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血
想必诸位都有过献血的经历吧,笔者恰巧也体验过那么一次。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那套公益事业的说辞了。至于个中缘由,且听我慢慢道来。 那一天恰逢初春时节,尽管室外的空气依旧寒气逼人,但是透过玻璃直射进来的阳光还是能把整个车厢晒得暖意融融。公交车很快到了站,下了车,医院的正门便赫然出现在眼前。我抬头望了望,“华东七院”几个金属大字被阳光映衬得金光灿灿,经不住这强光的刺激,我朝天打了个喷嚏。说实话,我可不是什么“热心肠”,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一大清早就起了床,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帮学院凑数完成献血指标嘛。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通知单——4B302,于是乎便朝着楼栋上的标识搜索起来。 4号楼是一栋老楼,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爬满了砖墙,即便外立面刚被粉刷一新,也依然掩盖不了建筑风格上的陈腐。与过时的外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楼内崭新的装潢以及锃亮的医疗器械,俨然一副“改朝换代”的模样。看来早起还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这个点的医院大堂,只能看见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我快步来到电梯门前,按了下开关,百无聊赖地打量起一旁的无偿献血宣传栏来。 宣传海报上无非是一些老生常谈的科普知识以及陈词滥调的公益标语,当然还有一些诸如“临床血液需求快速增长”、“地区血库资源紧张”之类的情况通报。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献血照片,我又不禁要想起母亲那些关于“报废血”的唠叨来,说什么大多数的血样其实最后都无法达到标准以至报废丢弃,到头来所谓的热心公益其实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而联想到前几天刚看过的一篇有关“转氨酶”的科普文章,我又自作多情地担心起自己的血液质量来。 电梯到达的铃声打断了我的庸人自扰,我耸了耸肩,一脚跨进了轿厢,看到B3醒目的按钮,下意识地摁了下去。电梯的速度显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我的背还没在轿壁上倚靠多久,门就倏地开了。 出了轿厢,迎面而来的气氛就让我察觉到了异样。瞬间清冷的体感显然要和刚才开足了空调那热烘烘的大堂相去甚远。我回头望了眼电梯,居然已经升到了六楼。“献血放在地下三层也真是见了鬼!”我嘟哝道,说完这话稍一寻思,又差点被自己吓了一跳——“是啊,献血怎么会在地下室啊?” 刚才还懒洋洋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我环视着四周,战战兢兢地打量起这层楼面来:楼道的日光灯并未打开,两边的科室大门紧闭着,有几扇门上还贴着破旧的封条。“可能这些科室还没到上班时间吧。”“献血的地方大概就在前面拐角吧,过去看看吧。”尽管心扑扑乱跳,我还是自问自答地在给自己打着圆场。楼道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那些科室的狭窄窗台上已经积满了灰尘,我走近了一扇灰蒙蒙的玻璃窗,用手指抹了抹,凑近一看,里面尽是些杂乱堆放的桌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拐角处,我的眼角扫到了一丝亮光,一时间像找到救星般激动地朝那个方向望去——原来只是右侧走廊上方一支启辉器出了问题的日光灯正在忽闪而已。向走廊的尽头望去可以看到一扇打开了一道缝的安全门,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一推才发现,这扇门已被一根生了锈的粗铁链从背后反锁起来。 “到底是不是这里啊?”我的心里又泛起了嘀咕,回过头又朝旁边一处科室的门框上望去,连个门牌都没有;再朝玻璃窗里张望,里面除了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破旧不堪的人体模型之外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了。我看了看手表,离通知单上的时间只剩一刻钟了,于是我准备原路返回,去一楼大堂问个究竟。刚返回刚才的道口,我就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掏出通知单仔细看了看——4号楼B座302室。“我说呢,真见鬼,你就是个白痴啊!谁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地下室啊!”搞了半天,原来又是我那想当然的老毛病在自找麻烦。 恍然大悟的我心中也敞亮了不少,于是快步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可就在这个当口,一阵沉闷的“咕咚”声突然传了过来。这记从未听过的诡异声响一下子把我整个人钉在了原地,那种低沉的穿透力甚至可以和你的内脏发生共振。我还未来得及挪动半步,紧接着又是一声“咕咚”——明显的,声音是从左侧那一段过道里传来的。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脑子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奇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随着声响走了过去。 左边走廊的科室似乎要比先前的更大,几乎是四间普通科室并排的尺寸,算起来要和一间大阶梯教室的面积差不多大了吧。随着我缓步靠近,那低沉的声响也愈发清晰起来。我来到一扇窗前,微微俯下身,轻轻地抹了抹满是灰尘的玻璃窗面,屏住呼吸,透过那仅有的一丝光亮,往里面窥探——而之后所看到的画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在这座空旷的科室里,伫立着四个直径约有六米左右的巨型量筒,只见这些量筒呈圆弧状整齐排列,且每一只中都盛满着鲜红色的液体,远远望去就好像四根血红色的石柱一般。在量筒顶端,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根细长的输液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显然血液的源头来自楼上;量筒的底部各被一根粗大的橡皮管连接着,四根管子在一头汇聚成一根,在这根终极管道的尽头所连接着的,竟是一头浑身长满棕毛、面目狰狞的人形巨兽。 我竭尽全力抑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瞪大了眼睛继续窥视着这令人战栗的图景—— 被四只量筒环拱着的巨兽,两条粗壮的前肢牢牢地抱着橡皮管,正贪婪地吸食着筒中的血液,红色的液体随着喉部有节奏的起伏缓缓流下,没错,那“咕咚咕咚”的声音正是从那个地方发出来的。顺势望去,这头怪物的下半身竟还连接着一个犹如狼蛛般的巨型壶腹,只见那腹部正在不断地膨胀,好似一颗巨大的血珀石。鼓胀的腹部使得囊壁变得越来越薄,连表面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辨。若不是从这丑陋的壶腹四周生出的四对毛茸茸的步足支撑,恐怕这具贪得无厌的红色皮囊早就被疯狂涌入的血浆撑破了。 突然,那头怪物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放下了橡皮管,朝我这边望了过来—— 我吓得踉跄倒地,顾不得掉在地上的东西,惶恐地迅速起身,朝着电梯口的方向拼命奔去,巨大的恐惧在我的背后呼啸,天哪!我死也不会忘记那张长着畸形獠牙,满面鲜血的怪脸。谢天谢地电梯很快就下来了,我冲了进去,朝着按键一阵拍打,恨不得用手把那慢吞吞的轿门关上,电梯刚启动,我便长舒一口气,瘫倒在了轿厢里。 直到有人不停地拍打着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一名护士正站在我跟前,原来电梯已经回到了大堂。她俯下身子笑盈盈地问道:“同学你怎么了,是来献血的吗?献血的科室在……” “哦,没…...没事。”还没等她说完,我就站了起来,顾不得那名在我身后一个劲叫嚷着的护士,飞奔着冲出医院。那个时候的我大概已经失去理智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逃离那个地方…… 以上便是那次遭遇的全部过程,信不信由你,反正打那以后我是绝对不会再去医院地下室那种鬼地方啦,一想到那么多人的鲜血堂而皇之地供养着这么一个贪婪的怪物我就感到不寒而栗…… 2016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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