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九个怪物的故事

九婴——九个怪物的故事
九婴①有九个脑袋，长相挺凶的。他身体的鳞甲泛着宝石般的圆润光泽，有两条粗大的长着巨爪的腿。他们的嘴里能喷火。
我就来大概介绍一下这九个家伙吧（以脑袋为单位）——
1.
九婴一号是个骄傲的家伙，因为长在正中间，所以对外交涉的事情一般由其担任主角（但是也不排除其他家伙搅合进来），他就俨然把自己看做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或代表。
他喜欢看到别人看着他敬畏和仰视的样子，此时他不仅窃喜，也会变得和颜悦色。他喜欢大喊大叫，用来压住其他家伙的声音。他对吃兴趣不大，不像其他家伙总是馋得要命。他保持着威仪，但不喜欢动脑筋——这种事通常有其他脑袋来做。
尽管他看上去最严肃和矜持，其实他是最害羞和容易打交道的，有一次，他架不住那个天下闻名的大骗子山猫精的阿谀奉承和花言巧语，把兄弟们辛辛苦苦从海里捞到的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奉送给了对方。他还喜欢在树上而不是在水里待着，这源于他曾见过一个哲学家，后者毕生都待在树上不下来。所以九婴一号面临外交事务之外，他都是一副苦思冥想、自己很有些深奥思想的样子，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会整天盘坐在树上。
他唯一不允许其他八个弟兄摸的是他的胡子。据猜测，那嘴突然生出来的威风凛凛的胡子是他趁其他兄弟睡熟时粘上去的，并且总在夜深人静时把松动的地方粘牢。但这一点谁也没法证实。
2.
九婴老二是个滑稽角色，喜欢插科打诨，为的是让大家娱乐娱乐，毕竟一号比较严肃。他在鼻头戴一个小丑的红鼻子，用颜料把脸蛋涂得白白的。他不知从哪儿学了许多脑筋急转弯，总在无聊的时候供大家消遣。比如：“如果我被打死，九婴叫什么？”“八婴。”——这是九婴老五的答案。“错，七婴，因为老四会和我一块死”……“大海里最常见的东西是什么？”“鱼。”“错，是海水”……诸如此类……
有一次九婴被玉帝接见。正在老大与玉帝交谈、说了一会儿话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时，九婴老二忍不住打破沉默说：
“我来请大家猜、猜、猜一件事情——玉帝先生上完厕所、为什么不洗手？”
“他用法术把手弄干净了。”老五说。他总是希望自己猜对一回。不过这次又错了。
“错。”
“那是因为什么？”
“他去给王母娘娘送厕纸去了……”
幸亏老大带着大家跑得快，否则，他们就被上帝的卫士抓起来扔进哮天犬群里犬决了……
还有一次，二号问：
“被鲨鱼咬和被鳄鱼咬感觉有什么不同？”
“没人知道，”五号说，比较得意，因为他听说过这个，“知道的人都死了。”
“错，我们九婴知道，对吧老大？”
九婴老大为了使老五保持猜错率百分百的记录，同时，又深深感到老二这次提的似乎是一个哲学问题，就带领大家亲身尝试了一下，为此差点葬身鲨鱼之腹，幸亏他们会吐火，才把死咬住他们的鲨鱼烫跑。最后得到的结论是：
鲨鱼咬一口比鳄鱼疼。
3.
九婴老三自觉是九个脑袋中最聪明的，因为其他脑袋上都或多或少长着一些毛发，而自己却寸草不生。这使他信心满满地认为天兆如此。他苦苦钻研了周易，每次替老大做决定，都会按照“一百零八卦、一万八千爻”来计算吉凶。比如玉帝召见那次，别人都兴高采烈，可三号经过一夜演算，认为凶多吉少。事实证明，因为老二怕马屁拍到了马脚上，有一段他们天天被哮天犬追杀。
有一次，九婴准备去狩猎凤凰，大家打到了一只凤凰、正在大吃特吃烤凤肉呢，三号还在那念念有词地推算呢，后来他抬起头对老大说：
“今天肯定吃不到凤凰。”
老大指指其他人嘴里的肉说：“你说那香喷喷的是什么？”
“我是说，你吃不到，”老三说着，一伸恐龙一样的长脖子，把最后一块烤肉叼起来、吞进了嘴里。
为了体现老大有别于其他馋鬼，老大是一直坚持着没有动嘴的，眼睛却盯着最后一块肉……他暗暗吞着口水，并对三号说：
“太、咝咝、太他妈准了、咝咝……”
4.
九婴老四最讨厌老二。“谁灭了他，我愿意和他一块玩完……”老四说。
因为老四的耳朵不太好使，他看着别人笑得前仰后合，就希望老二能把他的笑话再说一遍，后者就闭口不讲了。这让老四心痒得要命，就对老二说：
“你可以开个条件啊混蛋……”
“条件？好啊好啊，你用深海夜明珠换我一个笑话……”
“好吧、混蛋……”
老四就要去找夜明珠。四号气呼呼的，力气之大又仅次于九婴八号，而后者出于同情总是帮着老四，所以没人能阻止得了。他们就在深海里找了一百天。这期间有人要求出去换口气，老四坚决不同意，他担心一出去大家就不想回去找夜明珠了。
终于找到了一颗比足球还大的夜明珠。
“他娘的，老二，快跟我讲笑话。”
“笑话……”
“快讲啊？”
“已经讲完了。”
$ & @ # ! * ……
5.
“您的智慧在九兄弟中是最高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山猫精②对九婴老大说，“否则你做不了老大。”
“可我总觉得老三最聪明，”老大诚实地说，心里还是非常地高兴，“他都能算一百零八卦、一万多爻呢，我怎么一听都头晕啊？我这脑袋还叫聪明？”
“我是说智慧、智慧、智慧，必须强调三遍，智慧和聪明是一会事却又不是一回事，聪明的脑袋能算一百多卦什么的，可智慧的脑袋——比如您——却总揽全局，运筹帷幄，不在您的带领下，大家能找到夜明珠？”山猫精看夜明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是啊，”九婴一号深表赞同。甚至在老三没有算出来方位时，他就决定一直往大海贝多的地方寻找。
“我觉得，老五是您的心病，因为您这么有智慧，而可怜的他却……您智慧多得像汪~洋~大~海~，而这个小可怜却显得不像是您的兄弟，起码我是这么看的，请您别介意，我这个人说话比较坦率，这种坏毛病一下子也不好改正……”山猫精抚摸着九婴五号的小脑瓜——五号的脑袋是九个中最小的。
“你说得对……”五号啜泣着说。
“我有办法让你摆脱目前的处境，”山猫精说。
“什么办法？”
“我的办法是损有余以补不足。您、老大，您的智慧大江大海、宇宙星空，浩瀚无边。假若能给老五一星半点，哪怕只给老五一两个您的大脑分子，那情况就大大不同……”
“赶快说什么办法？”
“如果我能办到这事儿，我可不可以提点条件，就是索取一点报酬呢？”
“可以、当然可以。什么报酬都可以。”
“什么报酬都可以，好，这可是您说的，您老威望如泰山北斗、信誉像金刚宝石，一定不会食言的。”
“哪里话……食言我是孙子。”
山猫精就穿了个白大褂，用两个针头、一根橡皮输液管将老大和老五的脑袋连了起来……其他的脑袋——除了老三在推算着什么——都在吃呢，吃山猫精为他们带来的烧鸡烤鸭，生怕抢得少了，哪顾得上其他。
后来山猫精拔掉针管说，“好了……我们来验证一下吧——听好了，老五——已经变得聪明起来的老五，请听好：一百三十一加一百一十九等于几？”
老五非常相信自己已经聪明起来，可是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别说这么复杂的运算，就是一加一他也不知道等于多少。
山猫精说：“喂，平时别人都是如何评价你的？”
“二百五……”
“哈……他答上来了！算得多好、多准、多快，简直是神童……我也该收我的报酬了吧。”
“先生要什么？”老大谦恭而又敬畏地问。
“就是这颗夜明珠——您老可是说过了，什么都可以。”
老大就抱起了那颗足球般大的夜明珠，放进了山猫精预先准备的一辆轿车里。“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啊……”
“……骗纸……”老五忽然嘀咕了一句。
老大猛然醒悟了什么，两眼放射出如探照灯一般的光，恶狠狠盯着山猫精，“你小子……我怎么觉得上当了？”
山猫精就放声大哭：“哇哗哗哗……我真不该欺骗尊敬的九婴老大啊……哇哗哗哗……真相是我儿子得了一种怪病，浑身流脓，嘴歪眼斜，手瘫脚瘫加脑瘫，甚至连咱老五一半、不、百分之一的智商都没有……医生给他开的药引里，有一样东西，就是深海夜明珠磨的粉，现在就只差这个引子了，哇哗哗哗哗……算了，我知道这是老大最心疼的东西、怎么可能拿来救陌生人的命呢？我儿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哇哗哗哗……”
哭得鬼愁神泣、天地同悲……
老五不知不觉也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说老大，还是给他吧、给他吧……”
“……咳，还是救命要紧啊，”老大不禁也眼眶潮湿，但他不愿让人看到，就用嘴吹了点火把脸上的湿道道烘干，“再贵重的东西，在我九婴眼里都不过是过眼烟云，视金钱如粪土、岂我之谓欤？”
“绝对是您老之谓啊……”
山猫精把夜明珠抱上汽车，“救人要紧……”一溜烟跑了。
“愿他把孩子救过来……”老大祝福说。
“夜明珠保存不住、必定被骗……”三号结束演算，得出如此结论。
6.
嗯嗯，不用再介绍老五了吧？
7.
九婴老六觉得自己长得最帅，总是在照镜子、玩自拍。他有双大大的夜明珠一样的眼睛，一头蜷曲毛发，鼻子高耸，一嘴牙齿不像其他兄弟乱七八糟的，而是非常整齐——这是他认为自己最美的部位。
为了保持牙齿的美观，老六经常在石头上磨牙，把变尖的牙齿磨平。
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太粗，就不停地活动减肥，结果成了九条脖子上最细的。
他总在劝说大家都把牙齿磨平，并且不再吐火，这都影响美观。在九婴和敌人战斗的时候，老六一般是袖手旁观。他吞吃了大量灭火剂，以至于自己吐不出火来了。
有一次，在狩猎凤凰的时候，九婴和两条龙打了起来——龙是凤凰的朋友嘛。他们喷火，龙放射雷电，谁也打不赢谁。
后来各自收兵。一条龙却尾随着九婴。老大就喝道：
“小蟊贼，跟踪着要偷袭吗？真下三滥。”
“哎，不是，”那条白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问问那个脖子最细的兄弟——他是怎么把牙齿弄得那么整齐的？”
8.
九婴老七是管家兼保姆型的，他负责做饭、烧烤，饭后打扫卫生什么的。
每个兄弟都有各自的口味。老大看上去很大度、什么都可以，其实老七最清楚，他喜欢吃油腻的，尤其是大肠什么的。老二喜欢吃辣的。老三喜欢甜食。老四喜欢古里古怪的食物，例如炸蝉蛹、蚂蚱什么的。老五真的是什么都行，除了老四吃的。老六喜欢咖啡、榨鲜果汁之类的（利于美容减肥）。老七也就是他自己喜欢五花肉和猪蹄，还有兄弟们吃剩下的各种东西。老八最喜欢吃凤凰肉——因此总怂恿大家去猎凤凰。老九喜欢就着花生米喝酒——对于九婴来说，这真是再没那么奇怪的嗜好。
他们平时都生活在水里（海洋或大河大湖里），但老七总希望有个固定的家，这使他特别有管家的感觉。于是他操持着买了一座房子，就在海边。
“海景房，我订购的是标准的海景房。”老七带着大家去看房子，对大家说，“房子里有九间卧室，按不同的风格装修，每晚可以轮流住不同的房间。而且每个卧室都有可以望见大海的窗子。”
九婴就在房子里参观。
“多少钱？”大家纷纷问老七。
老七说一平三十万，五百平共一亿五千万。
“太贵了、太贵了，”其他兄弟嚷嚷着，“好像一个月前才两万一平。”
“涨得快啊，兄弟们，再不买，下个月就涨到五十万也不止了吧……”老七无奈地说。
其他兄弟表示很愤怒，为了表达对花了一亿五千万的痛惜，除了老七，大家嘴里都喷出大火，那火比军用火焰喷射器要厉害一万倍，片刻，就把海景房别墅烧了。
连老六一气之下，竟然都喷出了火。
9.
九婴老八是力气最大的——他的脖子最粗，嘴巴最大，能把一抱多粗的树干拦腰咬断。
他有一颗脆弱而柔软的心——尽管九婴兄弟九个是一颗心脏，但毫无疑问每个人的“心”都不同。
老八之所以喜欢吃凤凰，是因为他们老是嘲笑九婴兄弟们长相丑陋，这让老八暴跳如雷。如果他发怒时找不到凤凰，他就会把整个森林的树都咬断。但是他也像老大一样听不得夸奖和赞美，一旦别人这么做的时候，他就恨不得连心都会扒给对方。
他最好的朋友除了老九，就是几只蚊子。
那几只蚊子总是在他耳边赞美他，说他是天底下最慷慨、最心慈手软、最力大无穷也最保护弱小的人。每天晚上，他们都伏在他脖子上吸点血来糊口。别人睡觉时都本能地把皮肤上的鳞甲绷紧保护自己，而老八则把没有被鳞甲保护起来的部分、唯一柔嫩的部分露出来，给蚊子享用。
有一次在和龙作战时，那几只蚊子，都在龙喷出的火里化成了灰烬。他们忠心耿耿地紧紧跟随着老八，为他呐喊助威，替他担惊受怕，但寸步不离……
老八非常难过，他最大的愿望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一些小蚊子……
10.
老九是个书生型的。没事时他总是拿着书看。
我和老九喝过酒。那夜，老九啜着小二，和我讲了九婴兄弟的故事。
那时是深夜，凤凰的鸣叫和龙的鼾声隐隐传来，海潮的咆哮中似乎还有鲸鱼们嬉戏的声响，湖的精灵在闪闪发光地飘舞，九婴兄弟的呢喃呓语恍若把我引入宇宙里最神秘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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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古代神兽之一。水火之怪，能喷水吐火，其叫声如婴儿啼哭，故称九婴
②山猫精的介绍见《江湖大骗子山猫精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