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永远也用不上它

       
       有位从未谋面的长者在29岁时就已官居高位，让许多人艳羡不已，但是让我发自内心敬佩的却不是他的职位，而是他的学养。对他学养的这种敬佩甚至可以说就是崇拜。
       前几天看到这位长者的一篇文章，其中提到：“我是一生中最孤寂潦倒的时光中，在屏幕上遇见了调皮可爱的小燕子。我并不喜欢《还珠格格》的剧情，但却关心那小燕子的命运...... 。”居然是小燕子陪伴他度过了“一生中最孤寂潦倒的时光”？他这样一位可以算得上位高权重的人，竟然靠着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快乐熬过那段艰难的岁月，那么他的痛苦到底有多深呢？但是这句话给我的“震动”并没有产生将偶像拉下神坛的那种失落感。李敖当年一番苦追之后终于成功娶到他心目中的女神胡茵梦，可婚后一天他突然发现马桶上的胡茵梦居然因为便秘而满脸通红，他彻底失望了。原来，自己的女神竟然是个凡人！与李敖先生相反，我没有这种失望。在我心里，这个细节让这位长者多了人间烟火气，知道了这段经历让我更能理解他，更理解他的文字。
       还记得曾经席卷全球的美剧《越狱》吗？剧中主角温特沃斯·米勒极其有型，号称“米帅”，可以说迷倒万千少女红透全球。2010年，他意外被拍到体重暴涨发福走形的样子，昔日银幕上的完美身材消失不见，英俊潇洒的肌肉男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粉丝影迷们一片哗然，各种讽刺挖苦铺天盖地。几年之后谈起这段往事，他说：“2010年是我人生的最低谷，我到处寻找慰藉，最后我选择了食物。‘吃’让我渡过难关，最开心的事就是一顿美餐，加上一集《顶级大厨》。所以我就胖了，这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是的，漫漫人生路，每个人都有可能遇上巨大的困境，这不是几句轻飘飘的“你会好的”、“你为什么不努力坚持一下”、“你千万不要放弃”就能过的去的。只要你醒着，它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你的心，让你疼得无法呼吸。这时能找到一个精神寄托，沉浸其中，忘记痛苦，哪怕几个小时，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也是好的，缓上一口气再继续承受无边的重压和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逆境。可能有人觉得看小燕子层次未免有点太低，吃东西减压会胖会丑，副作用太大。但我相信，那个时候的他们真的没什么太多的选项可以挑选。只要不危害社会不危及自身安全，就是好的，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首先你得撑下去，然后才能谈别的。
 
 
      蒋勋曾经说过一段话，大意是人不要把全部的情感投入到一个地方，万一这个地方出现问题，你的整个世界就崩溃了，需要给自己多找几个可以支撑的安全点。我理解，这其实就是要建立自己的支持系统。虽然它不能帮你离开困境，不会让事情有起色，但是它会让你感觉好点儿。要有几个能信赖的朋友亲人支持陪伴在左右。此时，最好的方式不是说理，而是沉默的陪伴，表示和你在一起。但是你也要明白，亲人朋友陪伴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莫言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你万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别人也许会同情，也许会嗟叹，但永远不会清楚你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人生中的绝大多数困境，实际上是其他人根本就帮不上忙的。一切的自我救赎，归根结底都只能依靠自己。
 
      拿我自己来说，平时喜欢看书，在《五行缺书》中曾经写过书之于我的意义。但是有一个时期，我心情差到已经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看完一页书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我放弃看书，去吹箫、跑步，听各种各样的讲座。
 
       箫曲节奏一般都比较缓慢，木管乐器声音低沉悠远，能润物无声的让神经放松，几曲下来似乎心情也平静了些；而运动会产生内啡肽 ，这是由人的脑垂体分泌释放的一种激素，具有很好的镇痛作用，与吗啡类似但作用强度比吗啡强大约200倍，而且还没有副作用。有人喜欢边跑边听音乐，我不是。我喜欢风吹过面颊，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沉重的心跳专心致志的跑，感受地面对跑鞋的反弹；感受身体喊着“我不行了，肺要炸了，肌肉马上就拉伤了......赶紧停下吧！”而头脑说“再坚持一下下，跑到下一个转弯，跑到那辆车那里......”几公里结束，烦恼好像也随着汗水流走一点。
 
      听讲座时动辄就是一屋子的陌生人，不用寒暄客套，不用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找话题维持交谈，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别人讲话，这种人群中的温暖和孤独让我觉得很安全。这时，当你借别人的目光冷眼看这个世界，你会发现，这世界丝毫不关心你已经痛苦的无以复加；你的挣扎和纠结也跟它毫无关系；它依然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规则运转着，这种感觉真是即残酷又踏实。
       而且打造支持系统时养成的习惯会增强人的意志力，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副产品。这就是为什么19世纪的非洲探险家亨利·斯坦利（Henry Stanley）在他和队员们忍受着饥饿，受到疟疾的折磨以及被食人族追逐的危险情况下，依然保持每天刮胡子的原因。
      所以，打造属于你自己的支持系统吧。但是，真的愿你永远也用不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