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和杨先生

（一）

我认识赵先生和杨先生，他们两都是我的朋友。而我和他们两都很熟。

赵先生和杨先生也认识，但他们除了性别相同且都是音乐欣赏家外再无别的联系。就连他的皮肤也大不相同——虽同为黄种人，赵先生带了些养尊处优的气质，皮肤看上去和初生的婴儿一样白皙光滑；杨先生却如同某矿厂工人，整体遭受风吹日晒似的，扎进黑人堆里便实在难以分辨。

上面说到赵先生和杨先生同为音乐欣赏家，所以他们都是热爱音乐的，而怎么个热爱法，却各不相同：

赵先生喜欢古典音乐。

杨先生喜欢民族音乐。

赵先生喜欢西方大腹便便的歌唱家们洪亮的美声唱法。

杨先生喜欢带着国内浓烈地方色彩的民间艺术唱法。

赵先生爱在寝室里放声高歌，他唱歌时嘴总是张得极大，放在他那张瘦长的脸上就显得不协调。而杨先生则喜欢通过音响播放自己喜欢的歌曲，闲着没事儿也爱吼上两句。

其实我是很反感他们的歌声的，若要我说出不喜欢的原因，我将其归结为没美感。

赵先生的声音像极了一个壮阳过甚者，满腔的欲望之火无处发泄而引吭高歌，身体里的火焰从小腹处，经过胸腔、咽腔，冲撞过两片薄薄的声带，从口中喷泻而出直冲云霄。听者仿佛感觉到屋顶也快被掀翻了，不得不皱起眉头捂上耳朵。在我看来，赵先生的声音就像一根坚硬挺拔，又细又长的阳具，因为药物的原因，坚硬程度和长度跟阳具本体大不协调，仿佛是为了挺而去挺。

杨先生却恰恰相反，声称唱了几十年歌的他，一张口便像极了一个勃起障碍者，声中无芯，嘶声力竭。若说前者的声音坚硬得像极了一根比例失调的阳具，杨先生的声音则如同力不从心的勃起障碍者的下体，在力量与柔软之间无奈的选择了后者，却心有残念的想去达成前者，最后，声音仿佛一只患了瘟病的野狗，在咽腔和声带处跌跌撞撞，刚刚从口中爬出，却已是遍体凌伤奄奄一息了。

赵先生和杨先生的歌声同是不好听的那一类，旁人每听到赵先生放声高唱时便皱起眉头低声咒骂。杨先生的歌声有时会惹来闲人的几句嘲讽，实则却无伤大雅。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许是因为赵先生洪亮的歌声中带有几分攻击性的原因吧，也或许是人们天生会对弱者带有一些同情感。

他们时常会有针锋相对的时候。每当赵先生听到杨先生唱歌，便会去指点一二，说他共鸣不够啊，嘴没张开啊，说完便高歌一曲，完全压过了杨先生。此时杨先生自知不敌赵先生，便会讲起理论来，比如一段音乐用到了什么旋律啊，什么和弦啊，采用了什么乐器啊，一说就停不下来，赵先生见插不上嘴，就嘲讽两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