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1
长满野草土沟里
我一人抓蚂蚱。大老蝙儿，
我一扑，它一蹦
我抓不着它，它也蹦不远。
我紧盯它不放
一次又一次，连续扑捉
扑上一条蛇。
我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一直跑到大桥北
碰见海军爹。
他带我回去找它。
它跑了，一条大黄蛇
不然难逃一死。
2
追了半个村子
一只漂亮的蓝肚雀。
直到老五家水边的菜园子
仰头找它，一手拿弹弓
另一手去撑石墙。
就在这时瞥到一团亮光。
低头一看，就快摁上了——
一条大蛇盘在石头上
高昂着头，正死死盯着我。
我再次扭头就跑
直到家门口才停下喘气。
真后怕，同桌打了一条小蛇
就傻了一年。
而它盘着比草墩子还大
那么凶狠，我只看了它一眼
就被它迷蒙目光击中
魂飞魄散。
3
又一次，在一个冷清的风景区
一条人迹罕至山路上。
我们坚持深入，一探幽境。
东拍拍野花，西摘摘野果
心情大好。
在一棵大榆树下
我用树棍儿去抠一团小红蘑菇
（幸亏没用手指）
它从土缝露出灰色三角头。
缩在那，被捅了几下
一直没出来。我们继续向前
没多远就掉头回返。
看似平静的风景中似乎
潜藏着危险，至于是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
4
如今这三条蛇化身三种空虚
在生命中如影随形。
一条是紧紧缠绕着我的厌倦。
我触碰到它，却不再害怕
似乎它只是无毒的反讽。
第二条是死亡。
它正把我端详，而我却像看不见
对其迫近全无觉察。
第三条半遮半掩，盘踞在
神经与意识的潮湿洞穴
吐着蛇信子般幻念
让我常常无由地担心恐惧。
在半夜醒来时它会现身
几何与植物结合的变体，
斑斓、玄秘，在眼前游移。
看不清全貌，当我退回现实
它也缩进黑暗。
那些可怕的魔障——
唯有爱才能稍稍抵住它
让人疯狂的力量。
2016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