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丧
在吴青趁着中午可怜的休息时间在厕所里奋战的时候,右眼皮却不知怎么的,跳的厉害。可能是最近用眼过度,用力揉了揉,还是跳。心里一紧,可别是…… 空旷空间突兀的响起来, “吴青,班主任找你,” 吴青真的不止一次发现,在这儿,人缘永远最好! 平时,虽然有道门隔着,但丝毫不影响他们见到你。他们会抓紧门把手,一推,再一抬。门栓一松,你就会在一群人的哈哈大笑中恨得骂娘! 而这招在吴青身上,屡试不爽! “好!等等,马上就去!” “还等等?……” 在同学贯口般行云流水问候家人的催促中,吴青只好草草了事! 在吴青忙着系裤腰带往外走,还没想好最近犯了什么事让班主任在中午休息时间找他时。就在门口遇到班主任,传话同学见到班主任愣了一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把眼睛朝别处瞟,来掩饰尴尬 班主任也没时间在意这些,看着吴青,欲言又止,只是说了一句“你爸妈在楼下!” 脑子像被电过一样,一瞬间麻的发疼! 在楼下遇见母亲!吴青妈看见吴青,急忙上前拽着吴青的手就往外赶,边走边抱怨“咋这慢?” 吴青随着她走,心里没敢问,她也不说! 走到大门口,忽的停下来,转头说“可要哭啊!” 果然是…… 吴青爹看着吴青进车来,一言不发,眉头缓了一缓,但还是皱着! 坐在后座,吴青感觉凝重气氛压得令人难受,谁也不说话,谁也不会说话,任由车飞速行驶……… 车窗外下起了雨,落在车窗上,还未站稳,便被风无情的往后撕拉,变成一道道细沟,直至消散,循环不止! 因为是白事,司机也不肯行驶到家门口,只是在村头便停下来 “师傅,加点钱?”吴青爹如是说, “这事儿,咱不去的,像咱行个七八十里,也不错了!不去不去!” “好!” 村头李老头坐,在小卖部,耷拉着头,要不是拐杖撑着,恐怕早已倒下!听见车子发响,微微抬了抬头,微微睁了睁眼,看见吴青爹,微微点了点头。自顾自说了一句“回来啦!” 吴青爹则赶不及跟他打照顾,径直往家里赶,母亲依旧拽着吴青的手,跟在后头! “他爷,娃这校服……” 吴青爹头也不回,还是往前赶着“脱了!” 锣鼓声越来越近,那红色的幡旗也看得清楚!哭丧人也早已开工,以一种奇怪的旋律喊着亲爷,外舅什么的! 吴青到现在还不敢接受爷爷去世的事实,呆愣着被母亲拉着。才到家门口,大娘带着白布帽领着一批人迎上来。像领掌般,边哭着丧边把吴青爹往里领! 吴青爹忽然拉下脸来,“噗”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吴青从未见过父亲这般,像婴儿一般毫无顾忌,压抑的太久么! 大厅里,爷爷安详的躺在两块凑成的门板上,穿着中山装,里里外外穿的鼓鼓的!脚被两块板砖夹着,合并在一起。铺着干草的被褥上半跪坐着奶奶,大姑趴在爷爷的脚边不停地抽泣!大爷跪在爷爷头前,看见吴青爹进屋,起身去拿哭丧棒。 吴青爹哭趴在爷爷头前,母亲拉着吴青也跟着跪在身后哭泣。 整个灵堂,一片喧哗的哭喊声! 过一会,三两个人过来拖拉着吴青爹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节哀顺变,保重。 吴青也被拉了起来,被人领着进到里屋。 屋里四五个妇人,论辈分应该是大姑,大婶一辈的。看吴青进来,招呼一声“回来了?” 吴青不想理睬,她们倒也不怪!边扯些闲话!边扯白布,一条又对折,在一边钉个扣子,往吴青头上套! “这娃,头大嘞!”又取下来,拆线,重新钉“说不定,又是个文曲星嘞!可别把你哥文采抢走了嘞!……” 吴青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想着,这些人,对爷爷就没有一点敬重吗? 一群人又说笑“吴青,刚才咋不看你抹眼泪咧!” 吴青反过脸就横说话人一眼!拽着白布堵着气出来,又看见别人带的跟自己不一样,是倒过来戴,又红着脸回去问到底咋带? 里面有个胖得近乎圆形的大婶,从她们的热闹中抽空调了个头,张开嘴,漏出沾满棒子面渣的黑牙”没多大规矩!戴着就行嘞!” 吴青爹和大爷并排跪坐着,低着头,一言不发!吴青上前跪在奶奶身后,直对着爷爷! 这就是爷爷吗?虽然早被穿戴整洁,但还是感觉走的很憔悴。露出的两只皮包骨的手交叉放在胸口。他就这样横躺着,面相安详,好像结束了一生苦痛!脸被一张白纸板盖压住,恐怕他的脸要比这纸板还要苍白。吴青突然感到心痛,才突然意识到,最爱自己,最纵容自己的人走了,并且永远不会回来。没有人,没有人在打麻将时叫你安安稳稳的做他旁边,没有人会在你犯错时候,戳你鼻子,半责怪半赞赏的骂道,你这鬼小子。没有人会把罐里的红糖捏一点放你嘴里,也再也没有人刺挠着你的头,来回瞎揉…… 不会有人了!不再有人了! 但吴青不会掉下眼泪来,虽然他比在场每一个人都要伤心,但是他一看见大娘领掌般的哭丧,就觉得他不该哭,他要哭的话,要在夜里,要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在墙角一隅单纯的,干脆,真正的为爷爷哭一场。 第一天,人最多,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每来一波,大爷总要起身去请丧棒把人请进来,然后大娘领哭。来一场,哭一场!来一场,哭一场!最后只要门口有些骚动,大娘就使命搓起鼻子,摆出架势来!吴青在地上跪着,他从来不跟着哭,但也基本不起!他朝大妈看,心里想,这么下去,大娘的鼻子会不会操劳过度而忽然掉下来? 大娘不管操劳不操劳,越搓越有劲,她得意着嘞!但是这是给长辈看的,像晚辈一到,她通常就往大门上靠着,伴随着大锁被蹭到的声音随意的嚎一嗓子,然后就转过头和老一辈人寒暄,而老辈一到,就不一样啦!声嘶力竭,哭得趴倒在地上,不停用手搓着鼻子,揉着眼睛,整个大堂里不会有谁的声音有她大,即使有,她也能巧妙的忽然提高声音盖过去!这时,老辈人会坐在旁边的长凳上,低着头,木木的看会遗体,互相聊开了:“吴老头,值了哈!我死了要是能有个儿媳妇为我这么哭!人也算做到头嘞!” “不晓得你说什么瓜话?你老光棍,儿子都没有?还儿媳妇?恐怕别人的儿媳妇给你哭哦!” “要哭就要你的么!” “你个老不正经的” “哈哈” 老头们在爷爷灵堂就这么随意的谈着笑。也没什么人觉得不妥,就是这样么!自己还不知道有几天,还管他人什么咧! 生命就是这般,短短七十年,初始都像天降暴雨一般,挥霍无度,撑满所有河流,装不下,就冒出来,自己开一道。之后的流程随着高低曲直远近变得各不相同,由不得自己,顺势而为,度力而进。最后啊!就像所有流不进大海的小溪一样,面临着干涸,一滴一滴的珍惜,一滴一滴地妄想回收!最后洒脱,慢慢的,慢慢的等待着死亡! 门口长凳上坐着二爷爷,他是昨天爷爷从医院到家时就来了!来了也不和任何人寒暄,也不和老头老太们说笑。就这么坐着。里厅里躺着他的哥哥啊,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他是孑然一身,才是真正的无依无靠呢!想到这,二爷爷又淌下浑浊的泪,又怕别人看见,紧忙又用脏袖头擦! “二爸,你要没事就回去吧!”大妈朝着门口喊。 “我再待会……” “越老越碍事!”大妈小声嘀咕,随即又大起声来“二爸,那你朝边口挪挪,坐在门口容易着凉!” 二爷爷默默地朝边口挪了挪,似乎是跟自己说话“行了么?” 傍晚时候吴孟才从省城回来!没多少人,大妈就没出去迎。等进屋,大爷朝他问了一句“那边事处理完才回来了吗?” “嗯!” “那就好,来给你爷磕头!” 吴孟就跪下来,玩下腰来磕头。磕到两个,忽的抬起头问“爸,磕几个?” “四个么!” “哦!” 吴孟又弯下腰继续磕。 大爷跺了跺脚说“起来,重新磕!没规矩!” 跪完起身吴孟就问“爸,哪有插排啊!” “里屋就有,别忘了和领导挂个电话!” “好!”吴孟说着就朝里屋走! 这位就是乡亲们说的大才子,是绵山县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嘞!那一天,吴孟爸在乡里办了十大桌酒席,乡长都来了!乡长说“咱们乡,咱们县要发达了么!有了大学生了!吴孟大才子么!是骄傲么!” 那天,大才子吴孟喝的特别醉,抓着人就说“考了三年,三年啊!我终于考出去啦!考出去啦!” 旁边的爷爷就不高兴啦!“啊!咋了!就考上个大学就忘本啊!你永远还是农民孙子,农民儿子咧!” 训得吴孟不吭声!猛猛地拿起酒瓶子一口一口灌自己酒! 大爷在台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一边摇晃着往杯里倒酒一边往台下喊 “出头了,出头啦!今天大家喝足啊!别客气!” 台下二傻子就朝台上喊“为啥俺喝的和乡长他们几桌的酒不一样啊!” 大爷笑着骂说“你个狗日的,有个喝还挑?不中意回家喝猫尿去!” 二傻子识趣的坐下来“喝么!有酒咋能不喝么!” 那几桌喝陶瓷装酒的就有大舅爷他们一家! 大舅爷家就是奶奶的娘家么!在省城住着好几套房子,开着汽车。吴孟省城的工作就是他们给找的,国家机关呢! 大舅爷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到的!大爷拿着丧棒伴着大妈的窜天的哭丧声一起去迎他,吴青爸跪在原来的地方!看都不朝门外看一眼! 昨晚八点多,大爷大妈得知大舅爷来。立马把睡在地上守丧的人闹起来,披着星星赶着月亮把门口小路旁奶奶种的杨桃属和菠菜田给平了。 “明天大舅就来了!这车怎么停啊!” 大姑揉了揉发红的眼说“就停村口,让李老头帮忙看着呗!大这么做,让第一天的客咋看嘞?” “呀!他们是什么车?大舅家是什么车?咋能一样?” 吴青爸边用力挥锄头边说“大哥,咱爷咋办?” 他大爷没好气的说“不有娘在么?干你活!” 干了一会,吴孟爸直起腰转过身朝后面说“我看二爸很晚才走,不晓得想干啥?” 大姑说“能干啥?舍不得么!” 大妈听了冷笑一声,手里镰刀却不停“舍不得?我看他是想领丧嘞!” 吴青爸说“对啊!出殡的时候谁领丧啊!” 吴孟爸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实在不行,就请后庄的吴海吧!” 他大姑说“吴海?吴大哥不是正害病了么!” 吴孟爸说“他那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大姑弱弱的说“人害病,咋还请?二爸咋就不行么!” 吴孟爸喊起来“二爸?二爸?你说咧!你说咧!一把骨头咋办?定了!” 吴青爸,大姑被喊的低下头,挥起镰刀来!没法么,他是大哥么! 大舅爷进里屋,在满堂哭声中站了会,又问吴孟爸请没请戏班,找没找领丧!吴孟爸说找啦找啦!演小戏的午饭后到。领丧找了后庄本家人吴海! 大舅爷也不答话,点点头,顺着墙沿边移到长凳上坐了坐。过一会,又嫌闷!拄着拐杖又出去在门口和二爷爷坐一长凳上! 大舅爷寒暄“人啊,说死就死哦!” 二爷爷才发觉有人坐在他旁边“啊?啊!……熬两年也值咯!” “熬?是熬嘞!”大舅爷说,“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人伺候,可不是熬么!要是我……” 二爷爷转个身,笑着说“要是你,你咋样?” 大舅爷突然有点心虚“咳咳!要是我,我……” 大舅爷不再往下说,喘了喘气,站起来,忽然觉得外面比里面还闷!又慢慢拄着拐杖挪到大厅! 二爷爷也不理会,抬头望了望天“可不是么!越老越怕死!” 老单身汉二爷爷站起来,直了直腰“人贱命硬么!我再活个二十年么!”大步流星径直朝自家去了! 中饭后,唱小戏的果然来了。领头的穿着皮夹克,顶着少的可怜的头发和一头的头皮屑老远就伸手朝吴孟爸走来。身后跟着两男三女,全是染着黄毛,画着浓装的年轻人! “哎呀!大团长来啊!”吴孟爸握住手来! “这话说的,你我谁和谁啊!还整这?”秃子团长忽的回头朝喇叭手喊“王瞎子,没吃饭啊!”吓得王瞎子咳嗽了一声,随即又举起喇叭赶忙憋红脸吹! 吴孟爸笑了笑“这才带劲儿”,拉着那秃头往里屋走。那三男两女也往里进,秃头拉下脸,转头就骂“你娘的,我进你也能进啊!来干啥的?去你娘的!该干啥干啥去!” 秃头进屋朝爷爷看了看,往草铺上拜了四拜,喝了碗水,说“哥!来晚啦!” 大爷坐在爷爷头前,身下垫着棉毯倚着墙说“不晚,刚刚好么!” 秃头自顾自说“不能怪我么!这个月人老的可多呢!我不在,乐手,哭丧的偷懒没?” 大爷应酬着“没么!带劲着咧!” …… 沉默了会,忽听见外面闹起来,跪着的人不自觉的扬起头,勾起来朝外面看! 大爷说一句“小的要去就去么!” 听见这么说,孙媳辈的拉着孩子慢悠悠的走!出了门就变成小跑了! 吴青还是跪在那,一动不动,每次吴青妈总是弯下腰在他耳边说“跪跪就行。不累啊?” 可吴青就是不听,还是跪着,吴青妈就跪在旁边,过一会儿,就用身子去撞吴青。吴青倒坐在地上铺着干草的被褥上,又立起来!推下去,又立起来!没办法!吴青妈只好捶捶膝盖站起来,朝厨房去。刚走,吴孟就凑过来,蹲下在吴孟说“弟,你要跪,去爷爷头前,在二爸后面跪,你在这跪,也没人看啊!” 吴青转过头,白了他堂哥一眼,小声嘀咕说“你风光是给别人看的!我关你啥事么?”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不累,哥,你累就出去看看戏吧!” 吴孟也不多言语站起来,掸了掸裤上的灰尘朝他爸说了一声“爸,我出去透透!” “啊!你去吧!吴青,你也去吧!” 吴青爸跪坐在吴孟爸旁朝吴青说“你要去吗?” “爸,我不累!” 吴孟爸讨了个没趣,又和秃头谈起来“你说,停几天好?” 秃头没在意吴孟爸的话,忽的惊一下,“啊!像叔这么个年纪的……诶?家人到齐没?” “啊!到齐啦!没到的也八竿子打不着啦!” 秃头接着说“像叔这年纪老的!停个大三天差不多啦!明天看能不能火化! 吴孟爸说“就打算明天去县里火化的!啥时候呢!” 秃头说“你家这事儿没主事的啊?” 吴孟爸拍了下脑门“诶呦,还忘了这事了?” 门外早已热闹了起来,在坡下搭了个台子,台上有两个女的穿着亮闪闪的吊带裙随着音乐扭着胯,抖动着白花花的大腿。台下一大群老头老太太看得津津有味。 街上二流子溜到后台看女演员换衣服! “看你娘的!不长眼的断根玩意儿,短寿的货!”拎着耳朵被人扔出来,二流子一下挣脱跳出来,边揉着耳朵边挺直腰朝里骂“爷看你你还躲。昨晚你公公看咋不躲嘞?” 逗得一群人笑起来,气的里面人拿着唢呐就往外砸。 街上二流子终究是二流子。你要看不能爬上坡来看吗?戏台坐东朝西,你不能往坡上走,坐北朝南看么!吴孟这一点就做的很好!站在坡上,坡下人看,一个人站在风中,以为他在伤心呢! “你看看人家,都不来看戏!大才子,心也善嘞!” “哪像吴青么!哭都没哭,这几天也没看他露个头么!” “龙生龙么!你看这么大的事还不是吴孟爸办的?” “是么,是么!” 吴孟可没时间睬这些早已听烦的赞美咯!他顶风站着,嘴里叼着根烟,看起来很忧郁,眼睛却直勾勾的,满眼的白花花么! 屋里奶奶在大厅里看见外面这么热闹,扶着门板,不满的说“你爸走……”还没等说完,吴孟爸就说“娘,你可少说两句么!”奶奶眼低下来,抖几下嘴唇,也没再说什么! 吴孟爸傍晚时候叫大妈去了后庄! “实在不行么!叔走了,咱本来就是去帮忙的!没本事主事么!”吴海婆娘直接就这么对大妈说, “我也晓得海哥身上不利落,但是么!你想想,这庄上本家还有谁么?” 吴海从床上起来坐在床沿,已是初春,但是身上还是裹着厚厚的毛毯,哑着嗓子说:“不是有二爸么!” 大妈说:“一个老光棍能主什么事?他还不知道到时该找谁主事呢!” 吴海听着话,脸色有些难看,说“咋能怎么说嘞!咋能这么说!” 大妈才发觉自己说过了!,急忙改口说“我……我是说,他照顾自己还照顾不过来了么!咋还敢烦他!海哥 你说是么?” 吴海说“倒也是,二爸年纪大啦!不能再操劳啦!” 吴海婆娘倚墙上,听到这话,忍不住朝吴海骂道,你个死鬼!你自己身体都这样,还闲着管别人!你瓜莫坏了?” 大妈站在那,听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打个照顾就出来!下坡朝家走,还没走几步,吴海赶出来,朝大妈喊“我去么!叔待我不薄!” “行么!海哥,你晚些过来!” 到家,吴孟爸问大妈“咋样?” 大妈得意得说“你看吴海啥时候闲过么!” 晚些时候,吴海穿着大棉袄来啦!上来就问吴孟爸“啥时候去县城啊?” 大爷说“明天,时间还没定么!” 吴海说:“明天凌晨么!五点开路么!” “行么!听你的!” “晚饭煮点面汤吧!让叔路上不渴不饿!” “厨子阿四在做么!” 厨房里,大妈,吴海媳妇,吴青妈正在切饼,围着一桌子。 大妈切着切着问吴海媳妇说“这饼是不是小啊?” 吴海媳妇说:“是感觉要小!小一圈呢!” 吴青妈拿起饼捏了捏,说“还挺薄!这够吃什么的?” 大妈说“幸亏买多!这老四咋回事么!” 吴海媳妇说“不怪阿四,这饼也是阿四找街上人买的么!” “咋不怪他?”大妈说,“给他办,办成这样?咋回事么?不怪他怪谁?” 吴海媳妇望了望大妈,又朝门外吴海看了看!低下头切起饼来! 吃饭时候,大妈端着碗坐在厨子阿四旁边,嘴里不停地哧溜着面汤,说了一句“这饼不够吃的么!” 阿四说“婶,你不够啊!我去给你再加几块!” 大妈说“我是怕他们不够!” 阿四说“这咋能不够嘞!不够不是打我脸么!婶说这话啥意思么!” 大妈笑一声“哼!没意思么!” 阿四慌了起来,说“婶,我可没贪啊!做厨子也小二十年啦!这你得信我!” 大妈哧溜着面汤说“你说啥诶!我就是怕他们不够吃的。吃饭,吃饭!” 才吃过饭,吴孟爸就把大妈叫过去,说“明天火化,你去和哭丧的说说,加点钱,叫他来屋里哭!” 吴孟在旁边擦着嘴说“我去吧!” “那你去!拿出点势来!” 还没说完,吴孟早已走出去了!他可是有别的要紧事么! 哪知秃头推脱的说不行他可做不了这个主,这个要自愿,你自己去问麻子去!说着,就把麻子叫过来。 麻子带着丧帽,帽檐被拉得盖住了眼,手里拿着给钱要给代哭丧的人名的硬纸板,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见到吴孟也不啰嗦“是不是要到屋里?” 吴孟说“是!说个价么!” 麻子闹起来,喊着说“咋!有钱了不起么!哭倒要求外人么!” 吴孟慌了,赶忙说“麻子婶,小点声么!” “小点声,我还没拿话筒呢!再说,哭丧的,哪个有小声的啊!啊!” 吴孟有些理亏,眼朝秃头望了望。秃头就说“麻子,发什么疯么!谈价钱么!”朝麻子挤了挤眼! 麻子声音小起来,龇着牙对吴孟说“侄子,晓得大才子在外面赚钱了么!这个数咋样?”说着,竖起三个手指头! 吴孟说,三百? 麻子又大起声来“你也好意思说,三千。多也不要,少就免谈!”说完掉头就走。 秃子在旁边陪笑,说什么这年头,不好做,遭人笑话,也没办法!听得吴孟烦了,说了一句“不就三千么!来么!” 秃头立马喜出望外,朝麻子喊“贼麻子,滚过来!三七哈!” 麻子立马小跑过来,脸上又是另一种光彩,说“果真是么!我说吴孟孝顺么!团长是么?” “是是是!” 两人又溜须拍马说了一通,什么大才子,文曲星,财神爷,直把天上神仙说遍了!吴孟也不打断,他受用着咧! 过了好一会,才张口慢悠悠的说“你们团女孩子长得挺靓么!” 秃子和麻子婶呆住了!呆住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团长反应快,应酬说“是么是么!县城也难找么!” 吴孟朝秃子撞撞肩膀,压低声音,手指着在后台忙活的一个女孩说“叔,那个什么价钱么!” 秃子听着,脸从红润转向铁青,转过头就是一巴掌,唾沫星子横飞“长你娘个势啦!你他妈的还是人吗?滚你他妈的,滚!” 吴孟捂着脸,赶忙上来陪笑,话还没说。秃子就说“叫你他妈滚你他妈听不到啊!麻子,把话筒拿来!” 这吓得吴孟拔腿就跑,跑到一半,立住回头朝秃头问“那哭丧?” “哭你奶奶个腿,要不是看你爸面子,我他妈现在就撂担子!滚!滚!滚!” 吴孟爸在屋里听见秃子骂滚!紧忙出来看,正好和吴孟打了了照面,就问“咋啦?你叔咋骂人咧?” 吴孟笑着说“嫌钱给的少么!” 吴孟爸就骂说“那你不能给多么!就算给少了!咋还骂人咧!”说着就朝门外走! 吴孟赶忙挡在他爸面前说“乡下人么!不哭算么!” 吴孟爸“没事就回去,我去看看么!” 吴孟还想挡,不想被吴孟爸推到一边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些人啊!不晓得吴孟又出什么岔子啦!堆起笑脸朝秃子走去“咋了嘛!崽子不懂事么!” 秃子看吴孟爸来了!也不好僵着脸,只好迎上去,说“没有的事么!刚才拿话筒试音了,咋啦?” 吴孟爸接着说“那叫人去屋里去哭哭么!加福么!” 秃子说“想去么!话筒线不长么!没办法么!” 吴孟爸说“老爷子生前就喜热闹么!你说咱兄弟俩这么多年……” 秃子也不好再拒绝,叫过麻子来,说个价钱! 麻子看吴孟爸来了!几十年的街坊,也不好把事做绝了!就不乐意的竖了一个手指头! 吴孟爸笑着说“不多么!贼崽子太抠!” 麻子嘟囔一句“不止抠咧!” 秃子紧忙撞了麻子一下,瞪了她一眼。 晚上,大妈把家里人都请到里屋,满满的挤了一屋子人。就这么呆呆看着躺着的人。大妈有些尴尬,朝外喊“咋还不来咧?” 说着,麻子婶就抱着话筒一边喊一边朝里走,屋里人也哭将一团。纷纷趴在地上哭,街上的崔二妈死抓着襟前,趴着门板,抖动身体,我的叔啊!你死的好惨啊!哭得旁边人吓一跳,紧忙拉起来问你胡说的啥咧!崔二妈抹抹眼泪,红着眼眶说“俺想到俺车祸死的爷啦!”吴孟爸皱眉说“赶忙扶门外坐坐去!” 打了这一岔,麻子婶看大家声音弱下来,赶忙拿着话筒趴着地,吊起嗓门喊,我的爷啊!爷啊! 哭喊声又翻起来,众人趴在地上寻死觅活,哭得混天暗地的!不知道啥时候,街上大傻子也来啦,蹦蹦跳跳的跑进来,口里说着,这热闹,这热闹么! 吴孟爸跪在爷爷头前低着头,听见大傻子来啦,抬头就喊“大傻子咋来啦!吴孟……”看了看吴孟不在,头又转向跪在旁边的吴青爸“弟,起来轰出去!” 吴青爸说“来就来呗,又不是仇人,也姓吴么!” 吴孟爸不耐烦,拿起手边的石子就往傻子砸,正好砸到傻子头。傻子捂着伤口哭,哭得比麻子婶声还大!满堂人都呆得静下来看着他哭。 傻子边哭边编着顺口溜,说“你打么,你骂么!死后不渡忘川河。你狠么!你凶么!忘川鬼差把你扯!你赶么,你轰么!喝汤全要请孟婆……”还想再说下去,吴孟爸吓得赶忙捂着他嘴,往外拉“祖宗诶!你话和谁学的!”边拉边朝厨房喊“婆娘,拿几条烟么!” 千哄万哄总算把傻子轰走!回过头,吴孟爸擦了一脸的冷汗!草草的收拾一下,关照客人,明早早些来!老爷子要走啦!送走客人后,回过头叹一声“又多了笑话!又多了个笑话么!” 往回走又撞见吴海,打照顾,海哥,咋还没回去睡咧! 吴海说“快去睡了么!明天四点来么!” 吴孟爸腿不停往回走“海哥,你办事我放心么!” 夜里吴孟爸妈,吴青爸妈,大姑睡地上守夜。整理被褥时,大妈说“妹,你睡爸那边么!” 大姑也不说话,把被褥往爷爷旁边一放,安稳的睡了下来。吴青和奶奶睡在里屋,半夜仿佛听见大姑说了句“爸,翻身么!爸,翻身么!”吓得吴青紧紧的裹了裹被子! 早上五点多,秃子就带人一路吹吹打打来了!听见声音吴孟爸紧忙坐起来,打开门,才发现吴海早已坐在门口,闭着眼。吴孟爸紧忙把他们迎进来“海哥,来咋不知会一声咧!” “没事!早起习惯了!你们准备准备啊!过会人就来啦!” 近六点时,客人果然就来了!聚在屋子里,锣鼓在外面使命的吹打着!唢呐和着流行歌曲格外的起劲。天不知趣的下起了小雨,毛毛的,一丝一丝的往下滑,飘在人脸上,有点冰。今天天气好像冷的可以,路上全是霜!两旁的花草全铺上一层白茫茫的颗粒!就这样,殡仪车开进来了! 颗粒附在殡仪车开进来,热气蒸得他们慢慢变得柔软,变得透明,慢慢的的化成水粒,然后融合,往下划,落在地上。发出“嘭”轻轻的一声,化为乌有! 车里下来两个一胖一瘦,胖子满脸络腮胡边拎着担架边麻木的推着人“来来来,让让让!” 屋里塞满了人,呆呆的退让出路来!不知是谁忽的往地上一趴,开了一嗓子“叔啊!” 随即屋里爆发了一般,一个个全趴在地上,形态各异,都比着声高! 一时间,抬担架的反而变蒙了!立在原地,进退两难。后面瘦子捅捅胖子“麻溜儿!事还多着呢!”前面胖子才如梦初醒,脚慢慢的移着,不敢抬高!跪在地上的扒着门板,拉着爷爷手臂使命摇啊摇!“爷啊!你咋走了呢!”越说越兴起,越哭越激动,竟把爷爷帽檐盖着的纸板摇掉了下来!在旁边跪着的吴三姐“呀”的一声!随即双手一把抓住吴青爸前襟质问道“叔咋嘴都长着呢!叔咋长着呢!”吴青爸赶忙起来,拿手把爷爷下颚揉了揉,慢慢把嘴合上!回头瞪了吴孟爸一眼。 吴孟爸忙不迭说“之前合的!之前合的么!”又将地上纸板拾起来递给吴青爸!吴青爸把纸板扔到地上,又横了他一眼! 胖子总算来到爷爷身边,把担架顺在门板那,来到爷爷头前,瘦子到脚,两人架住爷爷,往上一使劲,爷爷就直直的平移到担架上。“行啦,行啦,别哭啦!来!让让!还有下家咧!” 吴海裹着大棉袄走了过来对大爷说“糊涂啊!纸板沾土不晓得么!” 吴孟爸说“当时没想到么!” 吴海又说“不顾了!丧棒拿起来!” 吴海领着吴孟爸,之后是吴青爸,吴孟和吴青。在一阵哀乐中捧起丧棒跟着车走! 吴青手里就捧着一根白丧棒,下霜的早晨,天冷的可怕。吴青双手都要冻麻了!往前看车在缓慢的行驶,旁边一群妇女相互搀扶着。虽然还在哭,但也是个别的一两个人偶尔的发出一两声哀嚎!大多数人在旁若无人的谈着家常!吴青真的很厌恶这样,不是真的难受却装的怆天动地!虽然手上被冻得麻木,但是看旁边这些人谈笑风生!吴青心里冷笑一声,他们的麻木才伤人咧! 走上马路,丧车缓慢行驶了一会停住了!吴海下车往后招了招手。大爷四人就绕到车前,跪下来,跪一会,又起来,跟着车子走!来来回回跪了三次!旁边崔二妈在旁边又唠叨起来“还是儿孙多气派!想我那爸啊!到头来也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有啥用么!啥都没有么!下葬都没去么!” 旁边人附和说了一句“可不是么!可不是么!” 旁边的乐手似乎是嫌这家人太聒噪,故意把唢呐吹的震耳疼! 到了大路上全坐上了车子,吴孟爸和吴青爸跟着吴海坐在丧车里!吴孟爸坐前排重重舒了口气!可算是完事了!回头问吴青爸“这次回来几天啊!” “至少要到头七后啊!” 吴孟爸点了点头,他不关心吴青爸什么时候走,关键是老爷子走了,那娘总要安排妥当吧!要是单过大家都省心,但凡要跟着儿子过,可不能让吴青爸再出去,把老娘扔给他一个人,他也是儿子么!不过,吴孟爸倒是不急,现在先把老爷子安顿好了!等完事了再好好合计合计! 车行驶了估摸有一个多小时。才到县城边角的殡仪馆!胖子和瘦子干净利落的车开往车库,再从内部车库干净利落的把爷爷抬到殡仪馆灵堂。完事了 才把在门外闲聊的众人叫进来。大爷双手捧着爷爷遗照走到冰棺旁,把遗照放在棺材前。冰棺旁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正拿着话筒发出低沉的嗓音“我们在这里缅怀一位平凡而不平庸的父亲……”像背诵现代诗一般行云流水,如若逝者换了别的人,也无非是把父亲换做母亲,儿子之类的!吴青在下面低着头,默默地想,人真的是奇怪,活着的时候没多少人理睬,别人都拿最真的脾气对你。死了,反而享受诸多谄媚。戏,终究是做给活人看的!吴青正想着忽然旁边有人轻轻的拉了拉他,旁边凑过来一个绑着红绳马尾辫的小姑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指着手提篮子里的黄白菊花“买一束。十元一束,送人一程!”正当吴青想要给爷爷献朵花时,大爷在前面朝后面喊“别浪费钱买花啦!你一走,他再一收!还不知是献多少回啦!” 吴青闻言缩了缩拿花的手,朝卖花的看了看说“不买了!” 卖花的小姑娘横了一眼吴孟爸,悻悻的离开,嘴唇翻滚着什么。 穿西服的青年看没什么人买花,也懒得再招呼什么,说了句“最后观体送行” 吴青还是跟着吴孟后面围着遗体转了一圈,目光始终不敢朝爷爷看。他明白这事爷爷最后一面但就是因为明白,才不忍心看爷爷最落寞,最憔悴,最让人心碎的一面。从此,吴青明白了,对任何事物最尊重的做法就是避开事物的破败!这是维护他们自尊的唯一方法!同情,悲悯,帮助……在别人眼中则是居高临下的做作! 观遗后一族人被人领着带到候厅坐着。又是满满的一屋子人。吴青把丧棒放在腿上,微微闭了闭眼,转了转眼球,又睁开!感觉才算好一些! 吴青坐着坐着就发起呆来!想人这一辈子,生不随自己,死也不随自己!活着这些年也收着诸多约束,平庸得像粒尘土,多之无碍,少之也无妨!那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大爷大妈,吴孟,吴海夫妇,秃子麻子!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前进,那么到底人生的道路怎么走才算是正确呢?吴青不明白不明白人这一生几十年这么过才不算平庸,怎么过才不会让自己晚年后悔!是啊!现在吴青正处在人生迷茫的阶段!人生的路,他也迟早会走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只是但愿他能不后悔!这是最重要的! 吴海一直站在大门口张望着,等到那边有人出来招呼着!他立马就往里摆摆手,叫家属出来,带着这一群人在火葬场门口等着,不一会车被推出来,吴孟爸立马带人避开条道。旁边立马有一群人哭了起来,趴在推车上,喊着我的娘,我的心…… 吴海在大爷旁边淡淡耳语“下一个!”大爷不说话,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窄小的门又开了!里面走出个人,说“亲属进来看看哈!” 进去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算臭,但让人很不舒服,吴青躲在人群后,不敢上前看那一堆白骨。其他亲友围成一圈,默默地看着,也不言语。大爷拍了拍工人肩膀,说一句“不少么!出去吧!”直到车子被推出来了,大妈在外面才发作起来,立马趴倒在车边,手用力扒着车子边沿,哭天喊地。大姑站在旁边,暗暗的用手帕擦着杏桃般的眼睛!麻木的看着大妈!大爷朝吴孟喊一声“把你妈扶起来么!”吴孟才从呆滞中脱离出来,上前把大妈拉起来!旁边人家也上前来看热闹“看么!看么!你看看人家烧的多完整呢!该有的全有么!还是高级焚烧的好么!” “是么是么!这家用心么!孝子多么!” 大爷听了这话,仿佛很受用,是么!这丧事的大大小小全是他办的么!钱没让吴青他爸出一分!全是他一手操办的么!寿衣,最好的!乐队,最好的!场面,最好的!棺材,最好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他要让老爷子走得光彩么! 敛骨时,大爷小心翼翼把红布铺上车台,之后,火葬人用镊子一块一捏起来,放上去捏完再包起来!大爷抱起来,前面手托着遗照! 回家后,吴海早已安排人去村西吴家祖坟找街上王瞎子找了个好穴位,等他们回到家,吴海才叫几个壮小伙,散了几条烟,叫王瞎子领着他们去开穴! 顾不上休息,吴孟爸就把红布请到寿材里,又加了一副麻将。吴海领吴孟爸等跪在寿材前,磕了几个头。就叫街上有脸的人抬棺入葬。一路吹吹打打,一阵喧闹。到地方,吴海又让跪在地上,不让抬头!吴青低着头,看着地上因化霜而有些潮湿的松土。寸寸绿芽从中钻出,耳边仿佛听见吴海在说些什么!又听不清!比吴海声音更大的,是旁边不辞辛苦的喇叭唢呐手们,发出似哀不哀,似喜非喜的声音!大概这才是对死者最虔诚的敬意!以一种淡然,哀而不伤,顺其自然的态度送每一个人归去! 估摸十几分钟,吴海一声吼“起身走!莫回头!”吴青跟着吴孟起来,转头就走,跟着走了一段路,吴青抄到父亲旁边,吴青爸手里拿着一把葱,淡淡看了眼吴青说道“这些天累坏了?明天去学校吧。没啥事了!我们家就靠你了么!别让爸抬不起头么!” 吴青低下头,低低发出一声算是回应。不一会又抬起头问, “爸,咋不让回头咧!” 吴青爸侧过头朝儿子说“怕舍不得咧!” 吴青点点头,又看了看前面走的匆匆的大爷! 回到家,宴席都开始啦!大爷边招呼着上坟的人上桌,边朝里屋走。转头对吴孟说“酒席散了,自家人吃了!叫我么!” 杯盘狼藉后!大爷从里屋出来重重的伸了个懒腰。朝庭院外拿笔算账的吴海喊“海哥,来么!”又把厨子阿四,秃子,吴海媳妇叫上家宴。 “我平时不怎么喝酒,但今天我要和兄弟喝一杯么!” 吴海端着酒杯,欲言又止。他也不是管家么!不说话,不说话!秃子举起酒杯说“来么!来么!今个喝酒不算过么!” 奶奶看着不说话,默默下了桌!往西头房去!大爷看见,不理睬!又和秃子说笑起来!厨子阿四在旁边插科打诨。反倒是显得自家人倒不自在起来!大妈看这场面,挖了碗饭,铺上菜,托着上西房去! 厨子阿四看见了,说“我说这家人十家碰不上一家” 秃子捧哏似的搭了一句“咋了?” 阿四说“子孝么!家和么!场面大么!” 大爷受用的问“咋!这不应该?” “应该么!但我做厨子十几年,十家丧事七家吵!其余三家不多子么!” 秃子也说“是么是么!上个月,隔壁村李老栓他们家,两儿子差点打起来么!” 大爷又问“啥事?” “钱么!钱么!” “哦!不应该,那是不应该!”说完,端着酒杯抿了一口,余光瞥了瞥吴青爸! 吴青爸倒是不在乎!全是老大招呼,就全随他!他关心的是老母亲怎么办?儿子又在上学要花钱,不出去咋苦钱?咋养孩子?想到这,狠狠的抽了口烟! 烟雾朝上飘,慢慢扩大起来,竟围成个空心圆!随即又消散不见!门口路旁的金银菜藤叶上不是的滑下几滴露水!一行一行顺着经络淌下来!落到地上,又被土壤吸走! 高处竹竿上还挂着红幡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