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病日常回忆录(小说,随便写,不定期编辑更新)
“说吧,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当陆匹他妈坐在我面前,神情漠然且轻蔑地问出这句话时,我的脑海里开始飞速计算近期的购物清单、旅游计划以及过会儿要买的栗子价格,发挥了高考数学考试的水准,流利地告诉她一串数字:“三万八千五百二十三块五毛钱,少一分也不行。” 似乎是没有想到我开价如此之低,他妈忍不住掩嘴讥笑一声,然后淡定自若地从Gucci最新限定款手拿包里取出手机,保养得当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划了几下,一边问:“支付宝账户告诉我,转给你。” 我忽然记不得了,掏出手机,划出二维码给她,说:“你扫一下吧。” 我们就像买卖栗子一样,扫了码,付了款,三万八千五百二十三块五毛钱就进了我的账户,我一时有些激动,穷学生账户里第一次有这么多钱。他妈冷冷地看着我,忽然又讥讽一笑,站起身傲视我道:“我以为陆匹喜欢的女孩多么好,没想到这么廉价,三万多就买下了。”不等我回应,扭着屁股就推门而出,上了一辆奥迪车,绝尘而去。 我心有余悸地立刻给陆匹打电话,很快连上线,那边有礼貌地说:“您好,这里是元亨咖啡……”他还是没记住我电话,混蛋。 “你妈刚才来找我了。”我言简意赅地告诉他事情经过。 他说:“卧槽。” “怎么办?” “你开价了?” “对啊,三万八千五百二十三块五毛。”这串数字我记得清清楚楚。 “拜托,我妈有病,你也有病吗?” “那你想我怎么说?哦,阿姨,我爱陆匹,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他,要这样说,是吗?” “艹。”他把电话挂了,与此同时,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这时候的咖啡馆放的BGM是Lana Del Rey的young and beautiful,一股苍凉而悲哀的情感油然而生,我再也忍不住,捧住脸颊,嚎啕大哭起来。 大抵是我哭得太惨绝人寰,咖啡店的老板很快接到其他客人的投诉,于是战战兢兢地移到我身旁,小心翼翼地递来一张面纸:“小姑娘,你要不去里面屋子……哭吧,我给你买糖吃。” 我也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哭闹不妥,便止住声音,抽泣着答:“好,但是……我想吃栗子。” 于是,我坐在咖啡店的储藏室里,开始一面剥栗子一面思考人生,老板搬来一张板凳,坐在我面前,看了我好久,忽然一拍大腿喊道:“我宁得你啊!你是不是隔壁街那个元亨咖啡店的前台啊?” “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去看看咯,看到你的嘛。” 诶呀,他认识我,那我不得尴尬死了,我一下子没心情吃栗子了,只是羞得想找条缝钻进去。于是装作酒足饭饱,拍拍双手就要走人,老板立马拦下我,严肃问道:“你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被开除了呀?” “啊?” “你要是不在那干了,可以来我这,正好缺前台。” “我再也不想干前台了。” “为什么?” “我嫌工资低啊。”要虚伪地对每个顾客微笑,礼貌地问好,亲切地回复,真很累啊这种中二的话我讲不出口。 “嘿,陆匹抠门大家都知道,我家工资很高,来吧。” “你好烦,干嘛一定要我。” “因为你美嘛。”老板无赖地一笑。 —————————————————————————————————2017-03-26 00:03:34 老板请我去隔壁酒吧喝酒。 “你哭的那么伤心,不会是因为陆匹吧?”见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忽然问。 “噢,是的哦。”我没有否认。 “你喜欢他?” “或许吧。” “天啊,这是不对的。他有老婆了,还很凶。” “我当然知道,今早他妈还来找我了,让我离开他。” “你……你们在一起了?” 我愣了愣,反问:“怎样算在一起?” 他试探性地问:“上床?” 我摇摇头:“没有,我和他连手都没牵过。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了。” 老板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认识陆匹,是今年年初的事。 他在我家楼下开了一家元亨咖啡店。我寒假生活无聊,于是每天抱着笔记本和几本书去泡一整天。因为抱着遇不到熟人的侥幸心态,所以从不打理外表,每天又邋遢又丧气,就差把他的店当家了。 当时付款都是加陆匹微信的,我去了好些天,才辨认出店里哪个人是老板。因为陆匹这个人,属于非典型白羊座,思维方式与一般人不同。他瘦瘦小小,其貌不扬,穿员工的衣服,做员工的事情:鞠躬、收银、泡咖啡……甚至有一次他亲自给我送了一杯柠檬水。 虽然那阵子我天天泡他的店,但是和他基本无交集,只是有一次去没位置了,便在微信上和他聊了一会儿,无非是赞美他的店氛围好、咖啡好喝。当时,我还不确定那个瘦瘦小小的人就是他呢。 新年当天,我提前预定了一个四人位置,带着朋友去打牌。推开门的时候,他戴着连衣帽,坐在落地窗边的位置,手里捧着一杯咖啡,默默地吃着一块法式蛋糕。那是我的“专属位置”。当时,我已经确认他就是老板陆匹。我第一次主动向他打了招呼。 后来我就去外地上学了,因为缺钱,想着打暑假工,便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他收不收暑假工。然后七月一号,我准时上班。 夏天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穿过春天的蠢蠢欲动,一切变得热情而开放。 可能是工作的缘故,我兼职的短短期间内,开了不少烂桃花。 第一朵算是胎死腹中。 阿M算是店里的老员工了,大四实习没去找工作,就在店里泡咖啡。他之前偶然见过我,后来晓得我要来上班,很激动。我来了以后,他更是积极,什么都抢着做。我一开始挺中意他的,加上单身狗空虚寂寞冷,就和他整天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这一切自然都被陆匹看在眼里,他也时不时调侃我俩几句。 上了几天班,我忽然发现阿M有女朋友。他老实和我交代,女朋友四川人,旅游认识的,没上过床。现在是异地,已经没什么感情了。我一面磨咖啡,一面低头说:“哦”。 当天下班后,我像往常一样,和陆匹坐在店门口的小木摇椅上聊天,我说:“你以后还是别打趣我和阿M了,我不想和他有什么。” 他惊讶:“阿M喜欢你啊,你不喜欢他么?” 我装正经地说:“我知道啊,可我想了想,他有女朋友,我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不道德?” “哦,你说的很对,随你咯。” 隔了几天,阿M的女朋友居然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了,他吓住了,我也愣住了。 女孩子长得体面,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友好地微笑,注视着我,我忽然内心很愧疚。 我私下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和她提分手,她不肯,就跑过来挽留我。” 我说:“你不能这样啊,她大老远跑过来找你,你总得把她安顿好吧。” “怎么安顿?” “问问她吃没吃,没吃的话带她去吃饭,店里我看着。陆匹知道缘由,不会说什么的。” 被我几番撺掇,他才拖拖拉拉地带着女朋友出去吃饭。 第二天来上班,他说:“昨天她和我妈睡的,今天坐飞机走了。” “你们结束了吗?” “算是结束了吧。”阿M想了想说,之后再没说别的了,我也沉默着。后来我就开始讨厌阿M了。 其实,他这人做事很勤快,陆匹很喜欢他,我一开始也挺喜欢他,很乐意和他玩。但渐渐地发现,他人品似乎不佳。首先,他很小气,店员在一起吃喝玩乐,他从不掏钱。而且明明他喜欢我,但是总是我请他吃饭,他从没回请过。第二,他对女朋友分手的那件事情极其不负责,我看不顺眼。第三,某天晚上微信聊天,他忽然和我说他要杀了自家的泰迪,嫌吵。我便在心里发誓,再也不同他讲话了。 第二朵开在我和阿M正暧昧的时候。有天下班后,我被陆匹的大表哥留在门口聊天,他握住我的手,摸骨头又看手相,给我算姻缘。 当时,陆匹和阿M在店里忙活,时不时会朝我这边看,我觉得挺别扭的。大表哥算完姻缘,我才终于抽出手,赶快擦擦干净。他对我说:“我很有钱,而且我单身。” 我心里说:“你丑。”但是面上还是很客气:“要我帮你介绍对象吗?” “我觉得你就很ok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包,chanel还是prada?” “我……”我很无耻地在脑子里飞速回想今年春夏新款的样式。 陆匹忽然推门而出,打破我虚荣的幻想,他说:“好饿啊,我要出去买宵夜。” 我站起来:“我也要吃,带上我。” 大表哥随即也起身,搭上陆匹的肩,说:“一起去呗,撸串么?” 于是,陆匹带我们去了一家他常吃的摊子,点了三十串肉,真是超级好吃啊。大表哥又去买轰炸鱿鱼,留我和陆匹坐在路边一边吃串一边笑嘻嘻地聊天。 “大表哥也喜欢你啊!”他说。 我点点头:“好像是这样,他很有钱吗?” 陆匹不屑:“也就比我多了一丢丢钱而已。” 我说:“嗯,他也就比你丑了一丢丢而已。” “滚!”他把吃完的竹签精准无误地射入已成刺猬的垃圾桶。 “我想喝星巴克了。” “不许。”陆匹一向自不量力地爱和星巴克比较,“只准喝元亨。” 我摇摇他的手臂:“我天天喝你家咖啡都要吐啦,就换换口味嘛。” 这时候大表哥也来了,于是我俩一起哀求他请客,最后他松了口,不情不愿地请我俩喝了星巴克。我拿着星巴克去店里的时候,阿M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第二天大表哥喊我去看话剧演出,我说我要加班拒绝了,紧接着,单恋多年的男神居然主动找我了,说多了一张票,喊我去看话剧,我激动地立马答应下来。 陆匹见我这么开心,讽刺道:“不过是当个备胎,还这么开心,要不要这么贱?” 我打扮得花枝招展,说:“人都是贱的嘛,晚上请个假!” 结果去看话剧的很戏剧性地和大表哥撞见,他携着一个小鸟依人的姑娘,我俩面面相觑,假装不认识。后来也就没什么联系了,大表哥每次来喝咖啡,不会和我多说一句话,chanel和prada也无望了。 第三朵桃花开得刚刚好,也烂得堪堪透。事情得从我男神说起。 自中学时代便开始暗恋、表白、被拒、再表白、再被拒到死皮赖脸纠缠单恋的男神,已经和我很久不联系了,那天大概是觉得我有些正常了,所以愿意约我。 结果我不见他还好,一见他又不能自持了。和他看话剧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曾经的美好回忆,再想想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不由感慨万千。 当天晚上和他分别后,回家的路上经过元亨咖啡店,陆匹正坐在门口的小木摇椅上,眯着他的小眼睛,抽烟喝茶。悠悠地看着我走过去。 “怎么啦?约会不愉快?” “我好难受啊。” “又怎么啦?” “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男神,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睡了他。可是他连碰也不愿意碰我。” “怎么可能有这种男人。” “真的就有,我男神现在有女朋友了,他特别忠诚。而且他和他女朋友谈了三年,都没睡过……” “他是处男么?” “应该是。” “那就怪不得了,处男都这么矫情。” “我想喝酒。” “喝啊。”陆匹当天晚上买了几瓶啤酒给我。 我坐在他专送外卖的宝马车副驾上,一面喝一面感受飞驰带来的快感,很快有些醉了。 车子停在男神家楼下,他说:“去啊,快去睡你男神,打电话喊他下来。” 陆匹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路边,男神接到我电话,怒气冲冲地跑下来,骑着自行车穿过半个小城,把我送回家。我哭得如同被丢弃的小孩,在黑暗的楼道口,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冷漠地望着我,然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用陆匹的话说,我就是贱。没带钥匙的我不敢惊扰父母,便在楼下哭了一会儿,打给陆匹:“他把我送回来了,我没地方去,你在哪?” ——————————————2017.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