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明灭或可睹——今敏电影作品赏析

按：今天翻箱倒柜地找本科写的语言学论文，找到一看发现是一堆垃圾。不过倒是偶然看见以前日本影视鉴赏课的一份作业，写的倒还有点意思。
    已故的今敏先生是公认的日本动画电影鬼才之一，他的作品所表现的出的奇谲的想象力，冷峻的批判性，深刻的内涵是留给全世界的丰富而珍贵的遗产。今敏先生在其短暂而璀璨的艺术生涯中创作了许多传世名片，在这里我斗胆以其中两部：《盗梦侦探》（又名《红辣椒》）以及《东京教父》为例，试着分析今敏先生的艺术思维。李太白有诗云：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今敏先生的作品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千头万绪，然而仔细揣摩，又不得不让人感慨系之，有所领悟。可谓云霞明灭，或可一睹。
我们不难发现，《盗梦侦探》和《东京教父》是两部差别很大的电影。《盗梦侦探》有着明显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而《东京教父》的批判现实主义倾向也同样明显。《盗梦侦探》色调明艳华丽，喧嚣热闹，《东京教父》则冷硬晦暗，压抑孤寂。《盗梦侦探》更像是一种形而上的哲学探讨，《东京教父》则是某种宗教式的人文关怀。然而我们也不难发现这两部电影存在的共同点：首先，画风还是很相近的，尽管描述的主题差别很大；其次，两部电影都谈到了“救赎”，在《盗梦侦探》中，这种救赎表现为梦，思维与现实的交错，在《东京教父》中，则是三个对社会负有某种“罪愆”的人帮助婴儿找回父母。第三，两者的批判性都很强烈，《东京教父》对社会底层小人物悲惨命运和社会阴暗面的刻画自不待言，《盗梦侦探》中变成手机偷拍女生裙底的男人，微笑着跳楼的上班族等等也无一不是对日本社会的辛辣嘲讽。第四，两部电影都是以女性为中心的，《盗梦侦探》很显然是以红辣椒为中心的，而《东京教父》的中心人物则是女婴清子。当然共同点还有很多，笔者就不一一列举了。
既然讲到了批判性，那么我不妨谈谈今敏对日本社会的反思。日本作为一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其意识形态层面却严重滞后，甚至产生了分裂和变态。二战后强制的民主化与两千年守旧陈腐思想的较量，至今仍未平息。《盗梦侦探》中女权主义的觉醒（红辣椒的主体作用），上班族性压抑导致的性变态，社长对手下不择手段地利用和压迫，分别反映了日本男权至上，社会生存压力，心理扭曲变态，以及封建式的尊卑制度。《东京教父》中的遭遇“强拆”的流浪汉（与北京近日新闻倒是很像），高利贷受害者，黑社会分子，醉汉，同性恋者，问题少女则是这些社会弊端的细节化。今敏的主题当然不是批判社会，但是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电影人，他毫无保留地把日本社会的丑恶一面展现给了世人，引人深思。
尽管如此，今敏更多的还是给了人们希望。这个“希望”就是“未来”。《盗梦侦探》将梦融入了现实，然而最后的梦之对决还是击倒了邪恶的化身社长，红辣椒打败的是以社长为代表的陈腐势力，她这一推到重来式的举动给了人们对新的世界的希望；而《东京教父》中的婴儿清子本身就是未来的象征，作者让她带来幸运，这也是作者对未来的美好祝愿，今敏选择圣诞节，教父这样西方化而又温馨的意象，更为电影平添了一丝现实主义的浪漫情怀。
接下来讲一讲“救赎”。救赎在《东京教父》中表现得很明显，三位主人公都是社会的边缘人物，金是个不敢面对妻女的中年酒鬼，阿花是惹上事的前同性恋酒吧店员，美由纪是个不漂亮的刺伤了父亲的问题少女，他们流浪在东京街头，过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但在遇到一个弃婴后，他们却竭尽所能，历经艰辛，保护了婴儿，成为了“教父”，各自也与家人或朋友完成了谅解、宽恕和沟通。《盗梦侦探》中则没有这么明确，但我们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粉川刑警的故事其实是一种自我救赎，在童年破灭的理想——拍电影的阴影之下，粉川对自己一直有一种负罪感，精神的压抑使他寻求红辣椒的帮助，最后获得了救赎。红辣椒在最后与敦子合力击败带领梦之大军吞噬城市的社长，则是女性对日本社会的救赎。不难看出，“救赎”也是“希望”的反映。
最后谈一谈“梦幻”。今敏先生是一个制造“梦境”的高手，电影本身就可以看做是一个导演制造的梦境。《盗梦侦探》让我们联想到《穆赫兰道》或者《盗梦空间》，这些电影各有千秋，表达主题各有不同，但是都将梦境的具象化展现给了观众。梦境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弗洛伊德们用梦境解析人的精神世界，周公们用梦境预测未来，普通人从梦境中获得非凡的体验，而希区柯克、今敏这些电影人则把梦境看做伟大的艺术品，每一个做梦的人都是艺术家。《东京教父》是一个现实主义的童话，正如电影所表达的，我们应该相信上帝的爱，相信世界的善良，相信宇宙的美好，相信着圣诞节总会有奇迹发生。阿花的俳句也使整个故事有了梦一般的美。
《盗梦侦探》中粉川侦探警探去的影院，三个影厅分别在放《未麻之部屋》、《千年女优》和《东京教父》，这些都是今敏先生的作品。我们很开心地看到《盗梦侦探》和《东京教父》以这种方式在这里交汇。在此，请允许我表达对今敏先生真诚的敬意：理想主义与商业化的完美融合，叙事手法与画面运用的流畅表现，人文精神与理性思考的肆意碰撞，这一切都将动画电影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斯人逝处，云霞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