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背后的绝望——海子之死

                
                
又一个春天满怀喜悦，兴冲冲的来了。连续一个多星期的晴朗天空让我看到了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更有诚意，像个急着赴约的姑娘，早早梳妆打扮好，稳稳当当的提前赶到，笑得咧开了花，坐等如意郎君。
每年春暖花开时，总会有一拨人，包括我，不由得想起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
我一直没有读过这首诗，起初是听同学随口叨叨的就这一句，估计许多人都只记住这一句。当年虽然只听了这一句，却惹得我满怀伤感，心酸不已。面朝大海，看着海浪前呼后拥的一排排冲向海岸拍打着岩石，溅起的浪花打湿了诗人的衣服，远处是海天一色，天际处海鸥在翱翔，凌厉的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此时，他想到他的鸿鹄之志无法成就，他的满腹诗华无用武之地。
为了表明决心，海子用了三个“从明天起”，下决心要“做一个幸福的人”，他知道应该转过身来，暖洋洋的春风一定拂面而来，满眼的开得分外热闹的杏花、梨花和桃花会对他绽放笑颜，一派人喧鼎沸、炊烟袅袅的景象，只要他转身，幸福炙手可得。可最终他没能战胜自己，放弃了“明天”，至死不肯回头。也许他曾经回过头，只是发现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法享受这人世的平平常的幸福。尝试了改变，反复的挣扎，最后无奈的意识到既不能放任自己于四海，又不甘于平淡的幸福。一个绝望的人必然走向死亡。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冬天是寒冷的，因了这寒冷而蛰伏的除了蛇、熊，还有人的欲望和雄心。熬过漫长冬天的欲望，本已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期许随着日子滚皮球似的膨胀、放大，到了春天，如若遇到希望还好，真的仍是失望的话，哪怕一根细小的刺，也能瞬间让这膨胀的期许瘪掉。春意盎然的景色，反而比秋天的萧瑟更能逼迫得人绝望到底。这种绝望要么让人疯狂，要么让人死亡。海子迎着春天的列车为自己送行，这个结局一点儿都不意外。
做个幸福的人有多难？多数人因为内心的贪婪过多，点滴的幸福如沧海一粟不见踪影。但是有些灵魂出窍的人会感到自己注定是无法幸福，无论他们怎么试着向世俗低头，讨巧的学着世事通明，反倒倍加痛苦和煎熬，生不如死。很多人认为梵高之所以一生悲催，是因为他的画终其一生无法得到世人的认可。我想说，我们未免把梵高想象的太俗了。即使他在世时真能像毕加索一样功成名就，富甲天下，他注定不会幸福。他的向日葵是那么的绚丽、灼灼，看久了会刺眼。太美啦！可惜这美丽、这绚烂不属于他。他眼睁睁的看着这美不胜收的世界，内心无限凄楚的知道——他注定无法融入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人世间。
                
                
不是他们想要清高，是他们的灵魂一出生就那么敏感，心灵的煎熬与生俱来，头脑里缺少自嗨的模式，天生没有快乐起来的能力。换句话说，灵魂自带阴影，和菌类拥有一个共同点：常年生活在阴暗的地方，一株蘑菇能蔓生出一大片同伴。一点点的痛苦他都能敏感的感受到，可是对于快乐仿佛先天免疫，天然绝缘。如果硬要把他放到阳光下，他内心的冷和外界的热注定水火两重天，将他折磨得愈加凄苦。
梵高的内心永远是阴郁的，纵然能画出人世间最绚烂的向日葵，说明他渴望活在日头下，却自知自己不过是栖息在不见天日的树丛里的一株菌类。他没有做过恶事，却不具备行走在阳光下的能力，像东野圭吾《白夜行》的雪穗一样，成为行走在白夜的孤独者。海子也许有许多朋友，可他的才华赋予他孤独的灵魂。
平常人活着是为了吃喝，他们吃饭是为了活着。单纯的满足物质欲望简单多了，要想让心灵获得满足难度系数陡增，所以有人说，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钱不能解决的问题才是问题。
和海子的才华比，我相形见绌，却心比天高；和常人比，我是个贪婪的人，多半的人生旅途都奔波在物质和精神的两极，搞得身心疲惫，茫然无措。谁没曾满怀雄心壮志想要改变世界，可偌大的世界，泱泱众生如何是我无能之辈能改造的？年纪长些后，拜天地恩赐学聪明了，换了角度看待问题，学着改变自己去影响周围。世间许多事情并非是对立矛盾的，我为什么一定要把物质和精神置于天平的两端？它们也可以是高度统一的啊。我们每个人的幸福就在眼前，捕获幸福的能力可以培养出来。最幸运的是，后来我成了妈妈，一点点学会做菜、养花和带孩子，看着家人狼吞虎咽地吃着，花儿慢慢的绽放，孩子从脚底攀爬到腿上，然后头上，开心的嘎嘎笑着，心暖了，踏实了。找到幸福的感觉真好。
再读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多希望海子能多给自己几年，有一天，他找到了挚爱的恋人，抑或成了父亲，他是否不会如此决绝，更不会将顽固的背影留给后世。
灵魂需要爱的普照，唯有爱可以改变自己，更改宿命。内心有力量的人才不会迷失。
附：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介绍
海子（1964-1989），原名查海生，出生于安徽省，当代青年诗人。 海子在农村长大。1979年15岁时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1982年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1983年自北大毕业后分配至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
1984年，创作成名作《亚洲铜》和《阿尔的太阳》，第一次使用“海子”作为笔名。从1982年至1989年不到7年的时间里，海子创作了近200万字的作品，出版了《土地》、《海子、骆一禾作品集》和《海子的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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