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行中追寻真实的“西部世界”（上）：双城记
作者：Vamei，严禁任何形式转载。
"Cities were always like people, showing their varying personalities to the traveler. "
“城市如人，向旅客展示出多变的性格。”
—— Roman Payne
很早就定下了要去美国旅行，但临行前一周才敲定行程。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看了“西部世界”的剧，勾起我对这段西部拓荒史的兴趣。于是，临时调整旅行计划，要在旅行中完全拥抱西部历史。
飞机降落时已是傍晚。洛杉矶的街边高高的棕榈树，印证着这里温暖而干燥的气候。洛杉矶地理位置偏南，日照充足，本应气候暖湿。但在临近的太平洋上，寒流自北南来，冷却了海水的温度。于是，洛杉矶的海滩上总看到大人晒太阳小孩玩沙子，却少见有人在冰凉的海水中游泳。低温抑制了海水的蒸发，于是海滨城市的空气意外地干燥，让我的鼻腔有些发痛。太阳一落山，干燥的空气很容易变凉，造成洛杉矶昼夜大温差。就在微凉的空气中，我借着一点落日余晖，在租车公司选一辆黑色吉普车作为奔驰千里的坐骑。
车上高速，夜路中奔向洛杉矶另一侧的帕萨迪纳。洛杉矶是全球拥车量最高的城市。高速路有五六个车道，但每个车道上的车辆都密集得没有太多间隙，让任何变道都变得异常刺激。夜色中，我无暇注意洛杉矶市中心大楼的灯火通明，只敢盯着自己的车道战战兢兢。靠近帕萨迪纳时，公路因山变得弯弯曲曲，却不见周围的车有任何减速的意思。前面汽车的车尾灯画出危险的曲线，我也只能小心的扭转着自己的方向盘，感受加速度的左摇右扯。直到在帕萨迪纳下了高速，我才敢把手心的汗往裤子上抹了一抹，再揉一揉略显酸痛的上臂。
享受着汽车带来的便利，洛杉矶也受过汽车的罪。从20世纪中期开始，洛杉矶就开始频发雾霾天气。南加州油气资源丰富，石油炼化行业就已经让空气质量脆弱不堪。更要命的是，汽车尾气在三面高山包围的盆地中累积，最终让洛杉矶成为全美最受雾霾困扰的城市。洛杉矶东侧的加州理工大学地处下风口，所以更遭殃。糟糕的空气惹恼了加州理工的一位研究菠萝口味的化学教授。这位教授就是哈根施密特。他把自己研究菠萝口味的劲头用在洛杉矶雾霾上，终于确定了洛杉矶大雾霾元凶就是汽车尾气造成的光化学反应，从而带动了加州空气净化法案的出台。由于加州是人口和经济的大州，汽车制造商为了不失去加州这个大客户，只好乖乖地降低尾气污染，最终净化了整个美国的空气。
加州理工正位于我的目的地——帕萨迪纳。一位师兄在加州理工做木星的研究，收留我在他家中留宿。刚进门，就看到师兄的儿子手中拿着玩具车，大喊“car，car”。很容易就和小朋友混熟。只是一直被小朋友称呼为“熊猫”叔叔，实在有些费解。一问师兄，原来小朋友最近痴迷于《功夫熊猫》，大概看我与片中主角长得体形相似，才赐名给我。于是不辜负小朋友期望，在他家厨房吃到饭饱酒足，向熊猫体形的路上一去不返。抱小朋友在怀，听师兄和其他的几位同学聊科研。他们还坚持着自己对科学的理想，有的在研究行星，有的研究地幔，有的研究海洋。当然每个人都有烦恼：教职或者课题；但每个人都有快乐：科学发现之后，就像哈根施密特发现雾霾的秘密一样，狂喜。我告别了科研，只能默默感佩他们对科学依然如孩童般的求索态度。
晚上，洛杉矶意外的下雨。厄尔尼诺带来的温暖的海水让今年多雨。雨水可以让洛杉矶的空气更加清新。
第二天一早，天又晴了。由小朋友领着，在加州理工的校园闲逛。校园小得可怜，比不上中国的一所普通中学。这所学校一直走精品路线，每年招收的学生只有区区两百。然而这所大学却拥有35位诺贝尔奖得主。无怪乎《生活大爆炸》的编剧会把这所大学当做故事的发生地。加州的阳光照着校园中的植物。小朋友开心地在草地上撒欢乱跑。正在扫落叶的清洁工微笑着为小朋友让路。
这所著名学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奇，就连标志性的图书馆也显得老旧。但餐厅的楼上就是爱因斯坦的宿舍，走廊上摆着密立根的胸像，路边的长椅或许就曾坐着费曼。在这里，哈根施密特嗅着空气中的异味，想着如何净化空气。和这些杰出的灵魂共同在一个校园里游荡，呼吸都有些沉重。还在好奇这所校园为何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但看到师兄简单而普通的办公室，以及办公室里正在进行的木星探索项目，忽然明白过来：科学的灵魂不需太过浮夸的配饰。
午后与小朋友告别，顺路拜访好莱坞。在杜比影院的四楼远眺山上的 “Hollywood”招牌，只是要很努力才能看得清远方的几个小字。中国影院混杂着中、日、泰等杂乱无章的风格，一点不像无数伟大电影的首映地。开车驶过日落大道，路旁凌乱的小屋，也难以媲美那部同名的伟大电影。满腔朝圣般的小心翼翼，一点点的泄气。街边卖着低劣旅游纪念品的小店，也让我这个影迷羞愧到低头。
但低头，在星光大道上“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名字，想起他在《西部世界》中饰演的乐园老板。原来自己离偶像已经这么近。再想想，路上看到的华纳兄弟影棚，外表严肃得像一座工厂，也足以拍摄出《西部世界》中精美的室内戏。对于魔术师来说，道具盒破一点不要紧，重要的是好戏法。
好吧，就当这是一个影迷初见好莱坞心灵受伤后的自我安慰。
汽车轰鸣着翻山越岭，植被益发稀少。我背着落日一路向东，与洛杉矶告别。加州理工与好莱坞已经让我意识到，自己印象中的西部或许与真实的西部并不相同。下一站的拉斯维加斯，不知会是怎样的不同。越过山，就进入了内华达南面的莫哈韦沙漠。空气很干燥，蓝天上不见一朵云。阳光照在握方向盘的手上，足以感受得到光子火热的能量。在平坦的荒原上，公路笔直，在平坦的沙漠上奔驰向未知的远方。把汽车调到巡航定速档，几乎不需要怎么动方向盘。我变得极为困倦，只能去休息站买大杯的咖啡让自己保持清醒。
内华达的沙漠是整个西部最残酷的地方。西风在翻越大陆西海岸的高山时，携带的水汽凝结成云雨，被彻底榨干。越过山的空气变得极度干燥，暖烘烘的吹过内华达，留下莫哈韦沙漠。与撒哈拉那样布满沙丘的沙漠不同，莫哈韦看起来更像戈壁滩，地上有不少石砾，不知又要几万年才能研磨成细沙。莫哈韦沙漠的北侧，曾是美国试验原子弹氢弹的地方。很多美国人来看核武器试爆，以至于内华达把它做成旅游项目。有的游客更偏爱核武器试验场的51区。很多UFO的传说都发生在51区。但事实上，51区是美国空军的试飞场。沙漠中无云也无雨，正是飞行员最喜爱的天气。
然而，即使是西部最残酷的地方，莫哈韦也并非完全的荒芜，地上长着枯黄的植被，不时还有高大的约书亚树在车窗外闪过。为了应对干旱，约书亚树枝干都光秃秃的，只在枝丫顶端有短而细的叶子，以减少蒸发。早期的西部定居者来到这片荒漠，看到造型奇特的约书亚树蓬着枝丫指向天空，看起来像是向上帝祈祷的约书亚，所以把它称呼为约书亚树。这种树可以存活200年，古老得如同沙漠中的碎砾。而在这些植被的掩护下，莫哈韦还收留了适应了沙漠环境的蜥蜴、蛇、狼、羊等物种。不过白天赶路的旅人不需要睁大眼睛寻找这些动物的身影，动物们同样惧怕暴躁的白天，和那些孤独的作家一样，喜欢在温柔的夜晚活动。
你或许可以想象，当我到达拉斯维加斯，走入高楼的阴翳时，长舒了怎样一口气。我却难以想象，一百多年前的旅人，用数周的时间与这片沙漠搏斗，终于走出沙漠时怀着怎样的创造奇迹的心情。车行走在Strip大街上，两侧的赌场豪华到近乎浮夸。金字塔大酒店是按照金字塔的样子修建，门前还杵着狮身人面像，石中剑酒店就像是再版的迪士尼，威尼斯人酒店建起了威尼斯式的高塔和行人桥，巴黎酒店则仿造了一座埃菲尔铁塔。我好像踏入了一座城市规模的大主题乐园，魔幻到有些不真实。经过百乐宫面前时，酒店门口的喷泉正在表演。巨型的水柱冲上天空。舔着自己泛干的嘴唇，我似乎听到这水龙在干燥的空气中剧烈蒸发的“滋滋”声，忍不住想冲进喷泉的水池一解清凉。
赌博支撑起这座城市的豪华。你在街边可以看到很多挂着加州车牌的车。拉斯维加斯用豪华的赌场吸引着富人来销金。早在1930年代，内华达州的赌博就已经合法。当时美国经济大萧条，内华达为了度过难关，通过了赌博合法化的法案。拉斯维加斯一跃成为赌城，却在全美范围内变得声名狼藉。在宗教气氛浓厚的美国，赌博合法化还是触怒了不少反对赌博的人。而有组织犯罪集团的触角，也迅速伸入拉斯维加斯。由于禁酒令取消，黑帮不能继续通过卖私酒赚钱，也看中了拉斯维加斯的赌博业。这些黑帮以正经生意人的面目出现，给难以获得银行融资的赌场老板慷慨开支票，再借此控制赌场。在罪恶的土壤上，拉斯维加斯绽放得如同一朵恶之花。
来解救拉斯维加斯的不是王子，而是一位天天负责花钱的超级富二代——霍华德·休斯。小李子在电影《飞行家》中就饰演了休斯。休斯一生最爱飞机和女人，到了老年却喜欢隐居。他在拉斯维加斯居住的几年里，住在老牌酒店Desert Inn。由于休斯吵到了其他客人，酒店经理试图让休斯搬出去。这个事情很容易解决：休斯签了张支票，买下了Desert Inn。开了这个头，休斯签支票的手就停不下来，一连买了数家酒店和赌场，其中包括了在澳门和新加坡开赌场的金沙。由于休斯有失眠的毛病，他又收购了当地的几家电视台，以便这些电视台在凌晨时播放他喜欢的节目。休斯不但从黑帮那里赎回了博彩业，还以自己的名流身份为拉斯维加斯打广告。很多名流不再避讳拉斯维加斯的恶名，选择来拉斯维加斯休假。披头士这样的摇滚天团，也开始来拉斯维加斯捞金，让歌舞表演成为赌博之外的另一热门项目。拉斯维加斯逐渐被大众接受，成为全美的娱乐中心。
我置身于这座娱乐之都，也被狂欢的气氛感染。在百利的赌场忍不住一试身手，换一百元的筹码，和庄家玩德州。凭着好运气，把一百块的筹码变成翻了三倍，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赌神。出门犒劳自己，在百乐宫的喷泉对面的阳台上吃一顿美味的牛排，就着拉斯维加斯的阳光一起下肚。晚上再买一张《Vegas, the show》的门票，坐在一群老爷爷老奶奶中间，接着歌舞追忆拉斯维加斯的历史。舞女大腿晃动，黑人歌手吟唱爵士，重回一个又一个繁华时代。剧终时，屏幕上放映拉斯维加斯那些因陈旧而被爆破拆除的酒店时，我看到坐在身旁的爷爷有些感伤。他年轻时或许在其中的某一家流连。如今赌场换新，旧地不再。不过没关系，等一下他坐在新赌桌前，又会为自己的好牌开怀大笑。这里是拉斯维加斯，忧伤不必超过5秒钟。
第二天，我厌弃不见天日的赌场，漫无目的的开向远处的山。眼前的景象变得不像拉斯维加斯。愈往郊区，房屋显得愈破旧。破旧的房屋前，还插着拍卖的牌子，显得毫无生气。说不定这所房子里，住着哪位在赌场工作的荷官。我忽然想起在百利的赌桌上，陪着我这唯一一个赌客玩的荷官。他在发牌时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经理走过时，他与经理搭话，急切的询问着自己的保险问题。“忘记烦恼”，只是拉斯维加斯刻意营造的一块儿招牌，如同夜晚五彩缤纷的彩灯招牌。就在我访问拉斯维加斯的前后，一名华裔导游在凯撒宫的停车场被射杀，令人不胜惋惜。人群聚集之所，或许就是烦恼丛生之地。走过繁华的洛杉矶和维加斯，是时候向着更加狂野的西部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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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于拉斯维加斯 |
"Cities were always like people, showing their varying personalities to the traveler. "
“城市如人，向旅客展示出多变的性格。”
—— Roman Payne
很早就定下了要去美国旅行，但临行前一周才敲定行程。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看了“西部世界”的剧，勾起我对这段西部拓荒史的兴趣。于是，临时调整旅行计划，要在旅行中完全拥抱西部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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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大约4000公里 |
飞机降落时已是傍晚。洛杉矶的街边高高的棕榈树，印证着这里温暖而干燥的气候。洛杉矶地理位置偏南，日照充足，本应气候暖湿。但在临近的太平洋上，寒流自北南来，冷却了海水的温度。于是，洛杉矶的海滩上总看到大人晒太阳小孩玩沙子，却少见有人在冰凉的海水中游泳。低温抑制了海水的蒸发，于是海滨城市的空气意外地干燥，让我的鼻腔有些发痛。太阳一落山，干燥的空气很容易变凉，造成洛杉矶昼夜大温差。就在微凉的空气中，我借着一点落日余晖，在租车公司选一辆黑色吉普车作为奔驰千里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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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的树 |
车上高速，夜路中奔向洛杉矶另一侧的帕萨迪纳。洛杉矶是全球拥车量最高的城市。高速路有五六个车道，但每个车道上的车辆都密集得没有太多间隙，让任何变道都变得异常刺激。夜色中，我无暇注意洛杉矶市中心大楼的灯火通明，只敢盯着自己的车道战战兢兢。靠近帕萨迪纳时，公路因山变得弯弯曲曲，却不见周围的车有任何减速的意思。前面汽车的车尾灯画出危险的曲线，我也只能小心的扭转着自己的方向盘，感受加速度的左摇右扯。直到在帕萨迪纳下了高速，我才敢把手心的汗往裤子上抹了一抹，再揉一揉略显酸痛的上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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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如今的空气质量。拍摄于加州理工。 |
享受着汽车带来的便利，洛杉矶也受过汽车的罪。从20世纪中期开始，洛杉矶就开始频发雾霾天气。南加州油气资源丰富，石油炼化行业就已经让空气质量脆弱不堪。更要命的是，汽车尾气在三面高山包围的盆地中累积，最终让洛杉矶成为全美最受雾霾困扰的城市。洛杉矶东侧的加州理工大学地处下风口，所以更遭殃。糟糕的空气惹恼了加州理工的一位研究菠萝口味的化学教授。这位教授就是哈根施密特。他把自己研究菠萝口味的劲头用在洛杉矶雾霾上，终于确定了洛杉矶大雾霾元凶就是汽车尾气造成的光化学反应，从而带动了加州空气净化法案的出台。由于加州是人口和经济的大州，汽车制造商为了不失去加州这个大客户，只好乖乖地降低尾气污染，最终净化了整个美国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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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我是熊猫的小朋友 |
加州理工正位于我的目的地——帕萨迪纳。一位师兄在加州理工做木星的研究，收留我在他家中留宿。刚进门，就看到师兄的儿子手中拿着玩具车，大喊“car，car”。很容易就和小朋友混熟。只是一直被小朋友称呼为“熊猫”叔叔，实在有些费解。一问师兄，原来小朋友最近痴迷于《功夫熊猫》，大概看我与片中主角长得体形相似，才赐名给我。于是不辜负小朋友期望，在他家厨房吃到饭饱酒足，向熊猫体形的路上一去不返。抱小朋友在怀，听师兄和其他的几位同学聊科研。他们还坚持着自己对科学的理想，有的在研究行星，有的研究地幔，有的研究海洋。当然每个人都有烦恼：教职或者课题；但每个人都有快乐：科学发现之后，就像哈根施密特发现雾霾的秘密一样，狂喜。我告别了科研，只能默默感佩他们对科学依然如孩童般的求索态度。
晚上，洛杉矶意外的下雨。厄尔尼诺带来的温暖的海水让今年多雨。雨水可以让洛杉矶的空气更加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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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理工的招牌 |
第二天一早，天又晴了。由小朋友领着，在加州理工的校园闲逛。校园小得可怜，比不上中国的一所普通中学。这所学校一直走精品路线，每年招收的学生只有区区两百。然而这所大学却拥有35位诺贝尔奖得主。无怪乎《生活大爆炸》的编剧会把这所大学当做故事的发生地。加州的阳光照着校园中的植物。小朋友开心地在草地上撒欢乱跑。正在扫落叶的清洁工微笑着为小朋友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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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立根的雕像 |
这所著名学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奇，就连标志性的图书馆也显得老旧。但餐厅的楼上就是爱因斯坦的宿舍，走廊上摆着密立根的胸像，路边的长椅或许就曾坐着费曼。在这里，哈根施密特嗅着空气中的异味，想着如何净化空气。和这些杰出的灵魂共同在一个校园里游荡，呼吸都有些沉重。还在好奇这所校园为何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但看到师兄简单而普通的办公室，以及办公室里正在进行的木星探索项目，忽然明白过来：科学的灵魂不需太过浮夸的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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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剧院 |
午后与小朋友告别，顺路拜访好莱坞。在杜比影院的四楼远眺山上的 “Hollywood”招牌，只是要很努力才能看得清远方的几个小字。中国影院混杂着中、日、泰等杂乱无章的风格，一点不像无数伟大电影的首映地。开车驶过日落大道，路旁凌乱的小屋，也难以媲美那部同名的伟大电影。满腔朝圣般的小心翼翼，一点点的泄气。街边卖着低劣旅游纪念品的小店，也让我这个影迷羞愧到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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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大道上的安东尼·霍普金斯 |
但低头，在星光大道上“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名字，想起他在《西部世界》中饰演的乐园老板。原来自己离偶像已经这么近。再想想，路上看到的华纳兄弟影棚，外表严肃得像一座工厂，也足以拍摄出《西部世界》中精美的室内戏。对于魔术师来说，道具盒破一点不要紧，重要的是好戏法。
好吧，就当这是一个影迷初见好莱坞心灵受伤后的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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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哈韦沙漠 |
汽车轰鸣着翻山越岭，植被益发稀少。我背着落日一路向东，与洛杉矶告别。加州理工与好莱坞已经让我意识到，自己印象中的西部或许与真实的西部并不相同。下一站的拉斯维加斯，不知会是怎样的不同。越过山，就进入了内华达南面的莫哈韦沙漠。空气很干燥，蓝天上不见一朵云。阳光照在握方向盘的手上，足以感受得到光子火热的能量。在平坦的荒原上，公路笔直，在平坦的沙漠上奔驰向未知的远方。把汽车调到巡航定速档，几乎不需要怎么动方向盘。我变得极为困倦，只能去休息站买大杯的咖啡让自己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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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内华达观看核武器试验的游客 |
内华达的沙漠是整个西部最残酷的地方。西风在翻越大陆西海岸的高山时，携带的水汽凝结成云雨，被彻底榨干。越过山的空气变得极度干燥，暖烘烘的吹过内华达，留下莫哈韦沙漠。与撒哈拉那样布满沙丘的沙漠不同，莫哈韦看起来更像戈壁滩，地上有不少石砾，不知又要几万年才能研磨成细沙。莫哈韦沙漠的北侧，曾是美国试验原子弹氢弹的地方。很多美国人来看核武器试爆，以至于内华达把它做成旅游项目。有的游客更偏爱核武器试验场的51区。很多UFO的传说都发生在51区。但事实上，51区是美国空军的试飞场。沙漠中无云也无雨，正是飞行员最喜爱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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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书亚树 |
然而，即使是西部最残酷的地方，莫哈韦也并非完全的荒芜，地上长着枯黄的植被，不时还有高大的约书亚树在车窗外闪过。为了应对干旱，约书亚树枝干都光秃秃的，只在枝丫顶端有短而细的叶子，以减少蒸发。早期的西部定居者来到这片荒漠，看到造型奇特的约书亚树蓬着枝丫指向天空，看起来像是向上帝祈祷的约书亚，所以把它称呼为约书亚树。这种树可以存活200年，古老得如同沙漠中的碎砾。而在这些植被的掩护下，莫哈韦还收留了适应了沙漠环境的蜥蜴、蛇、狼、羊等物种。不过白天赶路的旅人不需要睁大眼睛寻找这些动物的身影，动物们同样惧怕暴躁的白天，和那些孤独的作家一样，喜欢在温柔的夜晚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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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的Strip大街 |
你或许可以想象，当我到达拉斯维加斯，走入高楼的阴翳时，长舒了怎样一口气。我却难以想象，一百多年前的旅人，用数周的时间与这片沙漠搏斗，终于走出沙漠时怀着怎样的创造奇迹的心情。车行走在Strip大街上，两侧的赌场豪华到近乎浮夸。金字塔大酒店是按照金字塔的样子修建，门前还杵着狮身人面像，石中剑酒店就像是再版的迪士尼，威尼斯人酒店建起了威尼斯式的高塔和行人桥，巴黎酒店则仿造了一座埃菲尔铁塔。我好像踏入了一座城市规模的大主题乐园，魔幻到有些不真实。经过百乐宫面前时，酒店门口的喷泉正在表演。巨型的水柱冲上天空。舔着自己泛干的嘴唇，我似乎听到这水龙在干燥的空气中剧烈蒸发的“滋滋”声，忍不住想冲进喷泉的水池一解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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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帮分子用的枪，摄于黑帮博物馆 |
赌博支撑起这座城市的豪华。你在街边可以看到很多挂着加州车牌的车。拉斯维加斯用豪华的赌场吸引着富人来销金。早在1930年代，内华达州的赌博就已经合法。当时美国经济大萧条，内华达为了度过难关，通过了赌博合法化的法案。拉斯维加斯一跃成为赌城，却在全美范围内变得声名狼藉。在宗教气氛浓厚的美国，赌博合法化还是触怒了不少反对赌博的人。而有组织犯罪集团的触角，也迅速伸入拉斯维加斯。由于禁酒令取消，黑帮不能继续通过卖私酒赚钱，也看中了拉斯维加斯的赌博业。这些黑帮以正经生意人的面目出现，给难以获得银行融资的赌场老板慷慨开支票，再借此控制赌场。在罪恶的土壤上，拉斯维加斯绽放得如同一朵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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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ynn酒店的赌场，就建在Desert Inn的原址。 |
来解救拉斯维加斯的不是王子，而是一位天天负责花钱的超级富二代——霍华德·休斯。小李子在电影《飞行家》中就饰演了休斯。休斯一生最爱飞机和女人，到了老年却喜欢隐居。他在拉斯维加斯居住的几年里，住在老牌酒店Desert Inn。由于休斯吵到了其他客人，酒店经理试图让休斯搬出去。这个事情很容易解决：休斯签了张支票，买下了Desert Inn。开了这个头，休斯签支票的手就停不下来，一连买了数家酒店和赌场，其中包括了在澳门和新加坡开赌场的金沙。由于休斯有失眠的毛病，他又收购了当地的几家电视台，以便这些电视台在凌晨时播放他喜欢的节目。休斯不但从黑帮那里赎回了博彩业，还以自己的名流身份为拉斯维加斯打广告。很多名流不再避讳拉斯维加斯的恶名，选择来拉斯维加斯休假。披头士这样的摇滚天团，也开始来拉斯维加斯捞金，让歌舞表演成为赌博之外的另一热门项目。拉斯维加斯逐渐被大众接受，成为全美的娱乐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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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gas, the show! |
我置身于这座娱乐之都，也被狂欢的气氛感染。在百利的赌场忍不住一试身手，换一百元的筹码，和庄家玩德州。凭着好运气，把一百块的筹码变成翻了三倍，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赌神。出门犒劳自己，在百乐宫的喷泉对面的阳台上吃一顿美味的牛排，就着拉斯维加斯的阳光一起下肚。晚上再买一张《Vegas, the show》的门票，坐在一群老爷爷老奶奶中间，接着歌舞追忆拉斯维加斯的历史。舞女大腿晃动，黑人歌手吟唱爵士，重回一个又一个繁华时代。剧终时，屏幕上放映拉斯维加斯那些因陈旧而被爆破拆除的酒店时，我看到坐在身旁的爷爷有些感伤。他年轻时或许在其中的某一家流连。如今赌场换新，旧地不再。不过没关系，等一下他坐在新赌桌前，又会为自己的好牌开怀大笑。这里是拉斯维加斯，忧伤不必超过5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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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维加斯郊区待售的房屋 |
第二天，我厌弃不见天日的赌场，漫无目的的开向远处的山。眼前的景象变得不像拉斯维加斯。愈往郊区，房屋显得愈破旧。破旧的房屋前，还插着拍卖的牌子，显得毫无生气。说不定这所房子里，住着哪位在赌场工作的荷官。我忽然想起在百利的赌桌上，陪着我这唯一一个赌客玩的荷官。他在发牌时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经理走过时，他与经理搭话，急切的询问着自己的保险问题。“忘记烦恼”，只是拉斯维加斯刻意营造的一块儿招牌，如同夜晚五彩缤纷的彩灯招牌。就在我访问拉斯维加斯的前后，一名华裔导游在凯撒宫的停车场被射杀，令人不胜惋惜。人群聚集之所，或许就是烦恼丛生之地。走过繁华的洛杉矶和维加斯，是时候向着更加狂野的西部进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