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去
那个卖苹果和柿子的人今天像往常一样坐在这棵树旁边。从上午一直等到日落,他举着旱烟,守着自己身前的桶。两个金属铁桶,旧的不像样子,像极他的主人。他不碰,不叫卖,也绝不会多看你几眼。 他人很瘦,胡子堆了一下巴,带一顶老式的帽子,口袋里总有烟草袋子。坐下就是一整天,也许习惯了长年累月的坐着,他再也不怕露在风里,风和他一样渐渐老去,成为他熟悉的事物,带着他渐渐跑远。 我是在清晨看见他走的。他瘦的像一棵死了很久的树,裹着一身土气的衣服。脚边堆着袋子,散乱的摊在那里,他前面是一桶苹果和一只炉子。他把袋子扛到肩上,另一只手提起炉子和苹果,不辞而别。 女人找过他。闲下来,女人却也安生了,该生活的不能落。院里堆的草被齐齐的塞进火里,灶前的风箱总是响,一拉一动,把女人的品性拉的长了,也慢下来。 这些年,女人再不找他,生活过的四平八稳。家里的地不耕种,已经荒掉。女人在门里守着孩子,朝前望向果林。那也是她营生的方式了。她的生活随着他的离开变得稀松,命运在宽慰着她,身子倒也挺挺拔拔。摆弄起林子来得心应手。种的还是苹果,她期待着什么呢?那应该是她最日思夜想的身体。我想男人是最应该清楚的。 他回来的前两年,女人老去,照片放在柜子里,柜子前摆了一个香炉,香根满满铺了一层,灰落在柜子里。男人看到那张黑白照片时也难掩落寞,攀上脸的苦涩总归挥之不去了。他想起年轻时父亲独自守候的果林,父亲终于把自己守大。剩下的归了自己,他又养起这片林子,这成了他一生的寄托。 忙碌的日子起来,过往的日子就消沉下去,再也不用担心没人的日子。也不用急着去扫院子,风会打开院门。自己只顾着把它关紧,它们就出不去。它们总想跑,他想,罢了,由你们去。 它们再回来时,我参加了男人的葬礼,我看到了他死掉的样子,安稳的躺在炕上。他和女人还是合葬在一起,石碑立的平平整整。棺材被放进深处的时候,他的人生就停止了。 风不知去向,他留下的果子分给了村里的老老少少,我家的最终还是烂了。我盘下了那片林子,它变成了我后半生的依靠。我成了男人,果林成为我的全部。忙过一天,就回到屋里,我经常开着院门,向前望去。我知道他会回来,张狂也莽撞的,一个一个季节的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