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和年味儿
哥们儿打电话来,问我过年买鞭炮了吗?我说没买。我想我已很多年没买鞭炮了。一是家里过年,每次老父亲张罗着买,现在只有他还在坚持着在老家过年的习惯,年前很早就预备了鞭炮,年三十晚上下饺子时,初一早起时,到时间了,他喊几声,支应了小辈们去放。二是自己早已对放鞭炮失去了热情,倒不是禁放或北京的雾霾,只是不想放,二十几岁即是这样,故也不想买。鞭炮已离我很远了。可在小时候,我不是这样。
小时候,我在农村,那时对年的感觉,绝对是热烈隆重的日子,心里很期盼。快过年了,大人们的情绪已与平时不同,每家忙碌置办年货,带孩子去逛热闹丰盛、五颜六色的大集,买春联,炖肉,花钱比平日里冲很多,一切的一切,都在渲染着要过年了。对孩子而言,过年更是个甜蜜实在的日子,除了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尤其对男孩子,还可以有很多鞭炮放。买一挂鞭炮,平时对小孩子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因为手里没钱,——那时大多数家长没有给零花钱的习惯,家里供流通的钱都少。只有到了过年,大人们手下阔绰许多,风俗要遵守,家家要买鞭炮,所以才肯定有的放。有的放当然是件喜事,但有放早放晚,还要看家里什么时候买回来,这里可有排序差别。常常腊八刚过,院里已经有孩子在放鞭炮了,因为放的早,场地显着空荡,像独自表演,聚焦,放的人故作闲闲的走,一手捏着正燃的细白棉线,一手从兜里掏摸,摸出一枚短短的红皮的“小杂炮”,把捻儿凑到线绳火上,点了,手法果断而熟练,捏了后屁股,“呲”,小胳膊猛抬,使劲一甩,“啪”,一声脆响,充满骄傲和自豪。谁都知道,早放的孩子牛气,放不到的徒羡慕,无奈无奈可奈何啊。等自家有鞭炮了,第一件事就是拆。撕开红纸包装,把长长的一挂鞭扽出来,挑开盘口,抖落或拆成单个,一窝长着一根须子的小鱼,放到口袋里,拿着点燃的棉绳,也加入到放散炮者的队伍里去。玩法比着出奇,互相吓着玩儿;比谁扔的高扔的远;往土井里扔,听响儿。还不过瘾,就爬到树上,盘在枝叉间,高高地往下扔;炸粪坑,看湿烟团散在脏水上;溜到茅厕里,炸屎,点着后兔子一般散开,一声闷响后,再聚拢了去看,那些粑粑们被炸得四分五裂,甚至黄黄地飞上了墙。更有甚者,去炸哼哼哼着慢走的猪,站在圈里温顺吃草的羊,一走一点头踱步的鸡,除大人之外的活物,看它们惊慌失措的眼神或狂奔而去大笑。后边的事,大人看到,会瞪着眼睛呵斥,“都闲的你们,想发疯啊!滚一边去!”甚至愤怒地来一顿胖揍。
挨骂当然惊慌,挨打更多嚎啕和眼泪。然而孩子的心情啊,像春天的风,一呼啦,即忘掉刚才的冷点,咋咋唬唬,又暖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