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书情:得不到掌声得到温馨我爱这种清静

北角森记书店的猫

《基叔带你逛书店——北角森记（上）》 via香港众新闻YouTube视频截图

这本书是森记书店的精神史

“现在还有哪个人买书？不都是在网上看”“你就是个书呆子！把手上的钱都败在书上”“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一周前，当我蹦跳着到楼下拆收弟弟带回家的我买的几十本旧书报刊时，早已在眼神里流露出不悦的爸爸向我发火，我忍不住对最后一句话驳了嘴：家里盖三层楼房、弟弟结婚、妈妈动手术……哪样不是我主要出资？

“按世界标准鉴定”，我大学毕业后工作近十年，没谈过一次完整的恋爱，到现在三十出头，我弟弟的双胞胎儿子都快三岁了，而我，就像郑融周柏豪合唱的粤语歌曲《一事无成》：我试著生性，但求父母亲高兴。终于找到些紧要事情，施展天生的本领。感情从来如旁枝，办大事至正经。真的好想精于某事情，好想好好的打拼，可惜得到只有劣评没有半粒星。真的不想早给你定型，笑我那么的拼命，几年来毫无成绩，地位未有跃升。Listen to my feeling passed away Listen to my feeling，i want to scream before you dream。

当天傍晚的这场争吵令晚饭索然无味，更加让上午读完的《七千零七夜恋恋书廊》显得温馨。书是上海的一位朋友送我的，它虽然是由主人翁香港森记图书公司所属出版社出版，也请了倪震、麦家碧等名人作序，却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而是由电影《金鸡》《老港正传》导演赵良骏执笔，他是在这家书店流连七千零七夜也即是近二十年的书客，花了三年多时间完成。同样，虽然“恋恋书廊”，却不是作者自恋的故事，而是店主阿琁与近四十年在书店盘桓的爱书人的故事。

和不少人一样，我知道森记书店是因为听说它是著名的猫书店，没拿到书前也以为这本书主要读者对象应该是猫奴。我也去过两次，开始时发现有一堆台版书叠得高高的，正欲抽出一本翻起，有个男孩突然走近说：“不好意思，这些书是非卖品”，随后顿了顿：“但你可以看看”（后来在书中读到，他应该是店员Happy)。我见店内书以漫画、武侠、小说为主，其他书虽然有合我心意的，但多数早就买过了，第二次和朋友一起去逛也是空手而归。和台湾二手书店比起来，当时这家兼营二手书和新书的香港书店还算不上我的心头好。

读完这本书才知道，森记书店虽然以收养多只猫被不少媒体报道，去书店的人可能多数慕猫名而往，但店主阿琁在意的是：九个人里有一个是来看书就好了，买不买书倒不很重要。正如台湾新北那家同样养猫的书店内明文写着：有河book，逗猫不可！阿琁虽然先后出于爱心收养了好几百只猫，但她并不希望别人把书店当收养中心，不是把猫当宠物更不是所谓主人，更反对一时兴起养猫，玩腻了就遗弃或转送，她认为这种没有责仼感的人是在“嫖猫”。所以，有些猫奴读了这本书可能会失望而去。

人的故事才是这本书的重点所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少女阿琁和父母弟弟从福建厦门移民香港，原本想一边做工一边读夜校好升大学，却误打误撞进入森记书店，如她所说“如果你看书，你的世界会大一倍”，先是兼职，然后由店员而股东最后一人成老板，经历香港移民潮、金融风暴等大风大浪冲击，坚持到今天。她的心诀是“不要怕，过了关明天就好了”，当然，人生阅历加上机缘巧合也是很重要的，她替当年刚落脚香港的温瑞安出武侠小说、帮八十年代的福建老乡运武侠书回乡卖、全面代理香港漫画出口到台湾、另开二手书店增加财源等等，都是书店屹立不倒的重要节点。新世纪拜网络所赐，书店因猫多了客流量，但并非刻意为之。更重要的是，她和三代拍档阿东、曱甴、Happy如舞伴、老表、母子的亲密故事，更让书店的人情味浓浓。当然，正如爱情可遇不可求，友情甚至可以说亲情也是有聚有散，但有人即使搬离森记书店所在的北角一带，也会经常绕远路来看朋友。

店主阿琁除了春节几天外几乎全年无休，但到过森记书店的人都知道，好多书都有她手写的推荐或不推荐的纸条，比如台湾野人出版社的乔治·奥威尔（台译欧威尔）小说《一九八四》，她写的是：很棒的小说，很糟的翻译！有一次，我还看见她登上了香港《明报》星期日头版整版新闻，但不是因为猫，而是她比对了何应钦一本书的新出香港版和旧的台湾版，发现港版有删节，可见她读书之用心。每天都忙得很晚吃饭的她，也是利用夜深时书店人少看书的。

这本书番外篇中的《无形之暖》说：森记书店所在的香港北角英皇中心地库走廊，存在近四十年了，“外面已从英国殖民地变成中国特区，换了三个特首，基本物价弄高了几倍，号称是个经济发展“良好”的城市。幸好这走廊里的店主们，对外面改朝换代的“成功”潮流无兴趣，他们各有价值观，各有各自由主义。”

“得不到掌声得到温馨我爱这种清静”，还是哼着周柏豪那首歌，与森记共勉！

写于2月24日，刊于3月5日《南方都市报》评论周刊https://ipaper.oeeee.com/ipaper/A/html/2017-03/05/content_11663.htm#artic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