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ly Lyon. 里昂行纪

前往里昂前两天,在日程本上抄写着《Lonley Planet法国》里感兴趣的内容。里面有一段话的意思是,很少人会专程去里昂,人们通常是顺道拜访这座城市,但离开时却觉得不虚此行,并立马期待回来。此行去里昂的初衷是看望四个月没有见面的好朋友胖子,但在游玩的四天三夜之中却对这个城市本身产生了感情。 临行前夜和许多人一样会感到紧张不安,睡了两个小时后便醒来。凌晨四点,我背着行李从宿舍骑车去莱顿火车站。这时天还没有亮,空气中弥漫着雾气,街灯很亮。一路上只与一辆汽车和桥上的火车相遇。事物在“夜晚”的安静中获得生命。 提前三个小时到达机场,在登机口,语言环境已经开始切换成法语了。第一次乘坐KLM的飞机,并没有什么皇家的感觉。印象深刻的是负责播报的乘务员像位诗人,絮絮叨叨地带着预示思考的停顿:“本次飞行,我们会经过布鲁塞尔...巴黎...现在里昂的气温...和阿姆斯特丹很像...祝您旅行愉快。”

九点半到达里昂机场 Lyon–Saint-Exupéry Airport(以《小王子》之父命名),之后和胖子坐电车回家。对里昂的第一印象是破旧,就像桥上生锈的金属那样。天气预报上说下午才会放晴,在阴沉的天气中,这里很有东欧的风格。也许是怀旧,也许是懒惰,里昂人认为东西没烂到不能用就应该保持原样。 进入“法语区”的感觉很魔幻,我试图用能看懂听懂的只言片语来解析这个城市,这种似懂非懂的感觉就像探秘搬新奇。突然领悟到,要想对眼前的风景有所感觉,首先需要准备好打开自己去迎接它,比如说准备语言。

下午雾气散去,东欧感也慢慢散去,我们决定步行去老里昂(Vieux Lyon)。

途经胖子的学校里昂二大,他最喜欢的大学桥,还有洒着金光的罗纳河。想起新生周组长的话:“When it is sunny, you need to share the world with others. When it is gloomy and windy, the world is all yours.” 此刻的里昂,或许是学生放秋假的缘故,即便天气晴朗,也像是能够被我们独揽怀中。




个人感觉老里昂就像北京香山脚下(笑泪),虽然表面的“逼格”差异较大,但总体上有点像游客区,饭店服务员还会拉客。不过胖子说也有不少本地人会在老里昂吃饭。(回家后的这周跨文化课的主题恰巧是旅行文学和旅游业。比如乔纳森•卡勒从符号学角度探讨游客和旅游业。读文章的时候对这段还很新鲜的旅行经历进行批判,感觉奇妙。) 傍晚时分我们从老里昂的街区爬上了圣富耶山,对于两个爱爬山的人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时刻,满心希望自己早上没有早起,这样就可以活力四射地蹦跳了。

傍晚的圣富耶山非常美,夕阳照耀着房屋、树木和教堂,一切都被神圣的光辉笼罩。站在山顶俯瞰里昂,云朵与光线将远近的房屋划分出层次,远方的景色就像在维米尔的画中,散发着柔和的金光。近处单色的红房子,被大教堂凝视着的小教堂,高峰时期也没有拥堵的街道,共同构成我们眼中的“微缩景观”。我再次感到“魔幻”,刚刚走过的道路都是真实的吗?



(Basilique Notre Dame de Fouvière 照片无法反映出教堂⛪️的宏伟。去得太晚了,没有进去参观。) 晚餐我们在TripAdvisor上找到老里昂一家评分不错的法餐(Un, deux, trois)。我专心品尝了"丝织工人的智慧",一款传说中由丝织工人发明的白奶酪,里面添加了香葱和大蒜。味道不错,"很工人",不过没什么特别的,有点像凯撒酱的味道。这几天里昂有点冷,感觉气温比莱顿还低。我们像法国人那样(并不)坐在外面的卡座,长得像落地灯一样的暖气片和温热沙拉好评。


饭后沿着索恩河与罗纳河步行回家,河边的情景让我们想起各自的家乡。我不禁想问,为什么在观看这座城市的时候我们总是要纳入其它城市呢?想起《爱的挽歌》中的一句话,大概的意思是,你看到一片新的风景,它之所以是新的,是因为旧的风景仍在你的心中。胖子说,也许回家之后会觉得家里很像里昂。 我们看见夜幕中璀璨得像皇宫的里昂二大。此时街上很少行人,但有不少骑着自行车健身顺带送外卖的年轻人。 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 第二天早晨我们坐地铁去了Croix-Rousse,也有点像在登山,满足了前一晚去圣富维耶山时希望自己能够精神充沛爬山的心愿。Croix-Rousse算是一个艺术区,有很多艺术家和老年人住在这里。爬坡的时候可以透过窗户偷偷窥探神秘的私人住宅,想象住在里面的人和他们的生活;也可以体验一番“橱窗购物”,法语中对此还有专门的表达,直译过来是“舔玻璃”。



Croix-Rousse最打动我的是丝织工人墙。这面墙有1200平米,是一栋大楼的“后背”,上面画着欧洲最大的壁画,立体的构图让人觉得真假难辨。彷佛眼前真的有许多栋不同颜色的楼,画中的人物也似乎随时会像我们走过来。除了一些小窗户是真实的之外,墙面的左下角还有一个真实的门洞,里面的小墙面介绍着这幅壁画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丝织工人墙1987年建立时最初的样子,1997年修改的“二稿”,并比对眼前的第三个版本。墙面的变迁见证着里昂城市的变化。创作者还别有用心地将第一版壁画嵌入到后两版中,供细心的“读者”探索发现。这种将“过去”镶嵌到“当下”的方式让人有些感动:这座城市不仅有眼前的这一面,还承载着过去的历史风物。

从Croix-Rousse坐车去中餐店“三禾”吃午饭,我们过分自信地点了两个大肉菜和煎饺,最后撑到爆。饭后路过胖子最喜欢的书店,一起在哲学区“消食”。


困到不行的时候去了Beaux-Arts,坐在博物馆外的花园里玩了会小游戏,对眼前的罗丹雕塑并不知情。Beaux-Arts里有许多宗教画,但是我提不起兴趣,各种“瘫倒”的小雕像倒是让人觉得亲切。

博物馆实在吸精,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我就不行了,于是回家做饭吃,第二天也结束啦。

----------------------------------------------------------------------------------------------------- 在里昂的最后一天,发现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决定把最后的时间留给卢米埃尔博物馆、集中营与抵抗运动中心,还有金头公园。我们10:30到了卢米埃尔博物馆,这时候开馆已经有半小时了,大门却没开,差点失望而归。没想到可以从侧门进去,旁边是一个放映中心。博物馆内没有英文解释,需要在门口租英文导览器,想回去租的时候外面排着长队,所以就放弃了。导览器有点像电话☎️听筒的样子,参观者认真倾听的情形觉得有些可爱。这个小博物馆的呈现形式多样,有许多设备模型和影片。看到早期电影的简单叙事时会被感动,然后像是“恍然大悟”般总结道:“原来以前的人喜欢看这样的电影啊。” 后来的导演们仿照卢米埃尔兄弟的《工厂大门》,在旁边的放映厅大门拍摄影片,年代的更迭与对比再次被呈现出来。纪念品好好看,忍不住买了个布袋。

没吃早饭的我们决定先去吃越南牛肉和粉(Phô),作为早午餐。胖子说Phô在法国很流行,坐在餐厅里随之想起了杜拉斯的《情人》。Phô里面有三种牛肉元素,卤牛肉、半生牛肉和牛肉丸。豆芽是端上来后加在里面,还需要挤一些柠檬汁在碗里,我觉得非常美味。

饭后去了集中营与抵抗运动中心。一路上不停地看天气预报,放晴的时间一再推后,最后意识到今天就是阴天了,倒是和这个博物馆很搭配。胖子告诉工作人员我说英语,工作人员随即发给我一本英文“阅读材料”。法国博物馆的英文服务确实有点糟糕了...(巴黎除外,“法国是法国,巴黎是巴黎”。)由于我再次犯困,没法认真看完整个馆。印象深刻的是随处可见的“口述史”叙述,在视频中不同角色的当时讲述着他们的战争记忆,为我们提供关于过去的鲜活版本。 结束后在门口灌咖啡,吃芥末花生,试图让自己醒过来。感觉法国自动咖啡机里的咖啡比荷兰的好喝不少。天气还是很冷,天空始终没有放晴,于是我们放弃了可爱的金头公园,放弃了可爱的小浣熊,在下午三点选择回家。我的“旅行”也就要结束了。 晚上煮了咖喱牛肉,炸了薯条,看了会电影,等到人生中第一次冬令时的到来。感谢冬令时,让我在里昂多待了一小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在夜里,属于夏天的蚊子在耳边飞行,提醒我们夏天不会结束,记忆将进入皮肤,并永远保留在体内。

最后一天早晨,我们八点醒过来,想到下午就会回到荷兰,又一次感到“魔幻”。我会是做了一个梦吗?我真的来过这里吗?回家的航班上,乘务员不再像个诗人。我在飞行中记下这篇游记,写到最后一刻,飞行时间还剩下十五分钟。我收起小桌板,向窗外望去。

此刻想起菲茨杰拉德的《夜色温柔》:“我可以拉开窗帘吗?” 我打开眼帘,一个阳光明媚的荷兰呈现在我的面前。 新的生活也许永远也不会来。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