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印象深刻的电影下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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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下雪的时候,我把窗户开一条缝看雪,这情形颇有几分窥探的感觉。我看了一支烟的工夫,烟烧完后,我也不想再看雪了。不想看雪倒不是因为我真不想看,而是因为实在是太冷了。于是我掩上窗户缝,一阵小跑钻回了被窝。
小时候每当飘起雪花,不管有多冷我也要跑出去在雪里撒泼打滚,结果是把手指头冻得又粗又大,成为写不了作业的理由。可能是因为雪太少了,一年下来也只有那两场,所以直到现在我仍能对雪兴趣不减,但我不会再一心想往雪地里窜了,正如现在下雨天我也会装模作样地打起雨伞一样。
对我而言,万物白茫可能意味着一种情绪,或者多种。这些情绪都藏在一个个故事里,随着故事一起到来。这些故事和雪密不可分,没有了雪,这些故事可能不再是这些故事;没有了这些故事,雪也不再是雪。
当你抬起头,看到原野皆是一片白,得知大雪可能下了三天三夜,很多东西会出现在你脑子里。每当我看到皑皑白雪,总会有些记忆涌上来,这些记忆可能就是我对雪景的本能反应。
有满不在乎的记忆,是人们口耳相传,带着调侃意味的一个故事。听到这个故事是在几年前的时候,当时并没有留意,只把它当做无聊生活中闲扯打趣的随口一说,没想到每当大雪降临,先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总是这个故事。
过年回家,老同学聚会,喝酒玩乐,在一个雪夜。大家都酩酊大醉,回家的时候一个个勾肩搭背拉成一排,颤颤巍巍得在积雪一尺的路上晃着。酒后迷幻的大笑声中,最边上的一个人隐隐睡去,醉倒在地上。没有人留意,雪夜的风醒不了众人的酒。等到了家,或许一夜之后,发现少了一个人,这时那人已冻死在原地。趴在雪地里,脸上还带着醉酒后特有的纯净的笑。
有传奇色彩十足的记忆。莫言有篇中短篇《木匠和狗》,里面有这样一段话:“那天是最冷的一天,刮着白毛风,电线杆子上的电线呜呜地响,树上的枝条嚓嚓地响,河沟里的冰叭叭地响。有很多小鸟飞着飞着就掉下来了,掉在地上立马就成了冰疙瘩。”这样的天气下发生的故事,一定使人过目不忘。
圣诞节。我从小就特别钟意欧美电影中关于圣诞节的意象:红、绿、白雪、火炉、驯鹿。那时候这些元素的组合是我感到最温暖的事,所有同时拥有这些元素的事物都让我乐不可支,猫和老鼠中圣诞夜那一集曾被我看过二十遍以上。凯鲁亚克《荒凉天使》中,老杰克圣诞节回乡,却在树林里打坐参禅,寻求顿悟。圣诞节在我记忆中是和雪密不可分的,因为从小我就看了好多欧美圣诞主题儿童电影。
有既荒唐又唯美的记忆,距今时间很长,却硬生生从十几年前闯进来。小学时的一个冬天,我在县图书馆借到一本漫画书:《看上去很美》。绘画本,画者叫做右手。我借到那本书,夹在腋下,两手缩进袖子里哆哆嗦嗦地回家,在炭炉旁搓着手一个下午看完了,然后就马上跑图书馆借下册。可能因为我看书时天很冷,所以书中的场景也很冷。书中配着黑白漫画的一些句子:“美丽的雪花。每一片 看上去都很美。可是,那时我没有看清楚它的魅力。一瞬间她就融化了,消逝了。留下的只有对它的假想。”尤其是这句:“雪花纷飞,飘向从前的北京城,飘向复兴路29号院……”很难想象一个瘦弱的小学生独自对着火炉若有所失时的样子,但当时看完后我就是这个样子,结尾的这一段还被我在小学作文和日记里模仿,地名一改,恩,看上去很美。
昆汀《八恶人》中的雪,包围着那间一切事情发生的房子。每当屋门打开,冷风便夹杂着雪花飘进屋来,只有把屋门钉上才能抵御屋外刺骨的寒气。《雪国列车》也是这样,车窗外冰雪覆盖大地,车内迷雾重重且逐渐开朗明亮。
有充满活力的雪。杨志军的不知道哪一部《藏獒》中,在藏区积雪厚重的山谷中,獒王与头狼搏斗,鲜红的血洒在洁白的雪上。那时的我上初中,很容易被感动的年纪,寒假缩在被窝里把眼泪滴在这本藏獒123和狼图腾的合集盗版书上。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川端的雪,惨白、无话,让人感到徒劳。思想开始转弯,冬天的温泉、北海道、富士山顶的雪。
有强制性很高的记忆。初一语文课本上的课文,老舍《济南的冬天》,朗读并背诵全文。这篇的雪景是这样的:“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着看着,这件花衣好像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等到快日落的时候,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腰上,那点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点粉色。”这一类型的记忆还有湖心亭看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等等。
有的记忆是百无聊赖中的一束光,跟着这份记忆回到那灰色的高中时代,再次感受一下彩色的绽放。那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化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宣布,我们可以到操场上玩一节课的时间。我们齐刷刷看向操场,那么大的操场,一片白,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个脚印。老师说:“让你们第一个到操场上玩。”我们欣喜若狂,要知道,在洁白无瑕的大地踩上第一个脚印可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了,这种感觉就像阿姆斯特朗把他那宇航员的鞋子放在月球上。
顺着这种想法,又一个记忆跳出来。特师的《大雪后的清晨(温馨感人)》:
老王走过去,越过狗熊的肩头一望, 洁白 一望无际 满满一操场的雪。厚。丰满。没有任何痕迹。像银色的动物皮毛。晶莹。顺猾。纯洁孩子的皮肤。宝石表面。 “送给你。”狗熊说,“美好的东西需要人欣赏,为了你。” “我送你冬天。” 狗熊说,“最完美的一次白。” 老王被彻底震撼了,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握住狗熊左前手,激动的声音颤抖:“这都是为了我?” “当然。”狗熊说,“我守了整整一晚上,没让任何东西进入。麻雀也不行。” “后门我用水泥砌死了。弄开得好久。”狗熊嘿嘿笑着说。 “这都是为了我?”老王哽咽了,身体抖动。 “当然。我们是朋友。”狗熊说,“去吧,老王。尽情的跑吧,跳吧,造吧,闹吧。都是你的。” “脱光了跑也可以,没人有权说什么。这儿,是你的。全是你的。”
也有温馨又孤独的记忆。北岛《蓝房子》文集里其中一篇中的一段:“约翰四月开车去一千二百英里外的大学教书,十月回来,陪安过冬。想想都让我不寒而栗。整整六个月,安独守空房,在老林深处写作。即使约翰冬天回来,这天涯海角也只是两个人的世界。缅因冷到零下三四十度,一旦大雪封门,只能困守家中,面对炉火,度过漫漫长夜。在说笑声中,我意识到他们的内心磨难,远非我能想像。而他们自甘如此,毫不畏惧,在人类孤独的深处扎根,让我无言。我默默向这两个迸溅火花的寂寞灵魂致敬。”
“噢,我亲爱的孩子啊,你出生在夏季,”老奶妈静静地说,“你哪里懂得真正的恐惧?小少爷,当冬天来临,积雪百尺,冰风狂啸,那才是真正的恐怖。当长夜漫漫,终年不见天日,小孩在黑夜里诞生、在黑夜里长大、在黑夜里死亡,而冰原狼骨瘦嶙峋,白鬼穿梭林间,那才是恐惧降临之时。” 冰火世界观中的冬季大概是最恐怖的冬季,一切事物在黑暗的寒冬中催生,理解了这些,才能真正理解史塔克的家族格言:Winter is coming.
黄昏的太阳斜照下来,昏黄的光影使房子看上去很颓唐。房顶上的积雪在缓慢融化,饭店的烟筒炊烟袅袅。天慢慢黑下去,窗外变得模糊一片。在这团漆黑中,仅剩方方正正的白,就是屋顶的形状。
我特别想看看原野上的雪,单调的色彩望不到尽头,铺天盖地映入眼帘的全是白雪。可是我从小在城市长大,这样的情景从没有看到过。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在冬天坐上青藏铁路,看看雪地能反射来多强烈的阳光;坐兰新线去新疆,那里的雪景想必最荒凉;去东北,在林海雪原中幻想当年的兵匪谍战。我想要被大雪困在某个山口,不得已在当地村落过冬,一直等到融雪成溪时。我想要去孤凉峰顶,做一个山火瞭望员,像凯鲁亚克那样,享受六十天孤独的思考,整座山峰上,邻居只有积雪、远方和一头神出鬼没的熊
“如果有来世,还让我们做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的相爱,呆呆的过日子,拙拙的相恋、傻傻的在一起,即使大雪封山,还可以窝在暖暖的草堆,紧紧的抱着你,轻轻地咬你的耳朵……” 这是我初中时的QQ个性签名。现在看时心中有两种感受:
1.这么多年我对雪的爱只增不减; 2.尴尬。真TM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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