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学琴手记（一）——泛沧浪，漂泊于生活的大泽

来港三年，回忆期间所做有聊无聊大小诸事，愁闷正当好的三年时光被闲抛，但想想古琴，就还有些慰籍，毕竟这是三年来做得最对的事。
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好老师，吴老师。上课时总有期待。老师坐在桌子对面，与我对弹，或者用尺子给我敲节拍，或者过来抓着我的手纠正指法......在老师家学琴的日子，有着重返校园一般的单纯美好。
                
                
习琴近两年半，今年九月又开始在姚公白老师的中班学琴。于吳老師处得十四曲，现正学《忆故人》；于姚老师处正学姚门重要曲目《古风操》。然而所学诸曲中，常弹者不过五六：《良宵引》、《平沙落雁》、《神人畅》、《酒狂》、《泛沧浪》。
《泛沧浪》是我尤为钟爱的一曲，为南宋末郭楚望所作，也几乎成为了我的南宋梦境。此曲首见于明太祖第十七子宁王朱权（臞仙）所编之《神奇秘谱》（霞外神品）。臞仙曰：“是曲者，亦云郭楚望所作。志在架扁舟于五湖，弃功名如遗芥；载风月而拨弄云水，渺世事之若浮沤，道弘古今，心合太虚，其趣也若是。”
                
                
                
                
然而，我初听此曲，并无吳老師所体味的逍遥自在之感，萦绕在心里的是一丝丝若明若暗难以捉摸的愁思。后常听此曲，越来越着迷。《泛沧浪》仿佛是一块美玉，有着深层而绚烂奇幻的光芒。其中数处变音的应用以及中段的泛音似乎将人抛入了烟波浩渺的大泽，好像给了你一副蓑衣竹笠，让你独自驾一叶扁舟飘往远处的寒山...其中意趣无穷，然贯穿其中的淡淡愁思仍挥之不去。
此曲为吳老師的中级授课曲目，今年上半年，终于学到泛沧浪，但此前我已经听了无数遍。学会后，常鼓此曲，但因为自己的琴艺实在有限，于其中感受的乐趣大减，但依然乐此不疲。慢慢的，此曲的情感似乎变得越来越难捉摸，愁思少了，却还总有那么一点，每弹到几处，心中总有些哀伤。我在烟波浩渺的大泽中独自飘荡，天地静沉沉，陶然忘我，卻又不知道究竟会被波涛送往何处...这就好像是我生活的写照，时间久了，看得越来越不清，来港的初心也忘了，自己的理想总会被自己“理性”的判断和审视而否决，被生活的波涛不停拍打、前进，却又不知何处是永久停留的港口。双脚想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四周卻是万顷波涛。
昨日，台风海马靠近香港，在家录自己弹的《泛沧浪》。弹了二十多遍，没有一遍能不犯纯粹技术错误地完整弹下来。录音笔放在琴前面，就好像有了一双双眼睛和耳朵，我也无法放松。今天海马过境，再取琴弹奏，发现琴因为台风受潮严重，丝弦松了一大段。再弹依然错误连连。左选右选，也还是昨天的一个录音勉强算完整，其中带有四五处失误。如今连完整无误演奏都难，更遑论演绎。这首曲子对于我现在的水平而言，还是有一定难度，但还是坦诚接受自己真实的水平，记录下来，兴许日后有所长进，对比时能有新的体悟。
附上录音：
http://www.ximalaya.com/62192849/sound/23667253
说明：
本曲据本：《神奇秘谱》，打谱：龚一，传授：吴英卉，伏羲式无名琴，今虞丝弦弹奏，由于自身控制不当，走手音相当大。因为听过吴文光先生和如山法师的《泛沧浪》，有几处处理比较喜欢，所以在自己弹时也对龚一老师的谱做了一点点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