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汤圆
白昼渐短,冬夜愈长。在这转瞬即逝的日间与漫长得仿佛没有边际的黑暗交替轮换之中,冬至伴随着凛冽的寒风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家,这个词就成了最美最温暖的词,成了一个饱蘸浓浓思念和深切情愫的词。
冬至快到了,我站在宿舍的阳台百无聊赖地眺望城市繁华的车水马龙,搓搓自己冰冷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无奈的空气,刺骨的寒意镇着整个肺腑。是的,我想家了。想家的时候,人就像一杆芦苇,无依无靠,随风飘荡。我即将度过一个孤单的冬至,一个没有在家的冬至。
朋友圈里晒满了的那种闽南地区特有的汤圆,充斥着铺天盖地的热闹和喜庆。汤圆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带馅的汤圆,而是那种纯粹的全是糯米的完全没有味道的汤圆,那是家乡的汤圆。
在家的时候,冬至那天是要“拜拜”的。要准备好用鸡蛋和面粉混成面糊裹上提前腌好的猪肉片放入油锅内炸得香喷喷的炸肉粒,用薄薄的豆腐皮包着红白萝卜丝、猪肉馅、五香粉的五香卷,热腾腾的白斩鸡……当然还少不了那一碗中央用红色点缀的汤圆。
冬至吃汤圆是明清时期就已经约定俗成的习惯。祀神祭祖而后全家围吃汤圆称之为“添岁”。民间有“吃了汤圆大一岁”的俗语。在我家,汤圆是冬至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了的。外婆拿来磨好的糯米粉,母亲负责将糯米粉搓成圆滚滚的样子沿锅边放入沸水中。而我呢,则负责吃。
糯米粘性强,由于这个特性,由糯米制成的皮,延展性好但塑形能力较差,适宜于团成圆形。而“汤圆”的“圆”不仅形容汤圆的形状,更寓意了团团圆圆,和谐美满。在我国神话传说中,天地未分,宇宙还是一片混沌,世间万物于混沌之中沉睡,直至盘古苏醒一斧子劈开了天和地。所以吃汤圆的习俗也就成了盘古开天地生命孕育与诞生之初的古老仪式。而冬至这天是北半球白天最短的时候,以此天为界,太阳直射点有南回归线向北回归线运动,北半球白天变长。春天也在悄然走近。
汤圆做好后,用小红碗盛着汤圆,每碗汤圆中央都要用红色颜料点缀。要吃的时候就热上一锅浓浓的红糖姜水,大白汤圆就舒舒服服地躺在红糖姜水里,沁入红糖的甜味,染上红糖的颜色,氲出红糖的香气;而姜则幽幽地等着你,等着吻开你的味蕾,等着暖着你的胃。
冬天,夜到深处愈加寒冷,胃耐不住悠悠的寂寞,嘴也经不起馋虫的挑逗;冬天,手脚冻得哆哆嗦嗦的,裹在珊瑚绒睡袍里的身体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冬天,唯有美食才能唤醒身体的春天。
想吃夜宵,想吃甜的,会暖的。
我央求妈妈做汤圆。
顿时,客厅和厨房都亮起了温暖的橘灯,从沸腾的锅内溢出食物的香气——那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弥漫了整个厨房。
爸爸要多放糖,妈妈要多放姜。
两个人还为此拌起了嘴。
——放糖,多放点糖,只有够甜才好吃。
——不行,放那么多糖会得糖尿病的。要放姜,姜才好性暖驱寒。
其实,吃汤圆,吃的就是这口暖意,这口甜味,缺了糖少了姜都不行。就像家,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团团圆圆就好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最后汤圆就在一家人的“争执”下煮好。没有《天乌乌》中“阿公仔卜煮咸,阿妈仔卜煮汫,二个相拍弄破鼎”的情形发生,因为我的妈妈总有办法搞定一切,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汤圆,真幸福!
马赛尔·普鲁斯特说“唯一真实的乐园是已失去的乐园,唯一有吸引力的世界是尚未踏入的世界。”学校食堂有芝麻馅的汤圆、花生馅的汤圆,超市里的冻柜更是有数不胜数不同种类的汤圆,有巧克力味的,抹茶味的……这足以勾起我的食欲。但是眼下,我很怀念,很想念以前在家里吃都吃腻了的不带馅的纯粹的只有糯米的汤圆。
想吃夜宵,想吃甜的,会暖的。
我给自己做了加桂花和枸杞的冰糖雪梨。
用热水焯一遍枸杞,再用热水涮一下焖烧杯。将削好切成块的梨和冰糖、枸杞、桂花按自己的喜好放入杯中,倒入水至八成满的位置,合上杯盖,焖上一天。
这是冬天的佳肴。除了梨是自己先买的,焖烧杯、冰糖、枸杞、桂花都是从家里带的。东西是妈妈一样一样为我装的。二十九寸的行李箱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爱很沉,很暖。
晚上跟妈妈视频“想吃汤圆给你留着,没几天就放假了。好吃的留给你。”突然想起夏洛蒂·勃朗特有一句:“谁说现在是冬天呢?那你在我身旁时,我感到百花齐放,鸟唱蝉鸣。”
冬至这天过后,白昼会越来越长。对着视频,我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