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城的规则
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生活,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世界需要我。

(壹)
我每天下午两点半准时在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醒来,房间很小,灯的开关在门边,而床在最里面靠墙的角落,我大概手臂用力伸直,也能在床上把灯打开,可尽管这样,我还是懒到翻一翻身继续躺倒十九点起床。
这样的出租屋不难找,我随便在街头电线杆上撕一张纸广告,确定住这里仅需要几秒钟的时间。而通常会这样做的人,只有我,我懒得去选择,所以可以将就。这里的住客恐怕也能将就,但我觉得我和他们并不一样。
隔壁房间住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她的窗户永远打开,但我从开没有看见过她,唯一确定这间房里住着女人的信息是门口堆积着越来越多的卫生棉。也可能是别人丢的,我不知道。
另一边对门住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他每天十九点准时把门锁上,哐的一声比我的生物钟还准,我得感谢他,最近生物钟乱掉了,没有他的的话我可能一天都在床上,直到死去。
顺带感谢出租屋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冬天的十九点,N城早已经没了太阳,我花半个小时起洗漱之后,骑者二手价淘来的新车,十九点半开始出门。
来到N城开始,我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阳光,和出租屋里群居的客人一样,都是夜的浪子。
(贰)
我本可以更早出门,但是我不,来到N城开始,我就知道,只有在这个点准时出门,我才能在骑行的几条大道上,完美的错过所有红灯。
驶过中山路
驶过江滨路
驶过人民路
两边的霓虹依然很刺眼,她们代替太阳成为我生活里最耀眼的亮。
路上的计程车和摩的并排行驶,我夹在中间看着他们从身边穿来穿去。这是一个很奇妙的体验,大家都很遵守交通规则,无论是两轮的四轮的,机动的还是手动的,都有序的在五米宽的马路上穿梭,我几次和来往的车辆擦肩,或者逼停行驶的车辆,正准备道歉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停下来发生口角,都眼神示意让我赶快离开。
经过八一路口的时候,红灯也刚好变绿,身边也刚好驶过一辆以6结尾的白色轿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从我发现开始一直到现在,这辆白色轿车一直很准时的经过我的身边。
我很困惑,不知道这在暗示着什么,可能它和我一样,也为了错过这短暂的停留,也在尝试寻找一个合适的时间,也在遵循着自己的规律。
但是我只能思考到这里了,我来不及停下,马上变红的绿灯提醒我,不能留恋沿途。我只能遇见,一眼过后,马上离开。否则,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叁)
我从十九点半出门,骑行了十七分钟,准时在四十七分钟的时候把车子停在了N城政府大楼旁边一个露天的道路上。
这个城市很乱,忘了听谁说的了,但我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我找到了政府,以为这样,我心爱的单车就不会被损坏,被偷走,被炸掉。
可是令人气愤的是,等我准备骑走的时候,发现我的单车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车子挤到了最里面,没想到这一条露天道路可以停下如此多且丰富的车子。
大家都相信政府,所以都把车子停在了这边。我很质疑N城这诡异的默契。
后来我才知道,政府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搬走了,搬到了遥远的J城,现在的这栋所谓的政府大楼里面布满了未知。白天我没出门,不知道里面是否存在着运作,但是晚上,在灯火辉煌的每一天,政府大楼只亮着顶层。除此以外,漆黑一片。
所以,N城的太阳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可是,天空还是亮着。
政府大楼两边排列着一些高矮不一的小吃店,有几家灯火通明,富丽堂皇,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几家昏暗老旧,破败不堪,也是没有一个人。
可能这条路真的是没有人吧,我这样想,兴许大家都跟着政府一起走了。
这可能是政府最受人爱戴的一次。
(肆)
我每天都会离家很远,我特意去数了一下,至少,每天要骑三十四分钟的单车,至少,每天要爬一百六十一级的连续阶梯,至少,要爬升海平面一百米。
N城的坡越来越陡,房子也越来越高,政府巴不得在每个山顶都盖起房子,然后告诉山底下的人,我们的建筑也很高,巨高哦。为了营造高楼大厦的气氛,N城已经把每个坡都遮满了房子。远远的望去,真的有高楼林立的感觉。
可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我周末都会选择在坡底的小店里吃晚餐,一回生二回熟,现在老板娘都已经认识我了,我总是很准时的在他们快打烊的时候出现。
这里所有的套餐都是十二块钱,但我唯独钟爱秋刀鱼饭,这是老板推荐的,我已经吃了很多天了,说不出来什么特色,印象最深的是竟然有三条秋刀鱼,量很足,很满足。
所以我喜欢。
今天走的时候突然看到墙上贴着的小标语:为了回馈广大客户对我们的喜爱,凡在店里消费金额满12元,即可免费获赠一瓶可乐,请自取。
上个月贴的,我看到冰箱旁边的箱子里摆满了空可乐瓶,而贡献者里没有我。
(伍)
我在上161级阶梯的时候,走到一半,在拐角听到一段对话,是个女人:
”我说了很多次了,我就把他当作弟弟一样,我是他的姐姐,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电话那头很焦虑,我能感受得到,她们在争辩着什么,我又听到女人:
“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是爱你的啊。“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从她身边匆匆经过。
女人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他抽着烟,吐着烟,穿着一身皮装但很显年轻,寸头样子。
我猜他就是女人口中的弟弟,我感到不可思议,大步向前,听到女人:
”不相信我,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然后挂了电话。
我赶紧蹿到另一个拐角里从他们面前消失。
我假装走远的样子放轻了脚步,然而我就躲在拐角那边偷听,可是女人没讲话了。
我仿佛听到了哭声。
有点难过,阶梯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沿途也没有灯,破碎的石板阶梯承载着来来往往的故事,一不小心就一个踉跄从阶梯上摔下去。
(陆)
回去的时候顾着低头玩手机,到出租屋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一点半了,这个点N城还是很热闹,大街上逛着喝酒呕吐的人,散着一排烧烤摊和一排夜宵摊,摩的也在,三五成群的在社区门口和酒店门口围着,赶都赶不走,也没有人来赶,仿佛成为了共识一般,只要这些人走了,N城就完了。
出租屋外的街道上盘着发亮的小灯,质量不是很好,忽闪忽闪的也没见人来修过,偶尔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搬来一把梯子爬上去拿棍子捅一捅,就又亮了。
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不能让人察觉出来我犯困,否则一定会送上鄙视的眼光。
出租屋的走道上经常躲着一个老人,抽着烟,我几次玩手机没看到他,抬头都会被他吓一跳,开始他也被我吓到,但是几次下来就习惯了,久而久之他每天都会躲在同样的位置等我出现,然后狠狠的吓我。我之后也习惯了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他可能是对面出租屋里住着的人,也可能家里有小孩,不得已才被赶出来抽烟。想到这里觉得他有点可怜,可他全然不知。
经过窗户的时候我惯例朝里面望了一眼,这是每天必做的事情,这是女人的房间,里面开着灯。
可是我依然没有见到女人。
门口的卫生棉又多了一些,我在想什么时候才会清理它。
(柒)
我的房间里最最贵重的东西,可能就是太阳能热水器了。
在床脚的对面有一个小隔间,是房间里唯一有水的地方,用一条廉价的布帘子遮住,掀开就会看到那个热水器高高挂在头顶,我不怕它掉下来,它照顾着我任何的卫生问题,我可以在这个隔间里做除了睡觉做饭之外的任何事情,有时候,睡觉也可以在这个隔间里完成,只要我想,做饭也是不成问题。
可是我不想。
N城的冬天不冷,可是依然需要热水,我相信再热的地方还是会需要热水,我很庆幸房间里有热水,想起来世界上仍然有地方用不上水,甚至想起上海仍然有些地方的居民仍然没有独立卫生间,我就由衷的感谢N城,感谢这个太阳能热水器。
其实我已经半个月没有看到太阳了,但是我还是相信世界有太阳,因为我的热水,从来没有断过。
热水器旁边就是一个坐便器,我通常不坐,嫌它脏,不知道上一位房客对它做过什么,总之现在它的样子不可描述,我不希望我纯洁的肉体触碰到它,于是每次我都选择站在上面蹲着。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法。直到下一个租客住进来,他可能也会猜想上一位房客对它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我会选择在搬离这里的前一天,把它清理干净。我发誓。
(捌)
窗户的作用是什么?透光还是通风?
都不是,是拿来偷窥的。
我房间的隔间里就有一个窗户,它安安分分的安在了我洗澡的地方,它既不能很好的透光,也不能很好的通风,因为窗户的外面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另一个房间,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知道,那是个网咖,摆满了台式电脑,坐满了小学生。
我每次洗澡的时候都格外的心惊胆战,生怕有一些不好好玩游戏的小学生,突然分了神,往窗户外面一看,就刚好看到了在洗澡的我。
我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希望小学生可以好好的玩游戏。
我在偷窥他们,怕他们偷窥我。
渐渐的,我认识了那里的网管,是个一米八的小年轻,那一天在洗澡,不小心和他对上了眼,以他的身高,站起来很顺利的看到了我,根本没有窗户什么事情。他朝我看,我朝他看,几眼下来,当天,他就堵在出租房门口,等我出来。
(玖)
网管叫小N,N城的N,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他的名字。
他的嗓子很吸引人,说的跟唱的一样动听。但是他很很伤心,我问他为什么,我说他曾经为老夫子的动画配过音,可是就在几天前得知,老夫子的作者死掉了。他很难过,接受不了,说,尽管他的声音再好听,也没有让老夫子活过来。
我觉得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十分感动。
然后拒绝了他。
遂即买了一个窗帘,把窗户遮住了。
都说声音好听的人,长的都丑,我相信了这个真相。
N城的网咖我见的少,大多都倒闭了,得益于我们有个好政府,家家户户富裕起来了,都装上了电脑,不再需要花钱去网咖了,加上附近的小学很多,家长抵制小学生不务正业,最重要的是,这间网咖隐藏在黑暗的居民楼角落里,只有一个小箭头指向未知的方向,道行不深的警察城管,是不会找到这里来查未成年的。
所以,这里的地心引力格外的强,孩子们借着补习的幌子,做贼一样左顾右盼,确定没有熟人在附近 了便拉上信任的小伙伴,一起打开了这扇网咖之门。
是他们养育了这间网咖,毋庸置疑。
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见到太阳。或者希望他们快点长大。
(拾)
出租屋门口有一家店,开在一个三角形的空间里,店里有三人,一个是阿姨,在拉面条和包馄饨,一个是大叔,在灶台上调味,他们应该是夫妻。还有一个年轻人,在收帐,就是儿子了吧。
这家店挤在这里的日子已经很久了,我来之前就在,可能我出生之前就存在了。店里是卖馄饨和面条的,我去吃的时候每次都点一碗馄饨和一碗拌面,很好吃,馄饨皮薄肉厚,大个得好像肉不要钱一样,一口只能装下一个,一碗可以吃九口,拌面也很香,我拌面一筷子馄饨一勺子,就这样解决了温饱问题。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共只要六块钱,很便宜吧。
其实我每次都知道价格,可是结账的时候还是会说:您好,请问一共多少钱。
年轻人回了一句:不要这么有礼貌,不习惯,给六块。
我通常都会给一张十块的和一张一块。
他丢给我一张崭新的五块钱,说:“就算你再礼貌,我也不会只收你五块钱。”
喜欢这样的招待,我怀疑我有M倾向。不知道他会不会让我更确切的认识到这一点。
不过馄饨是越来越大了啊。我想是阿姨喜欢我。
(拾壹)
我做了一件蠢事,我把电梯的每一层都按了一遍。
我以为我从来都不会失误,但是这次不太一样,我遇见了一个拿着公文包的男人,我看的很仔细,三十出头的样子却已经只剩下几根头发,一身湿露露的好像外面已经下过雨一般。这其实不太可能,我看了天气预报,这几天一直都是晴天。
他好像很着急,还没等电梯门打开,就匆匆的挤了进来,然后背后又马上挤了几个人,我急忙趁乱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怎么回事啊!XXXXX……”
我没回头,不是不敢,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随后挥了挥手表示:对不住啦!
然后直径走出大门,直到男人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为止,我悬着的心才抽空放松下来。
后来才知道,整个电梯,只有那个男人在叫喊,我却没有听到后面进去的那些人的声音。
男人真的很着急吧,可能是煤气忘记关了,可能是担心家里的猫咪饿坏了,也可能是家里出了大事,刚好他今天被炒了鱿鱼。所以他的声音大到盖过了其他的声音。
我觉得我是个坏小孩,我今天才知道我是一个坏小孩,我做了一件让别人不开心的事情,明明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可为什么今天才发觉呢?
好吧,下次记得挑一个没有人的时候。这样我还是一个好孩子。
(拾贰)
“我仍然记得你当初说的那句话。”
“嗯。”
“你知道是什么吗?”
“知道。”
“我想再听你说一遍。”
“你他妈真丑”
“不是这句话。”
“那就是:卧槽,你他妈,真丑。”
“一定要吧事情搞成这样吗?”
“我永远都不会爱你一辈子,你听到了嘛!”
“其实你的原话是:我这辈子不会只喜欢你一个。”
“嗯。”
“你这句话伤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嗯。”
“后来我才明白,虽然很残忍,但是没错。”
“是的,我很诚实。”
“so ,take me to shanghai !”
“comm on。”
“我和你什么都aa,除了感情。”
“明白。”
我在来N城之后的第二天,在上海工作的学长Y就去了埃及,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能看到无数的照片和小视频以及显眼的定位。有一天学长跟我说,他的公司要倒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他准备去寻找诗和远方。
说的很容易,他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只身一人去了埃及。在尼罗河上顺流了一天,上了岸之后就吐了,之后虚弱的拖着生病的身子回了宾馆,说是西方的大风很烈,和汉子一样。
我猜是受到了法老的诅咒。
这时候的N城还是很热闹,繁华的仿佛置身于七八十年代的夜上海。埃及应该还是白天。学长和我处在距离八千多里的同纬度位置,我才觉得自彼此有多遥远。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想了很久还是对他说,“take me to shanghai!”
用着即将消亡的语气。
我听着伍佰的新歌:《我内心》,
市中心的大街上永远放着曲婉婷的《Jar of Love》,从来没有更变过。周而复始,反反复复。
今晚我遇到了一个护士,你的药应该吃不完吧。。。
蹲下身子吹头发,隔壁在吵架,我不敢出门
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头大长了,好像又多活了好几年,鼻毛也懒得去修剪,任由它长出来,痘痘也多了几颗 ,不过不碍事,脸上五官本来就小,多些东西脸上也显得热闹。
下楼买瓶水,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这个城市唯一24小时营业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是成人用品店,一个是便利店,全都聚集在这条街。我买水的路上只花了十分钟,
有一个幼儿园就在不远的坡上。可是没有家长来接。
学生很多,我坐在透明落地窗前被他们嘲笑,吸引,嘲笑。
娼妓和妇产科医生,哪个人对性病更熟悉
今天那家麻辣烫不见了
我可以想方设法的忘掉不愉快的事情,可是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并不是说我药有多留恋,只是说,我已经不留恋了,可你偏偏以为我还在纠缠。
拜托,你并不优秀。
生命里确实出现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是无法逃避的,自己的选择。
很喜欢一个女生,是灵魂上欣赏的那种喜欢,她也知道我很欣赏她,所以借用她写过的一句话:
听一首歌,《How Long Will I Love You》.是的今天,想到戴龙挺,我不原谅。
女权,总是在受压迫的时候被提出来,她是这个世纪极力争取的保护盾,
有时候在想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女人,这样子在受到压迫的时候,就可以告诉世界,我要争取权力!我要保障利益!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并没有受到压迫。
所以我是希望我受到压迫的,
想起来那天在
声控灯不太灵,每次都要跺脚,门外的灯一到晚上就会变黑,晚上饿的时候出去都属抹黑,只有红色的小点点,连安全出口的标志都没有。
有一个朋友,自助餐,拿香烟,还有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