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手记-1203#记吃不记打所以还是得写下来#

剧组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着。
演母亲的老奶奶强势不自知，完全不给对手发挥空间；演女儿的大姐有火发不出；小小的导演几乎将所有的力气花在让两位无论年龄还是所谓的资历都比自己高太多的演员相信自己的哪怕一点点上面，还有所有的精力花在维持两位演员的情绪上，花在保证她们不吵架上。
因为面子、辈分、资历、权威，等等这些被掩藏在语言中却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东一下西一下地瓦解了我们所有真诚相对的可能。
话是绕着弯说的，发火只能发一半。相信我，排练场上发火这件事太重要了，要发得及时、透彻、投入、真诚，和恋人之间吵架一样，火发好了，戏刷刷地冒火花。火发得气场不对，比如一个人想吵，别人都躲，气氛就尴尬，再演什么、配合什么都隔着一层。然而剧场不是格子间，人们无法只用文字、数据、金钱交流，工作的媒介就是心，心不在一起，推灯都合不上拍。而这所有的一切，在舞台上，聚光灯下，当众孤独，都将被无限透明的放大展示出来。这就是戏和戏的不同。
我是多么怀念在蓬蒿的时候，有事就开会，开会也许就吵，常常吵啊，拍着桌子吵啊，但是爽啊！每个人都愿意把自己最真诚最实在的想法说透，想尽办法说到对方心里去。吵透了，说完了，回来继续干活。因为最凶猛的交流中，我们最真实的想法，无论是为个人还是为剧场，都赤裸裸暴露在彼此面前，而蓬蒿的好在于，我们承认这样真实的欲望，接纳它，尊重它，就像对待我们自己。外在问题也许常常并没有解决，但很奇怪，在蓬蒿，我们的感情常常被解决得很通透。大家看到的是最好的艺术作品，得到的是最舒畅的表达。也许过于激烈，有时内伤，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地方，可以像蓬蒿一样给人表达的空间，给人在表达时无限的信任感和归属感。这是它顺应人性的地方。顺应人性，才是艺术。我怀念。
不过现在，我需要学习的是，面对不再真诚的人际关系，该怎样保持一个良性的沟通和尽力使之真诚的环境？
真想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