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
由于旅行者感到,经过一个累得半死的冬日白天,一场昏迷般的睡眠,还有长时间的水米不沾牙,自己眼下很不是个样子。他就继续行走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满街都是无数的鼓突和隆起,中间还有一些坑洼,积了一滩滩颜色发红的水,是最近一场雨的残留,红色的雨水----人们这样说----是因为一段渐渐弱化、慢慢消失、但却固执滞留的回忆的铁锈。当运河的枝杈变成了一段死水巷时,确实,这一回忆重新出现在了一百米远的地方。一道苍白的太阳光突然照射下来,洒在对岸上,洒在低矮的房屋上,房屋把它破破烂烂的墙面倒映在绿色的、纹丝不动的水面上;滨河道边,停靠着一只陈旧的帆船,倾覆着、正在腐烂的船壳上许多地方已露出侧肋、底肋、补板的骨架。平庸的景色上,光亮显然还在延续着,尽管冬日浑噩的光芒很快又恢复了它灰蒙蒙的色泽。
跟先前遇到的那些低矮的平底驳船不同,驳船可能是在损坏之前从铁桥底下驶过去的,并不需要让桥把桥面升起,而那高桅杆的渔船,尽管被遗弃了,却始终挺立着(尽管今天已经倾斜了几乎有四十五度),它只可能在运河口的桥闸系统还能运作的那个时代就已驶进来了。W相信自己还记得,这只破碎的船,从他记忆深底中意外的复现出来时,就已经是他第一次见到时的这一如画般的残骸状态了,恰好位于同样的虚幻背景内的同样位置上;假若它还是一次童年回忆,而且他对此一直留着鲜明印象的话,那么,这看起来显然有些奇怪:那时候人们都管他叫H,为的是纪念他那位有名的教父,H大约只有五六岁,拉着他母亲的手,她正在找一个亲戚,无疑是一个近亲,但因某次家庭不和,已经没有走动了。如此说来,四十年时间里,竟什么都没有变吗?颠簸不平的路石,海蓝色的水,房屋的墙灰,这些还说得过去,但是,一艘渔船的腐朽船木,这就简直难以想象了。这就仿佛,时间已经一劳永逸地完成了它的行动,随后,出于一种谁都不知道的奇迹停止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