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五）
——飞鸟
它，曾以为它是这世界上最不孤独的鸟，可它，却忘了，悲伤其实和它脚下的湖泊一样深不见底。
它不敢坠落到湖的最深处，于是任由孤独一点一点蔓延。它想，它是不是活成了那棵树，死掉一般的树。
它，以为，它可以张开翅膀，握紧近在咫尺的温暖，可它终于跌落到了湖的深处。
金色的光里，好像吞噬了令人绝望的黑暗，可满是神的眼泪。
悲伤，深入骨髓。
——
那片湖泊上飘着淡蓝色的水滴，孩子们光着身子在水里嬉戏，无邪的年纪。
老人们说，那是神遗留在人间的眼泪。
那棵树，长在湖的一边，那是月牙形状的洼地。树根旁边是透明的湖水，像是明亮的镜子。
村子在离湖很远的山脚下，湖的四周没有成片的树林，只有那一棵树，和偶尔来玩耍的孩子。
树和湖活了多久，没人记得，人们只知道那是比村里最年长的人还要久的存在，一代又一代，没有人说得清。
就像那只鸟，不停飞来飞去的鸟。
老人们说，那是神派来守护这片湖泊的，所以它一辈子都飞不出这片湖泊。
它好像是那片空气里，唯一有灵魂的东西，除了偶尔出现的孩子。
可它也不曾懂得灵魂是什么，它只懂不停地飞行，围着那些蓝色的神的眼泪。
还有，它被禁锢的命运，和它不曾流泪的生命。
一无所知到空白，便再也不知道悲伤是什么了，某种意义上就像丢了灵魂的摆渡人。
嘿，小家伙，你也被禁锢了，那它是早就死了吧，那只会说话的鸟。
他，站在船头，对着那只鸟自言自语。
那是摆渡人的船。
船，漂在那里，远离那些蓝色水滴。
那种某种禁忌，会烧掉船的禁忌。摆渡人口口相传地某种规则，那些老家伙们说，蓝色水滴里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是他们不可触碰的东西。
嘿，我们其实一样，都丢掉了自己的灵魂，可是啊，如果你是它就好了。
他，拿起船头的灯，照向湖底。湖面像是有雾一般，什么也看不清。那只鸟的尸体也看不到。
可怜的伙计，它终究还是没能逃走，就像那个家伙。
他，会死在这里吗，这个被视为禁忌的地方。
那只鸟，突然出现在船的上方，它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船头上的它，眼里像是烧着了一般，船身摇晃。
嘿，小家伙，你该逃走的，可是，我们都逃不掉了吧。
他，笑了笑，消失在了湖面。
飞鸟眼里的火慢慢消失，却像是燃尽了生命一般，慢慢坠落，坠落到湖的最深处，传说那里有金色的阳光，再也不会有黑暗。
那里好像也藏着，数不清的尸体，神的眼泪把他们埋葬。
许多天后，将有新的飞鸟出现，继续徘徊在漂着蓝色水滴的湖泊上空。
那棵树，是它们唯一的驿站，不能停靠的驿站。
人们说，湖泊的下面，还藏着一双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