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石头
“哥哥，你又来了。”
“都到海边了你还不让我扔啊？”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听的。”
哥哥又在扔石头了，从我有记忆开始，哥哥好像就有这样的习惯，把石头扔进水里。听妈妈说起，哥哥像我那么大的时候，就会从外面捡一些石头，带回家里。
那个时候家里还养着金鱼，有一个很大的鱼缸，哥哥把带来的石头一个个地扔进鱼缸，石头的大小形状都不一样，所以哥哥扔的速度也不一样，不过他还算比较善良，挑了一些没有金鱼空隙，用力地砸进鱼缸。“咚！”地一声，石头撺进了水里，连带着激起了很多水泡，把金鱼吓得到处游走。这个时候哥哥就会哈哈得大笑起来，但我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以后，就会吓得一直在哭，然后就会惊动到在厨房做菜的妈妈，妈妈出来扫视了一下，就会开始追着哥哥打，我看到妈妈追着哥哥打，就没哭了。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一点，我可以自己走了，妈妈就会让哥哥带我出去玩，但我们没有钱，哥哥就带了我去家里附近的湖边，那个湖现在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水位下降了很多，颜色也变难看了。但在我们那个时候，那个湖还是很美的，不是说湖水有多么的清澈，而是那时，水的透明程度刚好到临界点，像是再晃一次就会分层的悬浊液。再加上周边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没什么叶子，用蓝色的天空作为背景的话，树枝就会变成天空的纹理，被树枝分开的天空会变成版图，每一片单独拎出来，都可以看见蓝色后面的星星。
“我们来扔石头吧！”
那是哥哥第一次正式向我介绍扔石头的游戏。
“其实也没有什么规则，就是把石头捡起来，朝湖里扔就行。”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来咯？我们来比一下，谁的声音比较大！” 说完哥哥就把一堆他已经找好的石头端到我的手里，自己准备开始了。
把石头扔进鱼缸，和把石头扔进湖里，差别是很大的。先不考虑水里面的生物，光是水面的大小，就能拉开声音的差距。如果是在鱼缸里，用力地砸下去，石头会下降得很快，最后会击起水底本身就有的石头，这样就会有两种类型的声音：石头击打水面的和石头击打石头的。第二种声音其实很难听，不太是我们想要的，噢应该说不是哥哥想要的。
看到哥哥扔了几次以后，我大概明白这件事对他来说的兴奋点在哪了：是石头砸向水面的声音，还有涟漪。那一次和哥哥在湖边，他把手上的石头扔完了以后，看起来更加得兴奋和不满足，他已经没有再在意比赛了，他只想听更多的声音，他抡起了袖子，双手抱了一块我在那个年纪肯定抱不动的石头，他把石头高高得举过头顶，对着远处的湖面，扔了出去。
大石头进水以后，哥哥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湖面的涟漪；而我又一次地被吓到了，但我不敢哭，我只能转过头去，看着哥哥发光的眼睛。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脑子里也只剩下刚刚巨石砸湖的声响。那一下的声响不能用“咚”来形容，客观来说，不能用任意单独的拟声词形容。很简单，因为它是连续的，他应该是一系列可以被指挥的音符：第一瞬间迎来的声音，像是中年男子因为便秘发出的哼鸣，随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带着巨大的连续的混响，加上一点清脆的微风，最后让指挥家做一个有力的回袖，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是说我又来吗，自己不也在玩。” 哥哥知道我站到了他身边，继续扔着石头，没有看我。
“你挑的石头一个比一个小，这样怎么可能能听到声音啊” 我低头抓了几块大一点的石头，也没有看他。
“大一点的石头也没有用的，海面那么大，再加点浪的话，不会有涟漪，更不会有声音。” 哥哥把我手里的石头抢走了，接着再扔。
“那我们就回去吧，回到那个湖边，再去扔石头。”
“回去也没用啊，湖里的水都干的差不多了。” 我看见哥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而且，那边的大石头，都被我扔光了。”哥哥望着大海蹲了下来。
“要是一开始，不要扔那么多石头就好了。” 哥哥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