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

窗外昏黄的灯光犹如发黄的纸卷附在床对面那堵斑驳的墙上。
每晚如此，床上的消瘦如纸片的人早已习惯夜晚时，还有这半室的昏黄。此时他正盯着那道横跨在黄纸上的黑色窗棱，那一道长长的痕迹犹如人生中那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渐渐地，那道长长的痕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大似乎盖过整个房间。总算要睡着了，他想。
 
“唉！”是隔壁床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他没由来的闭了下眼，再睁眼时，满室黑暗。莫名的心慌。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摸索着枕下的那块旧表，左右却都摸不到。他着急掀开枕头，动作愈发大起来，在触摸到冰冷的金属时的下一秒，“啪”，清脆的声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刺激着他的耳膜。黑暗中，他僵直了身子等着有人抱怨，然而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半晌，他懊恼，泄气了般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瞪大眼睛望向窗户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到。原来黑暗也是一个世界。他想。
 
看着黑暗久了，他恍然想起许多年前，前排的那个坐的直直的女孩甩马尾时总会有一阵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他总忍不住故意把手伸直了放在她马尾垂落的地方，等待她的马尾轻扫过掌心，细软的发丝像一双幼白的手挑起了他心底莫名的心绪。渐渐地他昏睡过去，意识渐渐散去时他感到有细微的发丝略过掌心，恰如从前那样。
再次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他想伸手揉开，左手已被固定，右手插着针管。床边人影攒动，有人在抽泣，有人在进进出出。他偏过头，护士们在整理医疗用具和设备。再看仔细点，临床发黄的床单上隐约有人依偎过的痕迹，还有一片刺眼的红，犹如毒蛇吐出的信子攀上了自己的脖子。他惊恐的转过头闭上眼，不再看。
“他们说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三点……”一位护士悄声的跟另一个护士说着。
 
他不想听，别过头，想看窗外，却看见了窗台上放着自己那块旧表，细微的裂痕挡不住指针在3点35分的抖动。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身旁的仪器声急促得叫起来，才跨出门的护士急忙回身扑到他的床前……
 
眼前逐渐模糊，耳畔护士们的惊呼声，杂乱的脚步声，仪器尖锐的滴滴声，犹如大小不一的河流猎奇的糅合在一起成了忽远忽近的回音：“一……起……一……起……起……来……”
是夜，
靠窗的人猛得坐起，昏黄的灯光，依旧照在斑驳的墙上，床上的人颓然坐着，目光死咬着墙。
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墙上干净得什么也看不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