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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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下午五六点的夕阳,看得见北海的房间。
仅仅从名字上,这座广西小城看不出来归属地。这是个很常见、又很模糊不清地名字:我首先会联想到北京的北海公园。在网上有人提问:北海有海吗?底下的回答很不屑:草原有草吗?
上海有海吗?
北海是一个三面环海的热带城市。飞机降落的时候,看到停机坪附近的绿色植被特点很鲜明:低矮、叶阔、丰茂,浓郁的热带景致。
上了车,我跟司机随口问起来,这城市特有的水果是什么,他一一报了一些,只有黄皮果我是没吃过的,但此时已经下市了。他很热情要捎带我去一个水果批发市场,我一时没想出拒绝的理由,就含糊应了。在选水果的时候,发现他跟摊贩们打招呼,起了点疑心,草草挑了几个西梅和山竹便走了。
进到酒店的房间,收拾了片刻的行李。房间里空调的嗡嗡声,过了好一会儿,临出门了,我才无意中望到那扇大窗户,并因为而吃了一惊——窗外分明是淡绿色的海,而我居然从进房间开始,都没有注意到,真是心事重重又心不在焉的成年人啊。
太安静了,窗户外面的景致像是移轴动画,整片的淡绿色背景,一艘像模型那样刻意放进画面里的大船只,像个摆设,许久都不见移动方寸。贴近窗户看下去,有人在碧蓝的泳池里玩水,一个光头的老男人坐在白色沙滩椅上,人在泳池里欢快的嬉戏,我在窗户里面站着,一点画面里的声音都听不见,像在真空世界里,一切都不真实。
出了酒店,热带的日头正烈,埋头走到大路上,才发现我应该在酒店里让礼宾帮叫车。站了几分钟,这里并没有大城市那样随处可见的出租车可召停。迷惘间,斑马线对过的摩的师傅冲我摁了几声喇叭,抬起下巴颏跟我示意,在唯一一辆载了客的出租车在我面前驶过之后,我朝他走了过去。
机场过来的路上,扫过几幅楼盘广告,等红绿灯时瞥见路边小吃摊上的价目表,就大抵对这座省市的消费水平有了数目。不知道是不是在大城市生活久了的人,都是我这种势利的消费目光来打量城市,并发自内心觉得:这里真容易存活啊。然而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只情愿当一个观光客。
低矮的绿色密林里,偶见狭长的黄泥道,黝黑又小只的当地人骑着摩托车行在滚烫的泥路上,有尘土扬起。摩托车是这里的主流交通工具,树荫下,可见三五成群的摩的司机在揽客,衣着粗陋,大都黑而瘦削,还有人仰躺在摩托车上午休。
司机有耐心地反复问我:坐好了吗?我整理了一会儿书包,他叫我把包背在胸前,我警觉得问:这里有人抢劫吗?他不置可否地笑着说:不怕万一嘛。
听了他的话,我把书包紧紧捂在前胸,一只手搭在他微微潮湿的肩膀上。他没有叫我戴安全头盔,我也不想戴,一个有洁癖的人在外,总是目光警觉的打量跟我发生接触的物体并尽可能的躲开。他一边开车着摩托一边跟我说起了关于抢劫的种种,讲到一个姑娘人和包一起,被从摩托车上拖下来,拖了一身的皮肉伤;还有一个女孩项链被抢了,司机伸出手跟我比划:一条粗项链,被错身过的抢劫犯一把拽走,只留下用手护住的一小截。我听罢更觉得惊险,下意识摸了一下我的项链,庆幸今天在飞机上时,翻着书页突然发现忘了戴婚戒,也只是背了一个大学时买的书包。从摩托车的后视镜里,我检视了一下自己,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又有点放心了。司机又补充说到,虽然那个女孩被抢了,但她还坚持付了我车钱呢。
要去的地方是城里一家比较有名的螺蛳粉店,在大众点评网上搜到这家。一天只有三餐,吃错了馆子的试错成本太大,这才要打车跑三四公里寻过去。
到了下车的地方就闻见了空气里的酸臭味儿,还没看见招牌,我便知道地址没错。上一回吃螺蛳粉,还是四年前了吧,我跟闺蜜一起去东南亚玩。临出发前,我们一起去了北三环的一家粉店吃螺蛳粉,每人上来一大碗,林林杂杂的食材丢在汤碗里,在大冬天里吃得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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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叫拾螺记的店不大,但还算清爽,一个人在这异乡的小城吃完了一碗螺蛳粉,店里在放张惠妹的歌: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谁都看出我在等你。汤面的口味不负期待,悲伤的情歌也没有在食客心里激起一点涟漪,已经是令人满意的一餐。生活变得像一道内容稳定、偶有惊喜的家常菜,没有大开大合,大悲大喜。你知晓最重要的人也当你是至宝,虽然远隔千里,但也已经不像初初恋上时那样充满不确定,有狂喜也有猛烈的心伤,现今不必时时联络也觉得心定。他正在你们的新家里不知疲倦地收拾,一趟趟地跑过去,在周末挂着亮晶晶地汗回到家,比平常下班还晚,把你的手捧在他胸前,说过几遍这样的话:我要给你一个完美的家。前些年陷在撕心裂肺地失败恋爱中时,她并没有想到,这样稳当而幸福的生活来得如此迅疾,有时她也疑心是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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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吃的讲究不多,只是因肠胃娇气,自小就有拉肚子的毛病,因此也不爱吃路边美食,喜欢中规中矩的清爽食物,不出错便好,人生里到处找厕所的尴尬事情太多了。
出了店,又有几位摩的司机冲我抬下巴颏。在烈日下站了片刻,还是没有出租车出现,我决意还是坐摩的回酒店,没理由去东南亚坐小摩的觉得好玩,在国内的小城乘坐就是不体面。这回选了个带顶篷的小三轮,我又讲了价,其实我从来不真心讲价,某次在成都买什么东西,一个心智敏锐的店家跟我说:你就是觉得讲价好玩,你也不是诚心要杀我的价。他倒是觉察到了一半,讲价还是我自以为有用的一点小策略:你别以为我是好宰的外地客,我口齿伶俐、脑筋清楚,别想欺负我。没诚心跟这位小三轮司机讲价,还因为我要去的酒店,就怕人反问:你能住本地最好的酒店,就一定要杀我两块钱。还是当做一个暖场白吧,我心甘情愿地坐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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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倒了酒店门口,司机不肯送我到大厅门口,掉转了个头,在主路旁边停下了,我下了车,慢悠悠走了回来。酒店旁边有开了枚红色花朵的树木,远远看去像鸡蛋花,天热,我也无心走过去求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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