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花6
到了正月初八,八阿哥和明慧站在前厅的台阶上迎候客人,请得都是那天陪绑的几位阿哥,九,十,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和十七,有带福晋来的,也有不带的,明慧穿一袭大红织锦缎旗袍,下摆绣金色仙鹤,胸前和肩上则绣五色祥云,雍容华贵,不可方物。 我则穿一件蜜合色百福旗袍,罩一件蜜蜡色坎肩,虽然不那么耀眼,却尽显雅致温柔,站在明慧侧后方迎客。 虽然我明知十四一定会来的,可当他出现在眼前时,心里还是一跳,他穿深蓝色暗纹长袍,腰系青玉腰带,脸色比上次好了许多,但仍有隐忧在眉间徘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不知为何我心头浮起了这几句,因为是在大年下作客,别人穿得都很华丽,只有他一人打扮得那么朴素,与别人格格不入,难道是故意的,只为了这几句诗? 待八阿哥和明慧带了众人到梅园里赏完梅,又回前厅和书房喝茶聊天时,我带了巧慧拿了大剪刀和裾到梅林里折梅花,打算送每位客人一枝梅花。 只听身后有人喊若曦,回头一看原来是十四。 他挥挥手让巧慧下去,然后就问我: "若曦,你可知那天皇阿玛打了八哥两记耳光?" "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我见八哥脸红红的,还有手印子,而且八哥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既然你都看见了何必问我?" "可我想知道为什么八哥会挨打。" "这个你问你八哥去,我怎么知道?" "他不说,我才来问你。" "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我怎么掺和?" 我们一边穿行在梅林中,一边聊着,身旁满是胭脂吐香盛开的梅花,原本是很浪漫的场景,我们却谈论着最不浪漫的政治。 "若曦,你觉得八哥挨巴掌是因为推举我为太子,还是另有隐情?" 我想了想,答道: "你八哥说,皇上之所以发怒是以为你八哥想通过把你推上太子位来作补偿。" 他听了点点头: "我也这么想。只是让八哥受委屈了。" "据我所知,他确有这个念头,所以也不能算委屈。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实在是不值得。" 他听了一笑,答道: "值不值得我们说了算,另外以后别老十四弟十四弟的叫,我还比你大三岁呢!" "可我是你嫂子啊!不叫十四弟那叫什么?" "叫名字啊,你瞧我不是就叫你若曦吗?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可十四弟,十四爷,十四贝勒,十四阿哥,十四皇子都是你,何必非叫名字呢?" "你在府中也不叫八哥名字的?" "当然!我都叫他王爷的,只偶尔叫名字。" "我在府中是不许她们叫我名字的,可我要你叫我名字。" "那又是为何?"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我得走了,你八哥还在书房等着我呢"说着,我转身就要走。 "不就叫个名字嘛,何必那么紧张?" "你八哥会 不高兴的!" "叫个名字怎么了?" 我转过脸去一本正经地对着他说: "你八哥对我很重要,我不想让他不高兴,我很爱他!" 他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叫个名字而已,跟高兴不高兴有何关系?" 我一想也是,就说道: "那只叫一次,下不为例了,胤祯!" 话 出口我和他都吓了一跳,他楞了一秒钟,突然捧起我的头吻起我来,不知为何,我没有反抗,也许是因为暖洋洋太阳光照得人迷迷糊糊,或者是被周围盛开的梅花包 围,有种不会被人发现的安全感,或者是因为他改进了接吻技巧,不再那么粗鲁无礼,而变得温柔缠绵,还是因为我的内心已经被他的诗文打动,愿意接受他的心和 他的吻。 待嘴唇分开时他低声说道: "你终于不再拒绝我了!" 说完又一次吻了下去,我心中很明白这是错的,可就是无力反抗,甚至抱住了他的肩膀,闭上眼睛,体会着唇齿舌尖上溜过的甜蜜和火一样的热情。 终于我用尽力气推开了他,气哼哼地对他说: “从前你有的是机会,干嘛非要等我嫁了人才。。。” 他瞪着我,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又一次想捧起我的头被我推开了,他哀叫着: “若曦,若曦,你知道现在的你有多美吗?” “我知道!这都是你八哥的功劳,跟你无关!”说罢,我转身就走。 回 到房中坐在梳妆镜前,我细细打量着自己,虽说这天我故意没有上心打扮梳妆,穿的戴的都是从前用过的衣服首饰,可脸上的妩媚和娇俏是掩盖不住的,美目波光流 转,面颊上也如海棠花瓣般娇嫩欲滴,弓形的樱唇像是随时在渴望着迎接亲吻,虽然表情上一脸气恼,可眉眼间还是娇嗔诱人。 叹口气,百无聊赖地重新点好被吻掉的口红,补了补妆,又回到前厅,八阿哥一眼就看见了我,招呼我过去: “若曦!快过来,头上落了梅花瓣都不知道。” 说着让我低头帮我拂掉头上的花瓣,然后朝十四那边看过去,我顺着他的目光正撞上十四冷冷的脸色,眉宇间的隐忧不知何时已经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冰冷彻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看八阿哥的脸色,更是千年冰封的雪山,吓得我不敢再抬头。
再偷眼看过去,发觉这两兄弟的目光还纠缠在一起激烈交锋,赶紧对十四作了个哀求的表情,他这才缓缓移过目光,转向窗外,八阿哥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松开过。
幸亏当时几位小阿哥正围着十阿哥谈论鸽子,十三则正翻看八阿哥的书,九阿哥跟明慧聊得正欢,没人注意到我们三个人目光之间的战争。
到了晚上,八阿哥斜靠在我房里的炕上静静地看着我卸妆,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他今天吻你了?”
我吓了一大跳,摘首饰的手停留在空中,呆了呆,才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他冷笑一声:
“我一直在前头陪着他们,哪里看得见!”
停了停,他才又说道:
“你头发上落了梅花瓣,他进来时肩上也洒了花瓣,还有,你回房又点了口红,他嘴上的口红虽然擦了,可嘴角上还有。”
我心中暗骂:你可真是个作间谍的料!面儿上却不置可否,沉默着。
他也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旁,默默地握住他的手,低声道:
“我本来可以躲着不见他的。。。”
“可你心里还有他,对吗?”
“这不对,我只是不讨厌他而已,可你为何非要我见他?”
“我只是不想让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我实在是不想再夹在你们两兄弟中间为难了!他是个很难拒绝的人,我不想伤他的心,可。。。我只想过安稳日子,和你在一起!” “我好还是他好?” “这个没法比较的,胤祀!别叫我作难好吗?” 他冷着脸别转过去,我有点儿急了,抓住他的手道: "胤祀,你为何要给自己找别扭呢?这件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我爱的是你,皇上看重的也是你,你当然比他好,可自家兄弟比来比去的,有什么意思?" 他不理我,我不由得抱怨起来: “唉,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碰上你们这对冤家!” 他还是不理,我偷眼看看他的表情,又说道: “你好不容易被秘密立为储君,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去为一个女人跟自己兄弟闹别拗呢?你好像对自己被立储毫不在意,却更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终于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说道: “被立储是我多年努力奋斗的结果,我自知有这个能力,皇阿玛不能否认我的才干,可对你,我真的没有足够的信心,他比我年轻,比我有才华,也比我更会打动你的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获得你的全部。” “你 已经获得了我的全部,就像你已经做了两年太子而毫不自知,想太多太细反而会让自己不安的,我只想过安生日子,不想再被卷入你们兄弟之争中,从前你跟二阿哥 争太子,如今跟十四弟争我,总是争来争去的,而我只想好好爱你,别争了,好不好?享受眼前的快乐和幸福,别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对你的感情了,好不好?” 这天夜里,我比平时更温柔更细致地对待他,但总是隔了一层的样子,似乎做不到从前那种全身心投入的感觉,不论有意还是无意,十四的目的达到了,而我也是有错的,但八阿哥难道就完全是无辜的吗?他不是也在有意无意间试探我? 开春后不久,康熙又带着一群皇子北上出塞围猎,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在随驾之列,这俩冤家终于走了,让我大松了一口气。 每 天做的无非是陪姐姐说说话,散散步,回自己房里看书,写字,静下心来回想过去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发觉越是不甘平庸的人就活得越累,比如八阿哥,从前 拼命争太子,得知被秘密立储之后,又跟自己的弟弟争女人,患得患失,总也没个消停的时候,他身边的人也就活该跟他一样累,也许,还是十四更好些,至少他会 把自己的心事写成诗歌表达,他的错误只在成熟得太晚,不论在政治上,还是在爱情上,都成熟得太晚。
十四仍旧间或有信送来,我都留着不拆封,八阿哥一封信都没有,到是有写给明慧的信,狠心至此我也算服了他。
待到皇帝从塞外回来已经是秋天,八阿哥回府,我递给他一叠厚厚的未拆封的信,他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久久地打量着我,没说话,也没拿信,转身走了出去。
我实在搞不懂他何必要折磨我也折磨他自己,也许太聪明的人就是不喜欢过安生日子,以折磨人为乐。
晚上我还是精心梳妆打扮,巧慧刚刚为我把头发盘好,还没来得及插戴上妆他就进来了,女人都是不喜欢男人看见自己梳妆秘密的,他突然闯进来多少惹得我有些不快。 八阿哥把手中拿着的一个锦匣往桌上一放说了声: “打开。” 然后就背着手站在窗前不理我了,巧慧赶紧退了下去。 我看了看锦匣,不觉心中暗笑,这俩又较上劲了,走到他跟前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前,一言不发,他身子僵了僵,轻轻把我推开,问道: ”干嘛不打开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 ”不开都猜出来了,是你给我写的信!等有工夫了在看吧,现在不想看。“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王爷随皇上出塞围猎,每天一定很辛苦,估计是没时间也没心思看我写的信的。所以就没写。"我一边低头玩儿弄着他腰带上挂着的玉佩一边说着。 “可我每天都在盼着你给我写信!” “你也没说啊,我怎么知道?我当你还在为十四弟生我的气!” “。。。” “再说天天闷在府里也确实没什么新鲜事可写的,就是想你,盼着你早点儿回来,可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是你说了算,多思无益,不如干脆就不想了。“ ”你,真的是在想我,不在想他?“ “嗯,想你。”我仍旧低着头脸颊发烧。 八阿哥犹豫了下,还是伸出双臂抱住了我,我却掰开他的手臂道: “你别动,今天让我好好服侍你。”
说着就轻手轻脚地解开他的腰带,接着又去解他的长袍,他身上有一种贵气,让接近他的人喜欢服侍他亲近他,我也不例外,似乎服侍他的人也能沾染上他的优雅与从容,我时常奇怪,象他这样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何以也在女人面前缺乏自信,非要跟别人斗个没完。
我替他解衣脱靴时,他果然垂着手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柔情。当做完这一切之后,主动抱住他的头吻他的唇,但马上就被他火热的回吻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很想说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可根本没机会,被他压在身子底下气都快喘不过来,温柔的,狂野的,轻盈的,沉重的,霸道的,迟疑的吻像雨点般向我袭来。在他的怀抱中,我感觉我的身体如羽毛般轻盈,如美玉般得到无尽的怜爱。
我退还了十四在围猎期间写给我的所有信件,一封未拆,但也没有打开八阿哥的锦匣,因为我觉得看这些信都是多余的。
八阿哥问我为何不看那些信,我说留着等失宠的时候再看,他听了一笑,说道:
“你也会有失宠的时候?”
“那可难说。”我白了他一眼,“红颜未老恩先断,无情最是帝王家。“
”将来你会是皇后,不会有失宠的那一天的。“
”算了吧,陈皇后也有被贬长门宫的那一天,也许还是姐姐说的对,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我也靠不住?”
“对,你也靠不住,只有自己最靠得住。”
他看我说得认真,呆了一呆,说道:
“你还是不相信我,你的心还是没全在我这边。”
我心说现代职业女白领怎么可能跟古代女人想法一样呢?古代女人不是靠丈夫就是靠儿子,这个又是跟他解释不通的,爱情是爱情,人生是人生,混为一谈只能让自己失意又失望。
“我不明白,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何你总有不安的感觉?”
“王爷待我确实非常好,只是人的命运总也无法完全由自己决定,莫说我的命运了,就连你的命运都不能算非常确定。”
他听了低头想了想,回道:
“也许吧,可我会尽我所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而我的命运也就是你的命运,若曦,我不要你总是有不安的感觉,在我身边你用不着担心任何事,一切都有我呢。”
“我也不要你有不安的感觉,我一心都在你身上,永远。“
他握紧我的手,又说道:
”可你为何又要说靠自己呢?你怎么靠自己?“
”靠自己当然就是好好服侍你,让你开心,不让你忧愁,尽一切可能取悦于你喽。“
八阿哥笑了:
“这就对了,只要你的心都在我这里我就开心了,你不必事事都刻意取悦于我的。”
我不敢对他说,我总在担心在不远的将来会与他离别,穿越时空本就是件不可思议之事,何时来何时去完全没有把握,若是那一天到来的话,那生离死别的感觉将会多么令人绝望!投入的感情越多,离别的痛苦就越多,不如淡然相处,可又怎么可能做到淡然相处!
每当想起这些,就愈加依恋他,愈加疼惜他,坚持每天凌晨与他一起起身,亲自服侍他穿戴,送他去上早朝,亲自安排他的饮食衣饰,渐渐地,我几乎成了他唯一的妻子。
夜晚来临之前,我都要精心打扮自己,只为取悦于他,在他的怀抱中喋喋不休地倾诉着对他的爱恋,十四自从我退还了信件之后倒也还消停,或者说,真正不再纠结不已的是八阿哥自己,我渐渐发觉他是个极其内向又被动的人,非常不擅于表达自己的热情,只能借跟十四斗法才能曲折地向我表达他对我的在意,这种两败俱伤的手段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如今我主动表达了对他的爱意,他的这种双刃剑式手段也就没了意义,可怜的十四被利用了一把之后又被抛弃,情场与政局有时大同小异,心眼儿多,成熟度高的人总是占便宜。
太平日子没过两天,皇帝就又在我们三个中间插了一杠子。 起因是九九重阳 节,按照惯例,皇帝每年都要在畅春园里由皇子们陪着赏菊,今年不知怎么了,康熙心情特别好,特赏各皇子福晋一同进园子赏花,圣旨上书“赏各王大臣,皇子携 福晋”然后下面注了一行朱批的小字“廉亲王侧福晋马尔泰氏”,这样一来,除了我之外的侧福晋一律不能出席,而我则必须去。 原本这类出风头 的皇家社交活动我就不喜欢出席,阿哥们还好,各府的福晋们绝大多数都是出身高门大族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个个儿都是一双势力眼,虽说如今我在皇帝面前得 宠,可家世背景远比不上她们,当面儿都是一副热脸,一转身就给你个白眼,谈话内容无非是吃喝玩乐,衣饰花粉,见识学问一概无有,说平庸还算看高了她们了, 十足的无聊无趣。 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也让我头疼,绝不能打扮得太华贵,压了嫡福晋的风头会被人笑话不知自个儿身份,穿得太寒酸丢了八阿哥的面子也不行,而且皇帝特赏我参加的赏菊会,等于抬高了我的身份,绝不能让皇帝感觉到我兴趣缺缺,一定要兴高彩烈的才行。 最后决定穿一袭牙白色绣酒红色菊花旗袍,旗头上插一枝象牙雕花扁尺,再在鬓边配一枝八仙过海雕花象牙簪子,耳环也是圆柱型的镂空雕花象牙坠子,旗头一边戴牙白色流苏,正中戴一朵酒红色菊花。 打扮好了之后整个人就像一座象牙雕像一样精致细腻,明艳照人,暗含着浓浓的书卷气,不张扬,不华丽,却令人过目难忘。 又要见那个冤家十四了,上次退回未拆封的书信给他,不知这次又要如何对待我,会不会把事情吵出来,闹到皇帝那里去还是个未知数,照他的性子这种可能性也还是有的。 开始我尽量缩在后头,跟大家一起向皇帝跪拜叩首行礼,一心想着,最好皇帝没看见我或者把我给忘了,可谁知皇帝一下子就把我从人堆里叫了出来,命我到近前伺候,还跟我聊了两句菊花茶和菊花火锅,十四则站在皇帝的另一边,扬着头不理我。 我 和十四一左一右搀着皇帝慢慢步行赏菊,他那个位置原先是太子爷的,而我的位置是新添的,这个情形落在不同人的眼里会有不同的解法,十四作为八阿哥的挡箭牌 站在了太子的位子,而我才是真正替八阿哥站位的,作为未来的皇后替未来的皇帝尽孝道,能想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已知秘密立储的三个人,我,八阿哥和皇帝本人。 还有一种解释是皇帝把最喜爱的儿子和儿媳叫到身边伺候,在皇帝心目中我和十四原本是他最中意的一对,最后虽然没成,可皇帝还是要把我们凑在一起,对十四暗示他作为父亲的遗憾。 当然,对大多数人而言,十四是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选,皇帝亲近他是理所当然,而我,则是皇帝对我的特殊宠爱。 康熙兴致很好,笑眯眯地不时对我和十四谈论着菊花颜色,品种,形态,名字和有关菊花的诗词歌赋,我跟十四配合的很好,一唱一和哄着康熙高兴,一转眼,趁着皇帝不注意,他就对我怒目而视,我也没给他好脸色,尽可能摆出恶毒的表情瞪回他去。 回过头去,用目光搜寻八阿哥的身影,看见他正兴致勃勃地背着手跟九十两位聊得欢,根本不往我这儿看,不觉悲从中来。 皇帝赏了会儿菊,又回到宝座上喝茶,这工夫我跟十四正互相恶狠狠地瞪着,皇帝一抬头我们俩赶紧换表情,皇帝再一低头,我们俩各自转开目光,谁都不理谁,我急匆匆地寻找着八阿哥的目光,一对上马上摆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他黑幽幽的眸子微带冷意,嘴角却还是带着笑。 过 了一会儿,皇帝下去歇息去了,命皇子和命妇们自由赏花不必拘礼,我如释重负赶紧跑开去,离得十四这个冤家越远越好,一个人急急忙忙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会 儿,一走就走到了湖边,此时湖里的荷花荷叶都已败落,只剩下些残枝败叶,萧索得很,湖边的芦花被风一吹倒是如雪浪般浮动,不觉一时看得呆住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回头一看,就见十四正背着手站在背后,边上一个人没有,不觉冷汗就下来了,定了定神叫了声: ”十四弟。“ ”叫胤祯。“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我深吸一口气,说了句: “我得回去找你八哥八嫂去了,失陪。” “站住!若曦,我问你,你可以不回我的信,可干嘛一封都不拆看?”他又对着我直目瞪眼。 我抬头迎着他的目光: “如果我告诉你,你八哥写给我的信我也一封没拆开看,你是不是感觉会好点儿?” 他的目光果然和缓了下来,说道: “真的?可为什么?” “我说等到我失宠的时候再看的。” “这怎么可能?八哥一心在你身上,又是个十足十的痴情种。”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总跟他过意不去?” 他没说话,目光转向一边。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勾引嫂子?还那么理直气壮的!” “我不想跟你讨论家法。” “可你是使君有妇,我也是罗敷有夫,从人伦上也说不过去啊,你还想怎么样?” “既然你说得那么绝,又何必在那天的梅花树下接受我?” “我,,,我是有错,可不能再错!你府里也是妻妾成群,儿女成行,何必呢?“ ”如果可能我宁愿只要你一个!“ ”你八哥说咱们三个就是文帝,陈思和甄后。“ ”这话真是八哥说的?“十四听了一笑,”还真是那么回事。“
“当然你们异母兄弟感情要比他们一奶同胞的要好得多,只是别因为我而坏了你们兄弟感情,否则我不就成了红颜祸水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红颜祸水我不知道,只知道我们是从小最要好的朋友,那个时候我一心想着你跟八哥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八哥开心我也跟着开心,八哥为你难过我也跟着难过,你们分开八哥伤心欲绝连明慧都不知道,可他没避我,我知道的内情最多!我这才知道男女情爱原来有那么折磨人!我怎么劝都没有用,所以才去找到你,把你骂了一顿替八哥出气!
可谁知后来我竟然也落入了情网难以自拔,我府里是有好几个福晋,但在你之前我只知男女,不知情爱,跟你在一起才教会了我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又苦又涩,又甜又酸的感觉,我也不想跟八哥抢,只是,,,只是身不由己,总想和你待在一起,多一刻钟都是好的。
回去之后又要对着那些无趣的人,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而这种折磨要持续终身!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刚才我们谈到了乐府,谈到了曹氏兄弟,更多的,我们从前还谈到过楚辞,诗经,还联过诗,填过词,而这些我的那些女人们永远都不会懂得!
你知不知道?若曦!我跟你在一起有多快乐!总算能透口气的感觉,我不能没有你,否则就会被活活憋死,这些心里话对谁都不能讲,讲了也没人理解,更没人同情,我不缺女人,而是女人太多,知己太少。“ 我听了他这番肺腑之言,无言以对,他们这些皇子十几岁就被皇帝指婚,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但爱情是没有的,也不懂得爱情,像八阿哥那样是极端偶然的,先是对姐姐一见钟情,然后又碰巧被指婚,结局却是失恋和失意,大起大落,难怪感情上比别的皇子要成熟很多。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胤祯,你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他立刻喜笑颜开,说道:
"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
"叫名字不是重点,要讲得故事才是重点。"
于是,我给他将了少年维特的故事,他不置可否,皱着眉眼睛望着湖面。
我又给他讲威尼斯商人,正讲着看见湖边有朵迟开的荷花,就指给他看,还拉拉他的袖子,要他帮我去摘来,他二话不说,掖好长泡得下摆,两三步就跳到湖边伸手去够,没够着,恰好边上有棵歪脖柳树,他又爬上柳树探处身子去采花,终于把花采到手送到我的眼前。
我闻了闻荷花,想起了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这应该算是秋日里最后一朵荷花吧,望着秋风下萧索的湖面不觉心头升起忧伤,情不自禁唱起了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十四惊异地看着我,问道:
“你在唱什么?这么好听!我从没听见过这么好听的戏!”
“这可不是戏,是歌,是西洋传过来的歌,唱的是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花。”
“西洋人的歌!是不是那些跟皇阿玛在一起的西洋传教士教给你的?”
“是啊是啊。”我只好含含糊糊地回答。
“太好听了!你再唱一遍好不好?”
十四听了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这么好听的歌,却配了那么忧伤的词,写歌的人一定是个多愁善感的才子,西洋人的歌比我们的戏还要好听,还要打动人心。“
”今天为你唱歌的事,你可千万不许说出去,否则传到你八哥耳朵里,他会不高兴的。“
”好!我绝不会说给任何人听的。“
我还是不放心,叫他赌咒发誓了才算放过他。
两人沿着湖面慢慢走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绕湖一圈,转过一座小山坡,看见八阿哥正站在不远处,我赶紧把手里的荷花往十四手里一塞,说了声:
“你八哥找我来了,我得走了,记住你发过的誓!”
说完就飞跑过去,却忘了自己穿了花盆底鞋,没跑两步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幸亏八阿哥抢上几步,牢牢地把我抱住,否则就要摔倒在地上了,心说好险,真要摔地上这洋相可就出大了。
“还是小时候风风火火的脾气,跑什么啊?后头还有老虎在追你?”八阿哥把我扶起来,眼睛却看着对面站着的十四。
我赶紧把他拉走了。
皇帝赏每位福晋两段衣料,别人的颜色都是随意,只我的两段都是牙白色的,一段是牙白色织锦缎五彩祥云,一段是牙白色绣百鸟图案,又特别加赏一套十八件牙雕头面,显然皇帝对我今天的穿着打扮极为欣赏。
到了晚上,我叫巧慧为我梳了另外一种汉女发型,叫堆云髻的,插上皇帝刚上的象牙发梳发簪,既华丽又清雅,刚收拾完,八阿哥就背着手进来了。
这次他倒没称赞我的打扮,只硬梆梆地甩下一句话:
“从明儿个起,你不必早上到前厅去给明慧请安了。”
“为什么?"
"皇阿玛今天当了众人的面特地把你叫过去,你可知他的用意?他是在让你帮我站台面!我再让你每天给明慧去请安传出去会被人笑话小看的,皇阿玛都那么重视你,我怎能把你当侍妾?”
“可明慧福晋那里。。。”
“我已经跟她说过了,若曦,你原本就是皇阿玛身边的人,又是他亲赐给我的侧福晋,地位应该比一般的侧福晋为高,不应该天天去向嫡福晋请安的,各王府都没这规矩,就算在宫里,嫔妃们也不是天天到皇后那里请安的,不论宫里还是王府,一家之主只能是皇上或者王爷,皇后和福晋的职责是辅佐,你明白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
“可我并不觉得向她请安行礼怎么就委屈自己了,本来也要起早服侍你穿戴上早朝的,再躺下也是睡不着,不如梳妆好了去向福晋请个安打个招呼。”
“你跟你姐姐一个样!什么都不在乎,要换个人还不定怎么争谁高谁低呢!这样也好也不好,不过不论怎样,你今后都不必对明慧太在意,记住,你对我远比她对我重要,你在皇阿玛面前为我争脸也就是在为整个王府争面子,你懂吗?”
“可明慧是你妻子!”
“你也是我妻子!”
我想说我只是你的情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又是讲不通的一件事,只好点点头:
”王府的是自然是你王爷说了算,我听你的就是了,可明慧她很爱你的,听十福晋说她从小就爱上你的。“
”那是她的事,明慧是读书不少,也明事理,可不讨男人喜欢我有什么办法?我的那班兄弟个个都喜欢你,九弟十弟十三弟,更别说十四弟了,可对她从来就是敬而远之。“
"自从你娶了我之后根本就很少上她那儿,,,"
"这是我的私事!愿意去哪个福晋那里过夜就连皇阿玛都不会干涉,若曦,我不明白为何我在帮你,你却总为她说话?"
"我,,,这是你跟她之间的事,我确实不该插话的。"
"若曦,你可知外面有人说我惧内,家里三个福晋,一个成天在佛堂念经,一个天天早上要去给嫡福晋请安,好像我只能坐视不理似的,如果我连这个家都摆不平还谈何治理天下?"
我不觉叹了口气,当女强人遇上男强人时只会是悲剧,在那个男权社会里女人只能靠讨男人喜欢来为自己争一席之地,八阿哥外表斯文温雅,内心强悍得要死,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人能拦的住,我根本不可能说服他的。
我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不知说啥才好,多年之前十四就提到过这种传闻,说八阿哥畏惧悍妻不敢再娶,如今虽然娶了我,也是皇帝赐的婚,想想他也够委屈,在朝堂之上公开争皇位,私底下却被别人嘲笑为惧内。
“嫁你之前,我还担心会受明慧的气,如今看上去倒像是她受我的气。”
“这个不是谁受谁的气,女人头一条就该孝顺公婆,讨得公婆欢心,第二条讨得丈夫喜欢,这两条你做的都比她强,更别提你帮我热络兄弟情谊,十三弟从前跟我不来往的,如今也来我府上作客,还有十五十六十七弟。。。”
“十三是我拉过来的,可也别把十五十六十七都记在我的功劳上阿,我根本就没跟他们说过几句话。”
八阿哥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你这个嫂子又漂亮又能干,他们怎么肯跟着我?你知不知道,外头都传开了,说八福晋是京城第一美人了呢!”
“别瞎说,哪儿有这话?”
“如果不是,那皇阿玛哪能把你叫身边伺候?”
“皇上只是跟我比较熟而已。”
”皇阿玛最宠爱你,当年我提心吊胆怕皇阿玛看上你,幸亏那时你还小没长开,否则还真难说。“ “若曦,今天十四跟你聊了些什么?”
“还能聊什么?找我吵上一架呗,你没看见在皇上跟前,他直瞪我?”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甚至是嫉妒你跟他还有老十,老十三之间无拘无束说笑,闹气,吵架,你跟我就从来不那样。我在想,如果当年你按照皇阿玛的旨意嫁给他,会过得怎么样?“
”好的时候好,写诗填词,聊文人雅士,诗词歌赋,坏的时候坏,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他才不会哄着我让着我呢。“
”今天你手里拿着的荷花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一惊,暗骂:就你眼尖。
一歪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我看见湖边有朵迟开的荷花,就叫他帮我摘来,他就爬到树上去摘给我了。“
”树上还能长荷花?“
”这你就少见多怪了,没听说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八阿哥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又吃醋了,我心想。
“哎,我在想,如果当初我嫁给他了,你会不会也像他那样来抢我?”
八阿哥还是沉着脸不理我。
“你才不会来抢我呢,是不是?”
“我当然不会,但等我坐上了皇位就会跟皇祖父一样,纳你为皇贵妃,封你为皇后。”
“那我就,,,做个贞节烈女,誓死不从,怎么办呢?”
“若曦!”
八阿哥脸色更难看了。
“哈,骗你的!知不知道?你吃醋的样子最可爱了!”
八阿哥被我弄得哭笑不得:
“唉,你可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那你,,,跟明慧福晋从来不说这些的?”
“明慧殷勤是殷勤,可总是隔了一层,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总是把自个儿身份看得太重,不可能像你那样自由自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样便怎样,所以在你这里我最轻松。“
“身份是最最无聊的事情了,高也好,低也罢,总之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我是担心明慧福晋会生我的气,是我把你从她身边抢走的。“
”这你不必多虑,你没来之前我对她也是那样,她对我当然不错,可平时心机重重,而且对别人特别是对下人也很苛刻,对你姐姐也不是很好。“
“可你这么一来,我要讨好的人又多了一位,从前只需讨好皇上和你就可以了,如今还得加上个明慧福晋。”
“若曦,我说过了,你比她对我重要,你没必要讨好她的。”
“通共就四个人,姐姐还超然物外,就我们三个,结果还闹得谁见谁都心里不痛快,我知道自己无法取悦所有人,可既然你刚才提到了孝献皇后,也肯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若曦!“八阿哥急了,”你不是董腭妃,我也不会是皇祖父,我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是你先提到她的。“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先起的头儿,我们不说了,早点儿睡吧。“
“嗯,你先进去睡吧,我还有几个字要写。”
我坐在桌前写字的工夫,他又凑过来看,我赶紧捂住纸:
“不许看!压在砚台底下,明天早上才许看!”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他已经走掉了,桌子上并排放着两张纸条,一张上书:
“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另一张是八阿哥的字迹: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没过几天,康熙又命八阿哥代皇帝到盛京祭祖谒陵。
我听说不觉抱怨:
”才回来没两天又要出去。”
“若曦,你可知代皇阿玛到关外祭祖谒陵从前可一直是太子的差事?”八阿哥对我的抱怨不以为然。 我瞅了他一眼,轻叹一声:
“知道。只是忽见陌头楊柳色,悔叫夫婿觅封候罢了。”
八阿哥微微一笑:
“加上来回路上的日子,也不过一两个月的工夫,可这次谒陵皇阿玛特地命我去似有深意,是在抬高我的地位。”
“所以你才应该更加小心谨慎,千万别被别人挑出错来。”
八阿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道:
“若曦,如果当初皇阿玛不告诉你诏书的事,你会不会嫁给我?”
我低头想了下,回道:
“很 难说,但至少会得到皇上不再加害于你的报证才有可能,你多年来处心积虑谋取皇位,如果谋不到则会为其所害,正如打虎不死反被其害一样,一废太子至今你一直 出于风口浪尖之险地,你不怕死,可我怕死,不但我怕死,也害怕姐姐会被你连累,所以我一定要你答应放弃皇位才肯嫁你,可后来自打告诉皇上我们的事之后,也 就必须跟你站在一起了,为了我自己,为了姐姐,我必须全力支持你,你的前程就是我和姐姐的命运,我当时就在皇上身边,所以必须尽一切可能让他对你产生好 感,还不能被他感觉我在替你说话。
皇上不喜欢的皇子之中 你肯定是头几名,大阿哥不讨皇上的喜是因为他本身就不讨人喜欢,你则正好相反,太讨人喜欢,受群臣拥戴,被众兄弟追随,你让皇上处于何地?当局者迷,旁观 者清,我想到提醒你,可左思右想,你那么聪明的人如何想不到这一点?如何还要我来提醒?再说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去避免皇上的猜忌?没办法的,再说你也不肯 去讨好皇上。只好我去拼命讨好他了。 当时我只想让皇上对你产生好感,不再加害于你,实在没想到他会。。。至今我也想不通皇上何以对你改变态度,秘密立你为储。”
他听了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我当时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便有退路为了额娘为了追随我的兄弟们也不能退了,在皇位和你之间我只能选择皇位而弃你。”
“你真的就不怕死,不怕连累明慧,还有弘旺?”
他看了我一眼道:
“没有付出哪能得到?”
“你这话放在我身上是对的,可放在皇位上可难讲,皇上对你那样你竟然还敢想皇位,你的勇气真是不同寻常。我是个女人,不想跟你去冒险,同样也不愿意姐姐被迫跟着你去冒险,可事情到了那一步逼迫我必须去为你冒险。
其实那年你我分手我从未真正从心底里把你抹去,退还鐲子只是自欺其人,任何时候听到有关你的消息都会让我心惊肉跳”
八阿哥抓住了我的双手,放在胸前,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是我无能,总让你为我担心。” “你 现在若是把我当妻子就不该说这种话,当时我并不想与你分担,只是抝不过我自己的感情,我真的是没办法对你不闻不问,可你知道吗?你的处境有多危险?众多皇 子之中只有你是在公开争夺皇位,落在皇上眼里会怎么样?我在皇上身边多年,已经习惯从皇上的眼光看人看事,他会觉得你是在与他偏爱的太子作对,进而与他作 对。 话说回来,如果皇上不偏心的话,他确实应该选择你,你是诸皇子中最优秀的,可皇上怎么可能做到不偏私!太子之母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生下太子就去世了,而良妃娘娘在皇上眼里只是后宫众多嫔妃中的一个,你且设身处地替皇上想想,你若处于他的位置会怎么样?”
八阿哥低头不语。
“我看到你处境不好,前程更是凶险,所以百般劝你放弃皇位尚可保命,可你就是不听,甚至说不惜以命相搏!皇上虽然忌惮你,打压你,但毕竟有父子之情,可你四哥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若你或十四弟不得皇位,那你就会死于非命!”
一想到真实的历史中八阿哥最后的结局我不禁泪流满面!
“届时,胤祀,你可会后悔?虽然皇上目前秘密立储,但也正因为秘密立储而随时存在变数,如今皇上命你去关外祭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若将来你不能荣登大位那一定有人要置你于死地!”
“不,我绝对不会后悔,我早就说过成王败寇,如果失败了也只是命运不济,可我绝不甘流于平庸!”
“好吧”我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英勇的君子总比虚伪的小人要好的多,我会尽力帮你的,无论是在皇上那里还是在阿哥们那头。如果有可能,我愿以我命来换得你的平安。”
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若曦,你是个女人,原本应该由我来保护你让你平安,如今却倒了过来,你的话真的叫我很不安。”
我心里想,那是因为你不知到你最后的结局,嘴上却说道:
“我实在是太为你担憂,皇上越重视你你就越危险,越成为众矢之的。”
“我会小心的,行事会非常低调,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我知道你很能干很精明,可还是忍不住为你担憂!”说罢哭倒在他的怀里。
“别怕别怕,一切有我,我定会护你周全”他紧紧拥抱着我,柔声哄着我,可我还是一个劲儿地哭个不停。
夜里,我把他的发辫打开,让他静静地伏在我的怀中,一边哭泣一边不停地亲吻着他的头发和脸庞。
清晨,我亲自服侍他梳头打辫穿戴之后,把貂帽递到他手上,眼见黑色的貂帽压在一双浓黑的剑眉之上又忍不住落泪。
他张开双臂把我搂在怀中,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等着我回来,终有一天我会亲自为你戴上皇后的九凤冠的!”
八阿哥一走明慧就对我没了好脸色,设身处地替她想也是委屈,有个才貌双全且被皇上看重,被夫君盛宠的侧福晋天天在眼前晃确实叫人心烦,我只好躲着她,天天躲在自己房里为献给皇帝的新糕点设计方案。
当 我为康熙献上新设计制作的八仙过海图案奶油蛋糕时,他还是非常开心,同时呈上的还有鸡尾酒和其他千层酥等点心,皇帝对我的孝心和巧思大为赞赏,命我服侍他 用膳,还问了些鸡尾酒调制的事,我一一作答,那天我特地穿了皇帝重阳节赏赐的衣料做的旗袍戴上赏赐的象牙首饰,以表对皇帝的敬意。
只有牢牢抓住皇帝的欢心八阿哥的地位才能稳固,对于我个人而言,也只有这招儿才能对抗明慧的冷脸,除了皇帝,我还做了一大堆糕点分送四,九,十等与八阿哥关系密切的阿哥们,四王府送的是双份,这当然是为了将来铺路。
出了乾清宫我一边走一边思索,不知不觉已经进了御花园,没留神差点儿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猛抬头见是四阿哥,吓得一身冷汗,赶紧行礼,他冷冷地盯着我,没说话,却步步紧逼,一直把我逼到一棵古柏下,四周连个鬼都没有,我知道他想干嘛,心一横,说道:
“只求你将来对胤禩好些。。。求求你。。”
他不答话,一把把我抱住吸住我的双唇,我只好任他所为,一边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到他的手臂一松,抬头只见十四那张愤怒的脸,四阿哥不慌不忙掸了掸袖子,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才背着手悠然而去。
十四追上前去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怒目而视,我赶紧上前牵住十四的袖子哀求道:
“不要,不要,千万别闹到皇上那儿去,否则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十四这才缓缓松开了手,四阿哥转身离去。
十四恨恨地瞪着四阿哥的背影,只到看不见为止。然后他回头瞟了我一眼,拔腿就走,我叫住了他:
“十四弟请留步,我有几句话要讲。”我上前几步与他并肩缓缓而行。
“我 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恰恰相反,我自私自利,一心为自己谋算,甚至是水性杨花,在嫁给你八哥之前在你们兄弟之中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很久,当年太子向皇上讨 我,万般无奈之下我求过你四哥娶我,他也答应过会在合适的时机娶我,所以算是有过婚姻之约的,后来,,,后来又发生了很多别的事,最后我还是背弃他而选择 了你八哥,所以他恼恨我的背叛也是情里之中。”
“可你当时为什么不去求八哥?”
“之 前我已经跟他一刀两段,还托你退还了他送的鐲子,鐲子也被他砸了个紛碎,你让我如何再去求他?既便如此,我也还是开了口,他的回答是模能两可,没有跟我一 个肯定的态度,我没有怪他,是我逼他在先,负他在先,我这样朝秦暮楚的女人,还能企盼什么?他虽然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也还是与四阿哥联手扳倒了太子,给 我解了围。”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有用吗?你的两位哥哥都没有实力也没有勇气去与太子争,你又能如何?再说当时你一心一意在你八哥身上,恐怕只有骂我是咎由自取。”
十四听了皱了皱眉头,半晌无话,最后只说了句: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我刚回到王府,皇帝的赏赐跟着就到了,四匹时新样式的苏造织锦缎衣料,一对宫样羊脂玉簪子,一对大珍珠耳坠。
八阿哥派人送来的信也到了,人才走了四五天,信倒写了厚厚的一叠。
“若曦爱妻:
为夫身负王命离京北上不过三日,却觉与爱妻分离已隔三秋,当日频频回顾京城,直至望不见城楼,不觉澘然泪下,不知爱妻此刻可在思念我?可会孤枕难眠?为夫一路北上,路上频遇南归之塞雁,突发痴念,不知哪只南归之塞雁会落到我家屋脊,为我带去对爱妻之思念?
若曦,吾之至爱!为夫不知何德何能竟能娶汝为妻,何其幸也!上能替夫尽孝,得皇阿瑪欢心,下能热络众兄弟,替我分忧,才貌双全,知书懂礼,如此贤妻实在是为夫命中之福。。。”
如果平时看到这封信,我会感动于他的真挚和热情,可今天发生的事却让我感觉这种热恋中的甜言蜜语简直就是一种讥讽。
我铺开信笺开始写信,头一条称呼就难住了我,这是我头一次给他写信,称王爷似乎太冷淡,直呼其名又太不尊重,不知该叫他什么好,想了半天,最后决定用良人二字。 “良人在上: 自 良人负命北上,臣妾眼前时时浮现良人顶风冒雪行进在大路上,良人今春随驾出围臣妾尚未有如是别离伤感,只因彼时春暖花开,草长莺啼,良人与众兄弟护驾北上 不会感觉寂默,且随驾衣食都会远比此次独身北上周到,此次奉旨出关祭祖时逢天寒地冻,臣妾素知良人御下甚宽,衣食不周只会自己委屈不会责备下人,只苦了良 人又令臣妾心痛不已。。。好在三个月后良人即可回京复命,这三个月之间只望良人能当心自己,万万多加餐饭,冷暖自知。。。 昔我往以,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自良人离京皇上频频招见臣妾,臣妾也向皇上献上糕点和美酒,蒙皇上夸赞,今日又赏苏造织锦缎四匹并玉簪一对,珍珠耳环一付,昨日因天气突变伴驾之时飘起了雪花,皇上见臣妾未穿披风,特上绣花缎面银狐披风一领,并紫貂皮袍一件。 宫中府中自有臣妾与福晋打点,一切平安,良人放心便是。 只是贤妻美名臣妾万不敢当,自妾身十三岁入府而后十四岁入宫以来,令良人操心费力甚多,且为臣妾受苦受难,而臣妾对良人无尺寸之功,只会拖累良人,折磨良人,臣妾曾经在众皇子之中犹疑不定,连忠贞尚且谈不上,何贤之有?” 我 不知道他看完信会有怎样的感觉,我不想用花言巧语来掩饰曾经的背弃和伤痛,我们都貌似完美却都并不完美,完美的是十四,可惜他太过完美而让我无法爱上他, 八阿哥不如他纯真善良,也不如他坦诚勇敢,可也许正是这些缺点才让我感觉到用不着仰视崇拜,一个聪明的凡人比个完美的神要让人有亲切感。 皇 帝还是频频招见我,命我陪在他身边,或者他批阅奏折叫我在一旁弹筝,要么陪他聊天散步,进膳时也命我近前服侍,在宫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进过晚膳之后才 放我回府,专挑八阿哥不在的时候叫我进宫,几乎就是明了我的为难处境有意为之,有皇帝的宠爱撑腰,我在府中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明慧虽说心存不满,可拿我 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十四还是天天候在乾清宫外,等着送我回去,我叫他无需这么辛苦,何必陪上自己的时间精力,反正我回府都是有王府侍卫护送的,他听了还是皱了皱眉,没说话。 “不会是你八哥临走时候请你帮忙看着我的吧?” 他听了微微一笑:“八哥会这样么?他最应该提防接近你的难道不是我吗?” “算了吧,你八哥还是最信任你的,你也一定把朝中的事和我的一举一动写信告诉他了,这是你们兄弟间的事,我可拿你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哼,要我帮忙的时候哄人哄得什么似的,一见八哥来了马上就跑过去,把我扔一边不闻不问。” 我刚要回嘴,突然想起重阳节他爬到树上去为我摘花的情景,只好低了头半晌无话,最后说道: “你没生气吧?我。。。是怕他看见了又会不开心。” “你反正不会在乎我开不开心。” “我。。。” “好了好了,八哥在你心目中永远是第一,我排第二,虽说心有不平,可又有什么办法,我没他斯文,更没他会讨女人欢心。“ “你府中那么多福晋,你还要讨女人欢心?她们都在拼命讨你欢心还差不多。” “那你说,八哥什么时候花心思讨过八嫂欢心?一个道理嘛,现在是连皇阿玛都在讨你的欢心。" "这个可是瞎说了,皇上岂是你我可以枉议的?我不过是在替你八哥在皇上跟前尽孝而已,皇上宠爱我是我的福分,也是你八哥的福分。” 我的回信似乎浇灭了他的热情,接下来他的信变得稀疏而冷淡,不过我并没太在乎,只要把皇帝哄好了那我和他的前程就一片光明,不怕他对我暂时的疏远和冷淡。 终于盼来了他回京的日子,那天我多想守在王府门口第一个见到他,可皇帝并没体谅到这一点,仍旧命我进宫陪伴他,而且一拖就拖到天黑才放我走,我心急火燎跨出乾清宫,一眼看到十四还守在那里,就说道: “今天你八哥回京,你就不必送我回府了。”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冷冷一笑,回道: “我就知道,他一回来就把我丢开了,过河拆桥也用不着那么快的,罢了罢了,你骑我马回去,我让我的侍卫跟着你,回头把马牵回去就行了。” 我没精神跟他周旋,只答了一声多谢,出得宫门就骑上他的骏马一挥鞭子,马就冲了出去。 一口气跑回王府,马还没停稳就跳下来,跑进大门问看门的小厮王爷回来了没?小厮答道王爷晌午就回来了,是福晋陪着进去的。 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可心里还是盼着他能在我屋里等着我,于是又大步走向自己房间,离老远就见灯亮着--------他一定在!心怦怦跳着,气都喘不过来,推开房门却见巧慧愁眉苦脸地对着我摇摇头。 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坐着等,心想他也该跟福晋多说说话,然后再来看我,可等来等去还是不见人影,终于耐不住,命巧慧把今天皇帝的赏赐送到明慧那里过目,变相地告诉他我回来了,巧慧一脸不解: “不是每次都把赏赐送过去请福晋挑,福晋都说不用嘛,怎么还送?” 我没好气,冲她来了句:“叫你送过去你就去送,哪儿来的那么些话?” 这时姐姐来了,她一进门就问: “他还没过来呢?按说你也别摆那么大架子,原本该你去给他请安的。” 我连忙让姐姐坐,一边说: “他在福晋那里,我若过去了,就怕福晋多心,以为我是去抢人的。” 巧慧捧着皇帝的赏赐满面愁容地回来了: “福晋还是那句话,让二小姐自己留着用。” “王爷在吗?有说什么没有。” “王爷在,可没说什么。” 姐姐知道我心情不好,特地留下来陪我吃晚饭,才扒了两口饭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掉在饭碗里头,姐姐见了刚要安慰我,我作了个手势制止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所有的人,万千宠爱在一身,却还受不得半点儿委屈,,,我实在是太自私,太。。。”放下饭碗跑进卧室趴在床上痛哭。 姐姐进来抚着我的背说了好些安慰宽心的话,可我一句没听进去,自顾自哭个不停。 晚间我没卸妆就叫巧慧她们下去了,一个人坐在桌前写字,百无聊赖,也不知自己在写些什么,一会儿就写满了一张,再拿一张白纸还是乱写乱画,再换纸时定睛一看,两张纸上用不同字体写满了他的名字胤祀,心里生气要撕,又不舍得,叹口气把纸扔在地上。 不知何时进了梦乡,梦里他就站在眼前,待起身就追他又一闪身不见了,“胤祀!” 我从梦中惊醒,站起身回头看时,他真的就站在眼前,桌上的蜡烛已经熄灭,在晨曦的微光中他身穿朝服站在我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一头扑了过去,他却往后一退,没说一句话,快步走出我的房间,我追到门口,只见他的背影,英挺的背影在晨曦中渐渐远去。 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着他不在的时候并没做过亏心事,而且把皇帝哄得很好,他没理由对我如此冷淡的,吃过早饭,一个人铺开纸开始平心静气临帖。 没写几个字就听门口的丫头婆子们一叠声地呼给王爷请安,刚站起身来,就见他背了手走进了进来,他脸色凝重地看了看我,只说了句跟我走,说罢就握住我的手腕往外走。 外头飘着雪花,我身上只穿了件皮袍,没穿披风,被他拽着走也不敢说什么,出了大门他就把我抱上马,然后自己上马与我共骑一匹,一扬鞭子马跑了出去。 扑面而来的北风夹杂着雪花打在我脸上,身子不禁往后躲,他把披风裹住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见他这样倒放下心来,问道: “你要带我上哪儿去?怎么出了趟关,倒学得跟你十三弟一个架势,学会劫人了?” 他不理我,只是纵马快跑穿插在街道胡同之中,终于勒马停在一处住宅门前,门口有小厮守着都向他打千请安,他也不理,把我抱下马就一路抱着跨进了门。 穿过几重院落,跨进一间屋子他把我放在桌子上,然后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说道: “现在回答你的问题,这里是我一处别院,带你过来是为了有话要问。” “别院?我怎么不知道?你从来没提过啊,怎么不带我来玩儿?” 他走近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答道: “你不是也有很多是瞒着我吗?比如你会弹筝,筝在那儿”他拿手一指,“你弹吧。” “我。。。我弹得很糟,只会让人昏昏欲睡,那不能叫会弹筝,只能说会哄人睡觉。” “好不好我说了算,现在筝都给你预备好了,你弹吧!” 我只好从桌子上下来问道: “王爷想听哪一首?” “随便。” 我只好坐下来弹起了《高山流水》,还没弹完,他就走过来把手往弦上一压,说道: “你弹得很好,非常好,有人说你弹筝如芙蓉出水,海棠初绽,幽兰吐芬,芍药笼烟,开始我还不信,如今算是真的信了。” 我就知道又是十四去告的密,索性冲他说道: “你那个十四弟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他一笑:“这也叫坏话。”然后敛容说道: “若曦,我刚听说你会弹筝真的很生气,你我夫妻三载,同床共枕这么些日子,你竟然还有事瞒我!” “我,,,我没有!我没有刻意瞒你,我真的弹得很糟,没人夸过我,而且我弹筝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人入眠,具体说就是帮皇上安神入眠。” “你在皇阿玛面前弹筝?” “是, 学筝是我初入宫不久,有一天李德全对我说皇上睡眠不安,特别是很难入睡,需要有人在跟前弹筝弹琴帮皇上入眠,宫中妃嫔是有人擅长于此,只是让主子在寝宫日 日彻夜弹琴未免太辛苦,乐师又不是太监夜里是不能留在宫里的,所以就让我去学筝,学会了就在皇上跟前弹,还说这是天大的恩宠,是上上等的差事,要我一定用 心学。 然后我就跟着李如秋和王莲生两位乐师学筝学琴还学了吹箫,两位师傅知道我是为皇上学的所以教得特别认真,我学的也用心,还没学两天李德全就让我在寝宫门口弹,我说我还没学成个曲子,他却说皇上不听什么曲子,只要有个声儿有个调儿听了能睡着就好。 于是我就在寝宫为皇上弹了十年的筝和琴,除了外出围猎,只要在宫里或者园子里差不多天天如此,有妃嫔侍寝的时候我就在门外或者隔着屏风弹,没有就直接在御榻前弹,只到听见皇上酣声或者李德全进来叫我下去才下去。” “你弹琴的时候,寝宫里可还有别人?” “没有了,只有皇上和我两个人,李德全都不在跟前的。” “寝宫的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 我想了想,“没太注意,好像都是关着的。” 八阿哥一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眼睛盯着我: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他脸上的肌肉在窗外雪光的印衬下在微微颤抖,我搞不懂他何以如此动容,不解地问: “有必要吗?这不过是个差事。。。” “差事?这算什么差事?这是宠妃的差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宠妃的待遇,你被皇阿玛盛宠十年!” 我被他说愣了,呆呆地瞪着他,半天才回道: “弹弹筝怎么就宠妃了?那为皇上唱戏的都成宠妃了?” “弹筝是没什么,关键是在什么地方弹,皇帝寝宫是随便什么人能待的吗?御榻之前弹筝只有宠妃才有的荣宠,你一弹就是十年,我敢说皇阿玛的妃子里头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荣宠!” “宠妃?你在说些什么啊?皇上从来没碰过我,一根头发都没碰过的!而且。。。而且,我嫁你的时候可还是。。。你心里清楚的!” “是,你除了没有侍寝之外,都是宠妃待遇,你还不自知!像你这样胡涂的人真是天下少有!” 被 他这么一说,我回忆起在宫中时,周围的太监宫女们,甚至妃嫔们个个对我都少有的客气,笑脸相迎不说,还带有恭顺的敬意,从没碰上一个妃嫔给过冷脸,原先还 以为是八阿哥的打点,还有在皇帝跟前的原因,现在才觉出来有些不对,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对弹筝的事有所耳闻,大概都以为我随时会改变身份,成为皇帝的宠妃。 “我。。。我不是宠妃!我连怎么做宠妃都不知道!” 八阿哥走近我,盯住我的眼睛说道: “这难道还用我教你吗?“ 我急得都快哭了,冲他道: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过是遵从旨意弹弹筝罢了,就被你说成皇上的宠妃了!“ 他听了眼神变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也许吧,你恰好是紫禁城里最傻最呆的那个女人,我且告诉你,紫禁城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在日夜盼望皇阿玛的恩宠,人家是没机会都拼了命地制造机会好跟皇阿玛接近,你倒好,十年工夫天天晚上和皇阿玛接近,每一天都有机会亲近他却不利用。“ ”我怎么利用?我一点儿都不明白,弹筝就是弹筝,皇上从来不对弹得好坏作评论,也不与我说话,我怎么亲近?“ ”你!你怎么就那么呆,那么不开窍!你十四岁入宫时不懂还好说,现在难道还不会,还不懂?“ 我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犹犹豫豫地对他道: ”你该不是说,趁着弹筝能与皇上单独相处的机会爬上御榻吧?可这明摆着是找死!不经皇上允许就接近他是死罪,而且还是灭门的死罪!“ ”皇阿玛已经允许你在寝宫与他单独相处,等于暗示对你有十足的信任,怎么还会定你的罪?“ ”我可从来没想过这些。“我混身发软,被他一番话说得心惊肉跳,心里将信将疑: ”也许是你想多了,什么事情到了你眼睛里头就成了别有用心,也许皇上真的就是想找个人弹弹筝,帮自己安神利眠罢了。“ “若曦,你对男人太没了解,这也难怪,你十四岁就入宫,周围都是太监,只有皇阿玛一个男人,年岁还足可以当你的父亲,我们这些皇子们虽说对你都有觊觎之心,可到底没人敢碰,这更得怪我,我从没教给你要对男人防备。” "防备谁?防备你?你不也是男人吗?" "我只是想保护你!我且问你,如果皇阿玛真的要纳你为妃你怎么办?" "找你想办法啊,你是我姐夫,不能不管的,再说你说过的,如遇上为难的事你会帮我的。" "事情出在寝宫之外还好说,进了寝宫我也没办法的,所以我刚才恼怒你没早告诉我听。" "可我不懂,皇上若是喜欢我冊封我就可以了,何必搞那么复杂?" " 皇阿玛是希望你自己愿意,如果他提出来你不愿意,那他就不得不让你离开他了,他不愿你离开只能等着你愿意,这一等就是十年,最后他拿你没办法,只能把你赏 给他喜欢的皇子,开始他为你选的人是十四弟,可最终还是听从你自己的意思把你给了我,要说起来皇阿玛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欢你,否则决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又听傻了,半天才说道: “谁会像你似的想那么多,让学筝就学喽,让弹琴就弹喽,遵从旨意就是了,谁费那个脑子去想东想西?想你还想不过来呢,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再说皇上那么些妃嫔,哪里会想得到他会把心思放在我一个小女孩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说道: “皇阿玛最小的妃子跟你差不多一样大,而且你入宫之后还有皇子皇女出生,你的运气真的是特别好,而我能娶到你运气更是加倍的好。” “那就好好珍惜你的好运气吧,何必把过往的事情放在心上呢?” “过往?你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我不在时皇阿玛频频招见你命你相陪,还赏了那么些贵重东西,你以为他把你忘了?他还在喜欢你!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再招你入寝宫罢了!“ 我又是一愣,他们父子的心思真是难测,儿子是这么看父亲,又不知父亲是怎么看儿子的,而我夹在中间,到底算是什么呢? “我如今是你的侧福晋,而且儿子都替你生过了,你还这么想!你终不会以为皇上会学唐明皇吧?” “那当然不会,可我如今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若曦!你是皇阿玛最心爱的女人,过去我一直在跟其他兄弟争你,可从未想到过会跟皇阿玛争你!” “我。。。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不要我了吧?我可是没有半点对不起你啊!再说当初皇上还是很痛快地把我赏赐给你的。“ ”我心里乱得很,这事你告诉我太晚,否则当初,,,当初我。。。“ ”当初怎样?拒绝皇上赐婚?你不喜欢我了?“ ”我不知道,你突然告诉我这事真的叫我为难,容我好好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在嫁不嫁你上犹豫了很久,可从未犹豫过爱你,皇上就算有心,但最终还是尊重我的意愿并没有捅破,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他转过身去不答话。 我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看见墙上挂着一管洞箫,取了下来转身出了门,掩上房门,站在屋檐下对着漫天大雪吹起了《梅花三弄》。 音乐真是神奇的东西,才吹了几个小节自己的心情就随着乐曲平静了下来,自己的神思也随着飘飘扬扬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很快忘记了自己,完全溶入音乐与雪花的舞蹈之中去了。 直 到听见背后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扭头看见八阿哥走了出来,一笑,就走进大雪中去接着吹箫,他追过来就再躲,于是两个人就在雪花飞舞的院子里玩起捉迷藏来,优 美从容的箫声伴随着我轻盈的脚步,他大笑着扑过来,我就闪到廊柱后面不让他抓住,他再扑,我就再躲,乐声不停,笑声不断。 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身体失去了平衡,马上就要摔倒却被他稳稳接住,四目相视,都忆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幕,两人都默默无言。 过了许久我才叹了口气,说道: “每次要摔倒的时候总能被你扶住,唯一的一次你不在身边,结果就真的摔在雪地上还受了伤,养了好久才好。” “哪一次?” “就是我们分手的那次,是我活该,你听了一定很解气吧?” “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他说着把我搂进怀中,我抬起头踮着脚尖要吻他,却被他用手挡住,双手捧着我的脸,不断地用手指拂去落在我脸上的雪花,他的神情很复杂,有怜惜,有痛苦,有忧愁,也有爱意,他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 “若曦,若曦。。。 你可知我有多喜欢你?我有多想你?你知道那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逼我分手的时候我又有多么痛不欲生!”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想知道,这些陈米烂谷子的事情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只想好好爱你,可你总是跟我兜圈子,不肯把自己给我!” “你!”他脸上流露出惊异的表情,“你在说些什么啊?” “你这人真是天下少有的胡涂!”现在轮到我教训他了,“过去的事情只是好事多磨罢了,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关键!” 夜晚,八阿哥披着皮袍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拥着我坐在炕上,我则坐在他的怀中为他弹筝,不时地回过头去微笑着去与他接吻,他则递过酒杯来放在我的唇边与我共饮一杯酒,脚下的炭火烧得旺旺的,桌上的蜡烛不时迸发出灯花,映得两人笑涡暖暖的,红红的。 待 到第二天早上我起身梳妆时,才惊讶地发现屋里的梳妆台上女人用的胭脂花粉牙梳篦子一样都不缺,打开妆奁,里头发钗簪子耳环等等应有尽有,而且不是上等珠玉 就是犀角象牙,或者翡翠碧玺,再打开衣柜,里头满满地都是女人的衣裳,一年四季的都有,我满腹狐疑,他说这里是他的别院,平时从未听他提起过,难道这里是 他的外宅?还住着另外的女人?是他的“消魂窝“? 越想越生气,还口口声声说有多么爱我,却背着我另外有女人!可又一想,如果真是这样又何必把我带到这里来?这个人心思缜密,怎么会干出这种傻事呢? 正在犹疑不定之时,突然被他从背后抱住,他轻轻噙住我的耳垂,好久才松开,低声问道: “喜欢吗?” “什么?” “喜欢这些衣裳首饰还有花粉吗?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都是你的。” “这么多!可你从前怎么从来不提起。” “怕你笑话我啊,这些东西都是自你入宫以后我慢慢替你置办下来的,积攒了十来年自然多了。” “可你当初怎么知道我会嫁给你呢?” 他踱到窗前背着手,脸对着窗外说道: “我 是没料到美梦成真,可总忍不住会想,实在太想你了就跑过来看看,心里就好受些,这里头还有些是你入宫前穿过的衣裳,你进宫时没带走,你姐姐要收起来结果被 我要了去,都收在这里了,你住过的屋子我原本想一切保持原来的样子,可碍于明慧,不能做得太让她下不来台,只好由着她了。” 我听了震惊不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个人的痴情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半天才冒出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你说的那样,我被皇上看中纳为妃子,那你怎么办?” “那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所以我才那么恨明慧!是她当年捣乱才让你被送到皇阿玛身边,让我提心吊胆,现在你告诉了我寝宫里的事,更让我后怕!” “这事跟福晋无关,她当年也不想让我被选为嫔妃的。” “哼,当年她是怕一旦你做了嫔妃你姐姐的地位会跟她平起平坐,如果她当时就知道我有那么爱你,那她就一定会施用手段把你送到皇阿玛的御榻之上的!所以我这处别院府里除了最亲信的几个人之外没人知道,就是为了防备她在背后捣乱!” 他的话又让我震惊,父子之间为了皇位互不信任,相互使用手段阴谋也就罢了,可夫妻之间竟然也为了女人和地位而勾心斗角,这实在也太悲哀了。 我只得劝说道: “福晋只是太爱你了,如果换作是我,也未必会做得比她好。” “你?你的头脑哪里比得过她?明摆着的往上爬的机会都不会利用,若是换作她,早就是贵妃了!” 我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说啥才好,想了半天才说道: “你也别把福晋想得那么坏,她不过是想着独占你而已,其实每个女人都有这个心思的。” “你用不着为她说话,不单单是我不喜欢她,就连皇阿玛都不喜欢她的,皇阿玛把我子嗣稀少怪到她的身上,也不全都是冤枉。” “可你仔细想一想,是否对福晋也有偏见呢?你喜欢我,所以我样样都是好,哪怕当年我伤害你那么深,背弃你,你都能原谅我,不再放在心上,福晋对你从来就是一心一意,你却总是视而不见,这未免对她太不公平。” 说罢又叹口气,接着又说道: “我知道劝你也听不进去的,你是从来听不进人劝的,再说男女之间只有感情,很难说清理智,等你明明白白地用理智来思考男女之情的时候,往往已经不再爱这个人了。 现在我只想让你幸福,好好地跟你在一起,不提这些也罢。”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当我们两人共骑一匹马回到王府时,明慧站在门前迎接,我对她行礼,同时回避着她的目光,她倒没对我说什么,只是向八阿哥请安,并问了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八阿哥冷冷地看着她,说了声不劳福晋操心,两人的目光就交上锋了,明慧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转头就走。 这下完了!明慧肯定把夫妻反目的原因归到我背后狐媚吹枕边风上了,这事复杂无比,根本就别想解释得清楚,我恐怕是要被误解一辈子了,平心而论,她对我不好但也谈不上坏,如果不是共侍一夫的话,根本就是毫不相干的路人。 八阿哥原本就不喜欢她,如今又因为我差点儿成为皇帝的妃子而迁怒于她,也够冤屈她的,这个心结真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我 先去看了姐姐,没说几句话就一个人坐着发呆,姐姐以为我累了,就劝我去休息,我抬头迎着窗子里射进的光线看见姐姐的眼角竟然有了细细的鱼尾纹,平日里被脂 粉遮住,近来她不大施脂粉,今日倒被我看到了皱纹,不觉悲从中来,不敢流露出来,只得匆匆说了几句辞不达意的话就出了她的房间。 门口撞上了奉命请我去书房的李福,跟着他进了八阿哥的书房,他正在批阅公文,我就坐在一旁的炕上发呆想心事,想着想着也不知怎的不知不觉间就开始落泪,直到眼泪滴在衣服上才发觉,想掩饰却已经晚了,被他看到走了过来问是怎么了? 我无言以对。 “你不用怕她,有我呢,你没做错任何事,是她陷你于险地,是她对不起你的。”他对我说。 “我没怕她,只是你对福晋这样叫我不安,我劝你也不会听的,这事总摆不平,不知别人家里是怎么相处的,也许做丈夫的应该不爱任何一位妻子这样才能让大家感觉一视同仁,这方面皇上倒是可以学习模仿的好榜样。“ ”什么?“他被我气笑了,”皇阿玛嫔妃众多自然也有宠爱不均的事情,所以他立皇后总是非常慎重,你看她那个样子是当皇后的料吗?“ “那我也不是。我只是替福晋和姐姐悲哀罢了,女人就像花儿一样,没人关爱就会枯萎,所谓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 他看着我,嘴角往上翘了翘,要笑没笑出来,弯下腰把脸凑到我跟前说道: ”我说你是贤妻,你还把自己骂了一顿,你若不是贤妻,那天底下就没贤妻了。“ ”读书是为了明理,诗歌也是一样的,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样,如果这点都不懂,那就白在皇上跟前待十年了,若论起来,皇上的慷慨和大气是我们都远远及不上的,有想不开的事,参照一下皇上的作派就好了。“ 他拿起我的双手握在胸前,低声说道: “他日若我登临大位,必册封你为我的皇后。” 除夕夜,从前为着八阿哥到哪位福晋房里陪着守岁经常闹气,这次总算在我的启发下改进了,前厅摆上酒席,三位福晋都过来陪着王爷一同守岁,王爷和福晋并肩坐中间,我和姐姐打横,这下总算是至少在表面上摆平了。 席上不管真的假的笑语频频,其乐融融,举杯共祝王爷吉祥如意,心想事成,如此等等,我弹筝为他们助兴,他们三个在席上互相说祝酒说吉利话,大家都很开心,至少表面上如此。 明 慧那里总算暂时摆平了,可还是拿姐姐一点儿办法没有,姐姐对他还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自打我进了门,他就再没进过姐姐的屋子,如今姐姐是念经念得更起劲儿 了,梳妆上只求干净朴素,脂粉什么的都一律不沾,衣裳也是以素色无花为主,清心寡欲,我每次想劝她都无从下口,从她那里出来心里都充满着罪恶感。 有 时静下心来想想,我对他的爱情里头似乎也包含了一些想替姐姐补偿的成分,平心而论,八阿哥对姐姐已经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是姐姐为着他无心的过错而一直不 肯原谅,当初我听他亲口讲述他与姐姐的故事就同情他而不是姐姐,总想着能够劝姐姐改变对他的看法,重新接纳他,可一再失败,最后只得放弃,而在这种努力过 程之中却不知不觉让他走进了我的心里。 如今我也成为他的妻子之一,这件事就更加复杂,姐姐与八阿哥同岁,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当时已经算是人 老珠黄,再加上姐姐自己不在意,不上心,今后更无可能与他修好,姐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凋谢了,为此我恨她所爱恋的人,是他毁掉了她的幸福,这些话我也曾 经跟她说过,结果都被她用因果缘分,生老病死,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之类佛学教训了一通,还说唯有去除执念才能去除烦恼修行得道。 我告诉她我宁愿在爱中死,而不愿在道中活,她叹口气冲我摇了摇头,说道: “你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自然这么想,爱别离之苦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 大年初一入宫朝贺,皇帝高高在上,我抬头仰望着他苍老的面孔不觉又开始胡思乱想,如若正如八阿哥所言,皇帝看中了我要我做他的妃子,我会怎么办? 论 睿智论才能论对知识的渴求,他的儿子们没有一个比得上,皇帝的智慧和思想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时代,我崇拜景仰他,皇帝为人也很宽厚仁慈,无论怎样,算得上 是个完美的男人,做他的女人算不得委屈,理智上或许可以接受,但感情上却必须让自己封闭麻木才行,而且不能再见那些曾经与我有过美好过往的皇子们,特别是 八阿哥,否则彼此都会万分痛苦。 这些事情或许皇帝早就考虑到了,他之所以默默等待了十年也是不想让儿子们和我受苦,他开始虽然不知我和八阿哥的事,但和十阿哥的瓜葛他是完全知晓的,无论如何,皇帝是个高尚而有克制力的人,我不该觉得只是自己运气好,而要对他为我所做出的一切心存感激。 我要为他献上一件新鲜而美好的礼物以表感激之情,就想到了音乐,我要把那支脍炙人口的卡农改编为筝曲,好在他面前弹奏,自己可没这本事,请教了当初学筝的师傅花了小半个月才算把曲谱弄成。 朝贺之后在乾清宫中开家宴,挨个皇子福晋轮着说吉利话,本来轮不上我的,私下里提前跟李德全打了招呼,此刻李德全提醒皇帝我有新鲜礼物献上,皇帝微笑着看着我问: “若曦又有什么新鲜花样啊?” “奴才刚学了一支新曲子,愿为皇上献上一曲。”我赶忙回道。 皇帝命人把筝摆在御座之下并命我弹奏,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弹奏了这支当时还不存在的卡农,一曲完了,全场鸦雀无声,皇帝半晌无言,最后才赞道: “果然是空山凝云颓不流,二十三丝动紫皇。“ 皇帝命我连奏三遍,之后就是重赏,我谢恩时说道: “奴才感激圣恩,常恨不得报答万一,思忖唯有音乐尚可表达奴才感恩之心,感谢皇上为奴才所作的一切。“ 皇帝微笑着频频颔首。 回府的路上我告诉八阿哥原由,我说这根本不是运气好,而是皇上宽仁慈爱所致,作为受惠方一旦领悟就该心存感念,并向施惠方表达感激之情,不论皇上是否明白此番美意的由来。 八阿哥听了默默无语,只是紧握住我的手,半天才在我耳边低语: “我猜皇阿玛除去一纸诏书之外,还有密旨命我册封你为皇后吧。” “为什么?” “论德论智,明慧都不是你的对手,更不要说论才论貌了,皇阿玛看得很清楚,他从前对我不满可能也有明慧的原因,自打他把你赐给我之后就对我好多了。”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你总是忘记我曾经背弃你,伤害你的事,福晋对你始终如一,可惜你总是专门看到她的不足。” 我没答话,心里想着父子都把皇后宝座当作最高奖赏许诺给我,而皇后这个名号对我实在是缺乏吸引力,印象里的皇后一个个都是缺乏个性,面容平板,举止僵硬,类似活死人的玩艺儿,我才不要呢! 说话间已经到了王府门前,下了马车吃惊地看见一个人牵着马站在王府门口,定睛看时却是十三。 他走上前来向八阿哥拱手道: “八哥八嫂,方才在宫里因回皇阿玛一件事耽搁了一刻钟,再出来就见你们已经回府了,只好追过来。” 八阿哥就问倒底是什么事,那么急? 十三回道: “一则臣弟想看一看方才皇阿玛赏给八嫂的那张绿绮古琴,二则八嫂在宫里弹的那支曲子臣弟从未听过,不知可有曲谱,能否借臣弟一览?“ 八阿哥笑着说: ”我当什么事呢,十三弟快请进府坐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