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成村玄故事之阴阳眼
如果一个人严肃认真地跟你说：“我是文曲星下凡。”你会是什么感受？
大年初二那天，是我爷爷的忌日。去年这一天，他在晚上快十点时咽了气。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尸体要在宗族的公厅里停放三日才可出殡。大过年的亲戚都在家，人来的齐。恰逢我初六得北上去艺考。爷爷病重时，家里人就在担心万一在我考试中间爷爷去世，我就赶不回来了。没想到爷爷居然初二走了，留了三天给我。二姑跟我说：“你阿公一生与人方便，连去都选了个好日子。”
很快一年过了，整个家族都得在忌日这天下乡去拜爷爷。这一次的礼仪没有那么繁琐，完事之后我想起爸爸平时给我讲的一些村里的怪事，他提起过村里有阴阳眼的人，现存仅一个叫文烈的七旬老人。我真是想见识一下，就叫在村里土生土长的栋兄带我去。可是栋兄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就去问他爸，没想到他爸说完文烈的住址后嫌弃地撇过脸去，说：“文烈这个，神经来的。”众堂兄弟还把我耻笑一顿。
吃完中饭栋兄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大概是为了提神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带我和弟弟去。文烈老伯现在搬到村里草席厂旧址的旁边。一座小桥冲着他家的，风水学来说好像是煞气比较重的。我们好不容易问到他家，站在门口观望，是一栋小楼，门前有个院子，院门没开，但一楼的门却开着。我们想应是有人的。但是瞅瞅自己，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带一对大桔。我们拜年的规矩，是带双柑，也就是一对橘子。于是赶紧溜号去附近二姑家借了一对橘子，这才上文烈老伯家。
有了橘子就有了正当理由，栋兄把院门上那个没上的锁扭开了，我们仨很猥琐地站在大厅门口，栋兄负责问：“你好，这是文烈老伯家吗？”一个年轻女人迎了出来，友善而茫然地说是啊，然后招呼她爷爷也就是文烈老伯。哎呀不是吧，他们正在吃饭耶。栋兄真是挑了个好时机。文烈老伯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阴森，一听到我们报出爷爷的名号，他大呼“认识认识”，然后就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喝茶。
我编了一个因为学编剧而要收集民间故事的理由，奈何老爷子耳背，说了等于白说。他孙女一边泡茶一边帮我喊话，他还是听不太清。我刚要说话他却激动地自顾自说起来，因为他没有什么客人，更不会有小朋友来跟他拜年。唉，这根本没法正常交流嘛。眼看总是陷入冷场，我决定单刀直入，我坐在他旁边朝他吼：“老伯你是不是能看见奇怪的东西啊？”他还是茫然。他孙女加大音量播放一边，老伯才说：“哦，是说我能不能看见神明啊？有啊有啊。”
大声母喉着讨论鬼神之事，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我怕它们听见。可是文烈老伯居然这么自然地说出来了。
然后他就给我讲起那些事。
他最出名的一件，是七六年他弟弟临终，他与勾魂者打架的事。他弟弟是小学校长，七五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破除迷信，带领学生扒掉了山上好多祖坟，甚至连墓碑都敲碎。唉，他扒坟之前也不先烧香求原谅，一信马克思什么都不怕，连毛主席的名号都不报，结果第二年就得了癌症。村里人都说是现眼报。
“我弟弟要去之前，躺在地上，话都不会说了。我就看见门口进来三个，长得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一个手里拿个本子拿支笔在记，另一个伸手往我弟肚子上抓去。我拿起一只鞋抽过去，他们就退出去了。我弟弟就又会说话了。过一会他们又要进来，我叫我侄子拿着扫把，指哪打哪，把它们都赶出去。我弟劝我说：‘阿兄，我这碗饭也就吃到这了。我伤了，政府能替我养家，你伤了，家里那么多口没人养。不要跟他们打了。当时隔壁间是我阿嫂在煮早粥，我弟老叫我去喝粥了去喝粥了。我就过去，碗才端起来，那边就来报我弟去了。它们啊，进去了。”
这件事我原先听过，也没有很惊奇。我就想问一下我爷爷去世他有没有看见什么。刚说了一句“我阿公……”他就打断我的话头，“你阿公去年走的，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就在前面那座桥，说回家来了。”“你看到我阿公！？”栋兄和我弟也很惊异，我忙问是什么时候，他说三十那天。栋兄问他知不知道我爷爷现在在哪里，他说仅仅打招呼，不能问那么多。
“那我阿公走时是什么样的神来带的？”村里另一个阴阳眼临终前说看到彩旗飘飘锣鼓喧天来接她到天上去。好人应该都会上天的吧。文烈老伯给了个意料外的答案：“它们都穿制服。下面也是有组织的。”
“那，村里神明最多的地方是哪里？”“是大英叔家祠堂那块。”那个地方连我爸都看得出阴气重，巷子窄小而曲折，地上的石板凹凸不平，石缝间长满青苔，还有很多露天的厕所，没什么人住，像栋兄这样的青壮年，都不敢在那里走夜路。文烈老伯又说：“你不用怕，好人行好路，它们还要避着你的。”我又问他老看到这些会不会害怕。他就说出了那句名言：“我是文曲星下凡。它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又震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你是文曲星下凡？”老人很淡定地说：“上面告诉我的。”
我们还聊到水鬼，他说水鬼是邪物，会变形，不是神明。说到变形这点，倒是符合我在百度上搜到的资料。以前村里有个人夜里去守鱼塘，他的小船横在池面上。正是夏夜好时光，他睡在船头，忽然听到“笃笃笃”的敲打声，定神一看，一个和尚盘坐在船尾不断地敲打木鱼。此人也是大胆，知道那是邪物，拿起船桨一把扫过去，把那水鬼打得七荤八素掉下水。水鬼还大声叫着那人的名字，不断叫骂。
这种故事如果不贴近自己生活的话，听起来真是好搞笑啊。
（未完待续）
大年初二那天，是我爷爷的忌日。去年这一天，他在晚上快十点时咽了气。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尸体要在宗族的公厅里停放三日才可出殡。大过年的亲戚都在家，人来的齐。恰逢我初六得北上去艺考。爷爷病重时，家里人就在担心万一在我考试中间爷爷去世，我就赶不回来了。没想到爷爷居然初二走了，留了三天给我。二姑跟我说：“你阿公一生与人方便，连去都选了个好日子。”
很快一年过了，整个家族都得在忌日这天下乡去拜爷爷。这一次的礼仪没有那么繁琐，完事之后我想起爸爸平时给我讲的一些村里的怪事，他提起过村里有阴阳眼的人，现存仅一个叫文烈的七旬老人。我真是想见识一下，就叫在村里土生土长的栋兄带我去。可是栋兄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就去问他爸，没想到他爸说完文烈的住址后嫌弃地撇过脸去，说：“文烈这个，神经来的。”众堂兄弟还把我耻笑一顿。
吃完中饭栋兄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大概是为了提神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带我和弟弟去。文烈老伯现在搬到村里草席厂旧址的旁边。一座小桥冲着他家的，风水学来说好像是煞气比较重的。我们好不容易问到他家，站在门口观望，是一栋小楼，门前有个院子，院门没开，但一楼的门却开着。我们想应是有人的。但是瞅瞅自己，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带一对大桔。我们拜年的规矩，是带双柑，也就是一对橘子。于是赶紧溜号去附近二姑家借了一对橘子，这才上文烈老伯家。
有了橘子就有了正当理由，栋兄把院门上那个没上的锁扭开了，我们仨很猥琐地站在大厅门口，栋兄负责问：“你好，这是文烈老伯家吗？”一个年轻女人迎了出来，友善而茫然地说是啊，然后招呼她爷爷也就是文烈老伯。哎呀不是吧，他们正在吃饭耶。栋兄真是挑了个好时机。文烈老伯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阴森，一听到我们报出爷爷的名号，他大呼“认识认识”，然后就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喝茶。
我编了一个因为学编剧而要收集民间故事的理由，奈何老爷子耳背，说了等于白说。他孙女一边泡茶一边帮我喊话，他还是听不太清。我刚要说话他却激动地自顾自说起来，因为他没有什么客人，更不会有小朋友来跟他拜年。唉，这根本没法正常交流嘛。眼看总是陷入冷场，我决定单刀直入，我坐在他旁边朝他吼：“老伯你是不是能看见奇怪的东西啊？”他还是茫然。他孙女加大音量播放一边，老伯才说：“哦，是说我能不能看见神明啊？有啊有啊。”
大声母喉着讨论鬼神之事，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我怕它们听见。可是文烈老伯居然这么自然地说出来了。
然后他就给我讲起那些事。
他最出名的一件，是七六年他弟弟临终，他与勾魂者打架的事。他弟弟是小学校长，七五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破除迷信，带领学生扒掉了山上好多祖坟，甚至连墓碑都敲碎。唉，他扒坟之前也不先烧香求原谅，一信马克思什么都不怕，连毛主席的名号都不报，结果第二年就得了癌症。村里人都说是现眼报。
“我弟弟要去之前，躺在地上，话都不会说了。我就看见门口进来三个，长得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一个手里拿个本子拿支笔在记，另一个伸手往我弟肚子上抓去。我拿起一只鞋抽过去，他们就退出去了。我弟弟就又会说话了。过一会他们又要进来，我叫我侄子拿着扫把，指哪打哪，把它们都赶出去。我弟劝我说：‘阿兄，我这碗饭也就吃到这了。我伤了，政府能替我养家，你伤了，家里那么多口没人养。不要跟他们打了。当时隔壁间是我阿嫂在煮早粥，我弟老叫我去喝粥了去喝粥了。我就过去，碗才端起来，那边就来报我弟去了。它们啊，进去了。”
这件事我原先听过，也没有很惊奇。我就想问一下我爷爷去世他有没有看见什么。刚说了一句“我阿公……”他就打断我的话头，“你阿公去年走的，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就在前面那座桥，说回家来了。”“你看到我阿公！？”栋兄和我弟也很惊异，我忙问是什么时候，他说三十那天。栋兄问他知不知道我爷爷现在在哪里，他说仅仅打招呼，不能问那么多。
“那我阿公走时是什么样的神来带的？”村里另一个阴阳眼临终前说看到彩旗飘飘锣鼓喧天来接她到天上去。好人应该都会上天的吧。文烈老伯给了个意料外的答案：“它们都穿制服。下面也是有组织的。”
“那，村里神明最多的地方是哪里？”“是大英叔家祠堂那块。”那个地方连我爸都看得出阴气重，巷子窄小而曲折，地上的石板凹凸不平，石缝间长满青苔，还有很多露天的厕所，没什么人住，像栋兄这样的青壮年，都不敢在那里走夜路。文烈老伯又说：“你不用怕，好人行好路，它们还要避着你的。”我又问他老看到这些会不会害怕。他就说出了那句名言：“我是文曲星下凡。它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又震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你是文曲星下凡？”老人很淡定地说：“上面告诉我的。”
我们还聊到水鬼，他说水鬼是邪物，会变形，不是神明。说到变形这点，倒是符合我在百度上搜到的资料。以前村里有个人夜里去守鱼塘，他的小船横在池面上。正是夏夜好时光，他睡在船头，忽然听到“笃笃笃”的敲打声，定神一看，一个和尚盘坐在船尾不断地敲打木鱼。此人也是大胆，知道那是邪物，拿起船桨一把扫过去，把那水鬼打得七荤八素掉下水。水鬼还大声叫着那人的名字，不断叫骂。
这种故事如果不贴近自己生活的话，听起来真是好搞笑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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