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记

       我小时候过年很喜欢一种食物，我叫它“甜果冻”。把它放进烧开的锅子里，它是用鸡蛋和剁碎的猪肉做的，只是是用果冻外的塑料做模具。放在正中的锅子早就放入了青菜、油豆腐、粉丝，我一直等着“果冻”上来。锅子用了几年，好像是一场潮流一样，最后消失了，只有在外婆家每一年都吃到。
       我在外地求学，很喜欢吃砂锅，那时学校里有好几家砂锅，我轮流吃，吃遍每一家。吃砂锅的时候看着那么多五颜六色的东西，心里就忍不住赞叹，觉得哪哪都好吃。我从不喝汤，因为没有习惯也因为怕烫，吃完了就看到汤水浑浑的，一下子就心里空空的，尤其是我一个人吃完，店里一个人都没有，真的好孤单啊。
       学校旁有一家砂锅店，我没有去过，也不知道。是后来一个女孩子带我去的，因为是一起做志愿者的，也因为我们都认识一个人，没想到两个人说话很投机，我又没带钱，她就请我吃了（如果还碰到会回请的）。
       路上都是树，我在一片枝叶中看到店牌。她真是很可爱的姑娘，跟我说老板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老板看上去跟我想象的我们学校的毕业生没有一点共同点。她点了二十块钱的两份，还说吃不完，到最后真的没吃完。砂锅没有我想象的好吃，也许东西都不能吃太多。比起吃来，更畅快的是聊天。我们俩做的同一件事就是吐糟前男友。再没有比吐糟更让人愉快的事情了，而事情的进展却几乎让人难过。我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但是好想说出来。恋爱对于我来说是很隐秘的事情，它必是我心底的一个秘密，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住地挖坑又填满又挖坑。而这样的过程又不能向周围的人坦露，所以我们碰到一起就释放了。而她既欢喜又抱怨地说起过往，还信誓旦旦地说其实在这个世上我们能喜欢上很多人，我们喜欢的只是一类人。可是我听出我觉得她是多么的不舍，就像我一样。我们俩都是没有走出阴影的人，不想忘记，也不想疗伤。也许我俩在内心深处还有一点自虐的倾向，就让悲伤的情歌慢慢地唱，就让自己的过往在眼角流淌。还要死不死在一边幻想着什么。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她男友默默走过她身边，她愤怒责问他为何不打招呼，而我没有勇气，我知道只有擦肩而过的份。
       不知何时我就对砂锅不喜欢了，转而去吃零食。特别是午后，我把葡萄干、红枣咬得很细碎，那样我身体就不会产生空虚的感觉，而它们也能很快进入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