嘴,这会跑得倒快。”
我有些不好意思,一溜烟地坐进灶台后面外公的小凳上,学着绞稻草结生火。外公从身边抽出一把半人高的稻草,弯成半圆,一端绕着另一端缠两圈,再把末梢塞进圈儿里,用火钳夹着送进火里。火苗瞬间窜得欢了,还窜出了口子,几颗红色的火星飞出来,我不由得躲到外公身后。
“别怕别怕,现在可暖和呢,你往前坐坐!” 外公用宠腻的语气安慰我,我才敢把脸往前凑。在没有暖气的冬天,这把火苗,真的如雪中送炭,暖得让人挺直了腰,舒服极了!
那时的我,毕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娃,哪坐得了许久,不一会儿,便转移阵地在桌前候着了。外婆变戏法似的,一盘接着一盘端上我最爱吃的菜。灯下油亮的红烧五花肉,黄绿相间的韭菜炒蛋,清汤中若隐若现的炖鸭子,就着喷香的米饭,热气腾腾。
他们总是让我挑,于是两层肥肉中的瘦肉,炒蛋中有些微焦带脆的边缘,以及鸭头鸭脖鸭翅,便一股脑儿地进了我的饭碗,他们半歪着头看我,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那时的我们,并不富足,只有着一间小小的平房,那个灶台,那张红色木头的桌子,却留下了许多欢笑,无数次在我梦中出现。
作者:瑶瑶
内容编辑,坐标杭州
对小孩子来说,夏夜意味着大蒲扇、竹板床、萤火虫,带着些微牙膏味端出来颤颤巍巍的凉粉,像个沉睡着的美梦谁也不愿打破这份安宁,还有放在自家井水里泡了大半个下午的西瓜,以及街坊四邻在那颗老白杨树下纳凉讲的故事。二十多年光阴回过头来看,记得最牢固的却是和外公外婆一起打豆腐,仿佛还冒着升起来的热气。
也许是七八岁的光景,睡眼朦胧惺忪,被打豆腐推来磨去的声音吵醒,晃动着的蜡烛光也把眼皮撑开来。
那晚停电,屋子里全是晃动着的忙碌身影,已经碾碎的豆子统统包扎好放到一个更大的纱布袋中和着水,“滴答、滴答”,豆汁从漏斗形的袋子里渗透下来,底下是个大木盆闷声不吭泰然自若。
眼看着乳白色的汁液一点点漫上来,就像夏夜的潮汐带来海底可能的惊喜。小孩子总是缺乏耐心,一遍一遍问,好了没?可以吃了吗?外公和善又好笑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过了不多时,外婆把卤水放到盆里,一边大力搅拌着寡淡无味的豆汁,一圈一圈划过,中心还带着小小漩涡。渐渐仿佛变魔法似的,冒起来的丝丝热气散开后,一点点凝固起来的豆腐块现出原形,焦躁不安的心情在可以想象得到的美味中得到安抚,墙上的人影也变得更可爱。
我简直是迫不及待吃了第一口洒满白糖的热豆腐,满嘴的甜蜜和柔滑,还来不及细细品尝细腻口感就顺势滑到肚里,舌头不免被烫又心有不甘,看不到流星和银河的遗憾,统统被这一刻的幸福感占据。外婆不断和我说,慢点吃不着急,小心烫到。
之后,外公因病离开人世,外婆也得了老年痴呆。过年的时候回去看外婆,她只知道一日三餐,也不太记得清周围人,我要走的时候,她竟然眼里都是泪,没有声音的哽咽。风里,她的白发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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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童诗歌写作课 /
每个孩子都是诗人
通过学习写诗,充分挖掘孩子们的潜能
提升他们对生活的感受力、审美能力
专栏作家陈思呈带领孩子们在学习写诗的旅程
收获美好的想象力和一颗自由自在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