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漫谈2016国产院线电影中的女性主义

相比佳片片单都排不完的2015年，2016年的华语电影可以说是乏善可陈。然而在整体表现低迷的情境下，本年度的华语院线电影中依然有令（观影量并不多的）我惊喜之处。2016年，尤其是下半年，女性主义的色彩在部分电影中得到了相对多样的诠释。他们并非都是实打实的佳片，更不是完全决绝、坚定甚至独断的女性主义宣言书，而是从各自角度切入，让影片中的女性达成自我的“言说”，让我们在看待“女性”时有了更多的选择（当然，有些例子也是存疑的）。 【以下影片按照上映时间排序】 1. 《大鱼海棠》 2016.7.8 私人评分 ★★★☆

大鱼海棠 (2016)

7.0

2016 / 中国大陆 / 剧情 动画 奇幻 / 梁旋 张春 / 季冠霖 苏尚卿

《鱼塘》的女性主义是与个人主义紧密结合的。自始至终，椿所做的都是自己的选择。对鲲的拯救是为自己所犯的过错负责，也是自己的爱情选择。良善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对错都是别人的”。因而她不会为湫的“天神之爱”所胁迫，也不会因为世人的谴责所动摇。她为了挽救灾难所做的的自我牺牲同样是个人的担当。海天之门关不住她对外冒险与探索的欲望，而那个世界既定的伦理秩序也捆绑不了她的自我价值。因而她是秩序的外壳的突破者，而她开辟的自我道路，实际上也遵循着真正的自然法则。整部作品是椿抗争与选择的童话，也是作为个体的女性成长的历史。 2. 《长江图》 2016.9.9 私人评分 ★★★★☆

长江图 (2016)

6.9

2016 / 中国大陆 / 剧情 爱情 / 杨超 / 秦昊 辛芷蕾

*阅读本节需要参考本人《长江图》长评 《环形叙事与双生语境下的“断裂”追寻》

《长江图》的女性主义在于内涵极其宏阔的女性神塑造。长江沿岸，安陆无处不在。安陆是长江，也是中华民族山水自然的载体。她“不需要再去经历，不需要再去感受”，她的背影与众神并立——她的本体就是全知全能的自然神。她为人所爱，也爱所有人，因而能做高淳长江行旅的引导者，仿佛神谕的构筑者。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对整体没有产生太大影响，《长江图》本身依然隐含着浓重的男性意淫成分，颇似沈从文的《看虹录》。 3. 《七月与安生》 2016.9.14 私人评分 ★★★

七月与安生 (2016)

7.5

2016 / 中国大陆 中国香港 / 剧情 爱情 / 曾国祥 / 周冬雨 马思纯

两种不同的女性选择最终交织在一起，一方面突破了传统女性驯顺、端庄的刻板印象，另一方面也是对狂放热烈的“新女性”的思索。它的优异之处恰好体现在较为立体完整地在一部作品中呈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女性性格形象。更进一步来说，是以女性的选择呈现出青年人这一群体的生活困境。金马奖对周冬雨、马思纯的赞扬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女性做出更多元选择的鼓励。顺便说一句，我觉得这就是一部女同片。 4. 《爵迹》 2016.9.29 私人评分 ★★☆ （不要激动，不要打我脸）

爵迹 (2016)

3.8

2016 / 中国大陆 / 动画 奇幻 / 郭敬明 / 范冰冰 陈学冬 Cheney Chen

郭敬明飘忽的女性主义视角常常为他稀巴烂的外壳所掩盖。在《爵迹》中，女性主义集中表现于鬼山莲泉这一角色。一方面，鬼山莲泉诚然是独立果决的女性（尽管依恋鬼山缝魂）；在兄长死亡后，其双身女爵的身份为她刻下超凡的力量。另一方面。鬼山莲泉最终秘密发掘者的身份决定了整部影片思想深度的可能性。她存在于这个体系之中，却能在其中反思体系本身隐含的控制力——最终指向对体系本身的革命与突破。在这一点上，《爵迹》的精神甚至达到了本年度大多影片所不及的维度。 5. 《黑处有什么》 2016.10.14 私人评分 ★★★

黑处有什么 (2015)

6.6

2015 / 中国大陆 / 剧情 悬疑 犯罪 / 王一淳 / 苏晓彤 郭笑

《黑处有什么》是一个悬疑外壳下的少女觉醒故事。觉醒是生理上性的萌动，更是心理上自我确证的渴望。而与此对立的“黑处”是什么？是男权的窥探，也是周围人所代表的庸俗集体主义的凝视。内衣、录影、歌曲、电影……曲靖在如此的压抑中通过种种途径寻求自我“不同”的释放。整部作品也颇有意识形态规训的暗喻。曲靖作为青春期萌芽的女性，在并不完全自觉的心智条件下，成为了勇敢反叛者。而张雪作为所谓“浪荡女”符号的命运，则暗示了女性最终自我路途依然受重重“黑暗”的窥伺。 6. 《驴得水》 2016.10.28 私人评分 ★★★☆

驴得水 (2016)

8.3

2016 / 中国大陆 / 剧情 喜剧 / 周申 刘露 / 任素汐 大力

张一曼是本年度国产片中最喜欢的女性角色。性是她自己的选择或是爱好，它不具备传统意义上捆绑男女关系的意义，也不意味着完全冷酷无情的利用。爱情与性在张一曼看来，都如风般来去自由。然而故事的发展证明，即使从城市到了乡村，她依然逃不开传统男权的暴力。裴魁山自以为看到了“纯洁的内心”，而实际上这不过是一个直男癌对女性清纯可人的想象。张一曼本人完全接受自己“藏污纳垢”的“卑劣”，对“纯洁”没有丝毫的追求。因为所有的“纯洁”与“淫荡”都不过由男性自己的意淫建构，与女性本身没有关系。而之后裴魁山对张一曼的攻击，不过是直男癌求而不得后极其阴毒的打击报复——但最终的结局证明，一个向往自由的女性在如此“不可思议”的社会环境中无法脱身。张一曼这一角色也完成了对个体命运的映照——女性如此，而人人皆如此。另外，孙佳是故事唯一一个精神上自始至终保持清醒（即使在假婚礼中）的角色，也是最终希望的载体。 7. 《我不是潘金莲》 2016.11.18 私人评分 ★★★★☆

我不是潘金莲 (2016)

6.7

2016 / 中国大陆 / 剧情 喜剧 / 冯小刚 / 范冰冰 郭涛

冯小刚本人的意图我无法揣度，但私以为《我不是潘金莲》依然呈现出了女性主义的色彩——只不过是一种颇为质朴、粗粝甚至带有深重传统烙印的女性主义。总体来说，李雪莲力图摆脱“潘金莲”名号的努力不过是一种在男权社会思维模式下传统贞洁观念的表达。但是在这一过程中，潘金莲呈现出的是乡土妇女坚韧、自主的另一面。另一方面，即使潘金莲依然是一个传统逻辑支配下的无知妇女，影片在最终依然表达了对这种固执追求的质疑。这样“吊死”在这颗“树”上是否值得？人生是否还可以有更多选择？这也许是“莲”所暗含的另一重无奈、哀怜的意涵。 8. 《长城》 2016.12.16 私人评分 ★★

长城 (2016)

4.9

2016 / 中国大陆 美国 / 动作 奇幻 冒险 / 张艺谋 / 马特·达蒙 景甜

（抱歉，就这张了） 当初选择看《长城》主要就是为了看景甜这个角色（以写这篇总结……）。但看完了反而无甚好感。一方面，大甜甜所饰演的林梅这个角色实在没有什么感染力。作为女性领导者，她的坚强她的果决都很显然。但是总让我觉得，她并没有跳出我们平时对军队女性“英姿飒爽”又有“儿女柔情”的印象。对于迂腐的官僚体制也无甚反思。因而对于《长城》中的女性主义我还是持疑惑态度。 女性主义视角下，以上几部作品对我个人的冲击力度排序： 1. 《驴得水》 2. 《黑处有什么》 3. 《我不是潘金莲》 4. 《七月与安生》 5. 《爵迹》 6. 《长江图》 7. 《大鱼海棠》 8. 《长城》 然而对电影的解读永远是主观化的，我所谓的“女性主义”恐怕也是我自己的过度解读。反过来说，一个直男癌看女性主义电影同样能看出不少直男癌的门道。比如说《驴得水》问答区对张一曼“找一个‘硬起来’的男性”的解读，看得我翻白眼翻出郭采洁的模样（如下图）。简言之，看来看去看的都是自己。

如今，我国早已不是曾经阴森可怖的男权社会，“女性主义”在网络上作为政治正确正在获得更加广泛的认同。然而依然需要警惕的是“女性主义”作为一种政治正确走向肤浅化，甚至是作为另一种男权的控制渗入精神世界（比如金星老师嘻嘻，比如咪蒙老师嘻嘻）。另一方面，男权其实也在进一步进化。越来越多的男性披着“尊重”、“理解”的外衣、喊着“自由”的口号，用更精致的方式达到了控制女性的目的。 总而言之，我国的女性运动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我依然期待电影作为表达的媒介，传达出女性的声音，传达出多种多样的女性的声音。2016年也许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