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芬芳

那种感觉，总会缘起于某个雨天，光着一双脚走在一条泥泞的路上…… 雨哗哗地下个不停，路上满是雨水。那是一条长长的泥土路，一下雨便成了难过的泥塘。 小孩子却格外喜欢泥塘，特别是在雨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裤腿高高地挽起来。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水里撒欢，跑啊笑啊。 不得了了，脚陷在淤泥里快要拔不出来了。 沉住气，猛一用劲儿，脚拔出来了，可是，鞋却留在了泥里。 你伸下手去在淤泥里找到鞋，拽出来，拎在手上，这便不用怕再陷进泥里了。 其实啊，脚踩泥水中会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惬意得很呢。特别是踩在没过脚踝的淤泥里，脚丫丫是渐渐向下滑，一点一点，柔柔软软的，像被柔嫩嫩的纤指轻柔的抚摸着，依如爱恋着的不舍与缠绵的偎拥。你不会忍心就那样地一下挣脱而去，准会拔出这只脚丫又踩下那只脚丫。或者你干脆站立不动任让那双脚丫深深地从那无限温柔的纤指间向下滑坠。 迷迷濛濛的雨啊，晶晶莹莹，亮亮闪闪，如梦似醉。 快看，那些路边的小树！跳着笑着唱着，一个个竞相比着绿。 前方的路，在这濛濛雨天总会显得小一些，再小一些，时隐时现地延伸在树间、村旁。 抬头望望天，茫茫然。没有雷，没有电，有几只快乐的小鸟在钻着天。 那蜜一样的雨呀，默默地在你的脸颊上流淌着。又如梦幻中飘落着的玫瑰花瓣儿，从缥缈的天宇里串串飞来，纷纷扬扬中落在了这里的树上，路上，还有你的脸上…… 二 待你从雨中走回家里，姥姥一定会怪你走路为何这样不小心，下雨了为何不早点跑家来。你红着脸会说路滑呢。便拿起脸盆跑进园子里，姥姥跟在后面为你舀水，你脱去了泥衣服彻底冲了个凉水澡。天也便晴了，太阳从西边露出来一张笑脸，周围便是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就像一片通红的鲜柿子样。金色的阳光照得远近通亮亮的，而更远方却还有密密的浓浓的云在翻涌着，这金色阳光直照下的地上就如一个格外醒目的宽大舞台，所有的人、屋舍、道路、树木、鸟儿、鸡、鸭、鹅、狗、蜻蜓、蚂蚁，全都亮闪闪的光艳艳的好看了。你细看，那屋脊上，那弯曲着的小路上，那田野中，那走在地里的庄家人的身上，戴着的草帽上，撑开着的雨伞上，还有慢腾腾走着的老牛的背上，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水蒸气呢。那蒸气是乳色的，向上飞呀飞，飞到天上去了，化为阳光，化为清爽的空气。站在园子里你会嗅到各样的花香，那花香里搀着水气，还有泥土的甜味呢。你踩着院子里的沙石地面，那刚被雨水冲洗过的沙石甬路格外的新鲜，大小均匀的鹅卵石花花绿绿的，珍珠宝贝一般，踩上去，有的温热、有的凉爽、有的似在你脚下滚动嬉戏着，有的似还在格格地乐，笑得前仰后合的；那细沙，黄灿灿的，平平的，密密的，踩上去，便留下你的脚趾印，有些个便牢牢地吸附在你的脚趾上，有的还调皮地钻进你的脚趾缝里，弄得你痒痒的，怪怪的，直想笑。 三 那火烧云吸引着你，你拿过“工具”，悄悄地打开院子的西门向火烧云方向跑去，那火烧云便灿烂地对你笑，她明白你的意思，知道你要做什么。她便也跟着你跑。路边的一棵棵又高又大的老榆树上总还会噼噼叭叭地将大滴大滴的水珠儿撒落下来，滴落在你的身上，你知道那是老榆树在与你开着玩笑。似乎你跑到哪里，那老榆树就追到哪里，将水珠儿噼里叭啦地撒落下来。见你不管不顾的样子，他们最后也只好在路边喘息着不再追赶了，可嘴里却还在咕里咕噜地嘟哝着什么。你已把老榆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来到了江边，那江是呈一个大大的s型从姥姥家西边四五百米的地方流向南边的。漫天的火烧云全都倒映在江里了，那江便如穿上了花得耀眼的新衣裳，像个娇羞着的新娘子呢。呵呵。你来了，你来到了新娘子的身边，不过你可不是来看新娘子的，你是来做正经事的。你沿着江边的沙石路往南跑，一路扑通扑通的响声，那是躲在江边草丛中的青蛙，好像你的奔跑声就是它们跳远比赛的哨声，它们全都鱼跃着跳入江里。待你跑过不久，它们在你身后又是哇哇一片的欢声笑语。 你来到了那片浅水区，那是你和小伙伴们常来的地方。成串的小鱼儿大概是听到了你的脚步声，画着孤线往深水处游去。你将那个宽口的瓶子注满了水，瓶底撒满了鱼喜欢吃的食物。你走入江水里，用一个小竹竿挑吊着那瓶子缓缓地放入水底。你等待着鱼儿钻进里面觅食。那水很清澈，可以看见水底的各式各样的花石头和各式各样的水草，还有蛤蜊划过的曲线，你沿着那曲线寻找，便会发现水蛤蜊，它们大张着嘴，露出黄黄的舌头。但一遇有响动，它们便会紧紧地闭合住，任你怎么用力也掰不开了。你把它们从水底捞起，扔到岸上。水底还有好多的水牛蟆，它们的样子像是牛角，螺陀样的。在水底无人惊动时，它们的身子会从那牛角壳里钻出来，庸懒地舒展着筋骨。只一会儿你便会从水底捞出许多的宝贝。最大的蛤蜊足有手掌那样大，水牛蟆也有拳头般大小的。你再将那水底的瓶子提起，就会看到有几只小鱼儿已在瓶子里东奔西突地了，就像几个正撒欢的小贝贝。 你带着你的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往家走，到家给姥姥看，姥姥会数落你，一会儿功夫不见怎么又跑江边去了。你笑嘻嘻地告诉姥姥，江边的景色很美。姥姥便到房后摘了一些李子，那李子很大很红，还是干核的呢。上面有些白白的粉。还挂着水珠儿。天上不是有仙桃吗？姥姥摘的李子通红，个大，还很甜，那就是仙李了。你吃着仙李，看着瓶中的小鱼儿，脸上挂满止不住的笑。 四 吃过的李子核你把它们埋在园子里，你等待着它们长出嫩芽来，甚至有一天也能接出李子来。你等啊等，等得心急了，便用小铁锹将那些李子核挖出来看，可那些李子核还是静静地没有丝毫的动静。你将它们又重新埋下，过几天，你又想看看它们长得怎样了，便又挖开看，这回你看到有几个李子核已裂开嘴了，里边露出红红的芽儿，很是好看。你赶紧又把它们藏在泥土里。你精心地为它们浇着水，再过几天，你终于看到了破土而出的李子芽儿，那小芽儿很小的，很娇嫩。那硬结着的土表会形成一个盖，压着那芽儿，但那芽儿还是顽强地拱起那片土盖从地里生长出来，终于那芽儿伸展出了两个叶片，就像是两只小手，向上用力地伸举着，那硬结着的土片终于受不了了，边叫着边轰的一声碎裂了。那芽儿便簇新地裸露在阳光下了。你天天看着它们，希望着它们能一夜之间长大，并能结出满树的李子。那芽儿终于长出了新叶，而那两片乳叶已枯掉了，每长一片叶子，都像是开出的一朵花一样呢。渐渐地那李子苗已长得一扎多高了。微风一吹摇呀摇的，像是在舞蹈或歌唱的样子。 五 你无事时还好躺在一片草地上，往天上看，看天上的白云，各式各样的。天空中总会飞着很多的蜻蜓，有大绿豆，有黄大傻，有红辣椒，有花翅膀，有线蜻蜓，还有普通的蜻蜓，它们数量最多。还有一团一团飞着的白蝴蝶，你如果剪一个圆纸片，用细线系在一根小棍上，边跑边挥舞，那白蝴蝶就会在那圆纸片后傻傻地跟着飞呢。最好看的是大黑马燕，它的翅膀总是那样蓝汪汪地闪着光泽，不过它总是孤独地飞，静静地越过田地，越过村落，越过菜园……还总会听到蝈蝈的叫声，那叫声长长的一串串的，很是好听。蝈蝈有绿蝈蝈，还有铁蝈蝈。铁蝈蝈叫声最响亮。比夜晚蛐蛐的叫声要大许多倍呢。捕捉蝈蝈要小心地慢慢接近，因为蝈蝈鬼着呢，它稍微听到一点响声，便不再叫，如果它发现有响动在接近它，它就会迅速地窜到草丛中，让你无法找见它。当它确信危险已解除时，它又会重新跑到阳光下，在草叶上发出欢快的鸣叫。 还有许多的蚂蚱，有脆绿的，也有深得土一样颜色的。它们有时会飞落到你的身上。当你要抓它时，它又两腿一蹬，蹦到远处去了。 当你蹲在草地上，细看草的根茎处，就会发现新的故事。密秘就在草的根茎的下方的泥土里，你将草拔起，再用一根木棍或小石片挖下去，在那翻起的新鲜的泥土中，你很快就会找到蜿蜒而动着的红蛐蛇，那家伙懒懒的躲在泥土里，那可是鱼儿最喜欢吃的美食呢。再挖下去，你就会发现狡猾的地蝲蛄了。那家伙总是在地底下用两个坚硬的铲子挖洞。你抓住它的话，它还会在你的手里不停地挖呀挖的，那两个铲子很有劲呢。 挖土挖得累了，你或许就会仰身躺在草丛中，静静地望着天空飞来飞去的蜻蜒，黄大傻，红辢椒，线蜻蜒……你的眼睛依如夜晚的星星一样，眨呀眨的。其实你什么也没想，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你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会与某个女孩一见倾心，饱受思念的折磨——此时，你的心里只有天空中的白云，自由的飞鸟，还有四处欢闹飞舞的蜻蜓，还有那些泥土里的故事。你惬意地闭上眼睛，任丝丝缕缕的风儿在你脸颊上、胸脯上、胳臂上，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轻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