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17
沈坤城身上穿着湿透后又钻了山洞蹭满尘土和青苔看起来狼狈不堪的毛衣外套，感受到吹拂在他身上的明显属于夏季的热风，望着面前这一片绝对不可能是当代中国的景象，内心完全是懵的。他僵硬地转过脸去，看向跟着他出了山洞后也怔住了的两个精怪，半天才憋出话来：“……这……什么情况……穿越啦？”
花花依然一脸茫然，小果子狸精的表情也有些呆滞，但隔了两秒之后就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痛心疾首地斥道：“什么穿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事！你是不是乱七八糟的小说读太多了？！”
你特么一个果子狸变身成人的家伙跟我说科学？沈坤城简直想做出“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的表情，最后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那你给我个科学点的解释？”
“幻术！”李生非常自信地回答，“幻术能让人看到其实并不存在的景象，以前不是有很多笔记小说里经常会讲到这一类故事的嘛，书生夜行赶路，在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到一幢豪宅，主人殷勤好客，书生吃好睡好，醒来一看自己原来躺在坟包上，之前看到的豪宅都是幻象。狐狸们很擅长这种幻术的。”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比穿越更不科学。“你是说狐狸们的幻术能让人看到这么大一片幻境？还特么连季节都变了？能厉害到这个程度？”
“说明对方道法高深！”李生梗着脖子强辩道，“不然我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着了对方的道！”
说老实话吧，以沈坤城对小果子狸精水平的了解，他觉得就算道法不怎么高深，存心要让李生掉进陷阱里，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拆台的时候，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要如何证明？”
“你不信我？！”
“不不不，上仙您误会了。”沈坤城干笑着安抚道，“这不是要知道怎么回事，才能想办法破解嘛。”
小果子狸精低头想了想，说道：“其实要证明应该也不难，要维持这么大型的幻术，需要的法力非常人所能拥有，所以很可能它只是看起来规模很大，但在整片幻境的边界之处，或者一些细节的部分，就会比较凑合。”——（“近处比较清晰，远处就比较模糊？”沈坤城问道。）——“没错。但如果不能破解对方的幻术，即使我们找到了边界，也很难从这里离开。反过来，要是能找到这片幻象的中心点，那很可能就是施法者或阵眼所在，只要破解了阵眼，我们就能出去。”
李生说得很有把握的样子，花花在边上频频点头，还露出了崇拜的表情，但在沈坤城听来，这一大段分析看似高明，实际上并没有卵用，真正关键的破解问题非常含糊地用了一个“只要……就……”的句式带过，说明小果子狸精心里其实挺虚，甚至连他说起来很轻松的“寻找到中心点”，恐怕也没这么容易。
不过这本来也在沈坤城意料之中，哪天小果子狸精要是突然特别有用特别靠谱，他说不定反而会大吃一惊。
再说眼下的形势，好像也只能姑且当作是一场大型的幻术了，沈坤城又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最真实的地方，最有可能是整个幻境的中心点？那么你说的细节部分比较凑合、不太真实的情况，具体又可能有哪些表现？”
“比如说……”李生有些迟疑地回答，“可能我们下山之后就会发现城里几乎没什么人？或者很多人的面目模糊，只会说几句固定的话甚至一句话都不会说？”
听到面目模糊四个字的时候，沈坤城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有些不寒而栗，但再听下一句，感觉又有些像单机版的RPG游戏，一群只有凑数功能的NPC角色老重复同一句话，还都用的是同一张脸，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李生的判断无误，那么他们只要下山去逮着话最多的那个家伙，多半也就有了施法者的线索，倒也不失为一种挺有操作性的方法。
正想到这里，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咚地一声，三人一齐转过脸去，却见是个身穿道袍的道士，脸看起来挺稚嫩，目测年龄也就十几岁，手里提着一块抹布，脚边则是一只打翻的水桶，水洒了一地。那小道士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尤其是一头彩毛的花花，又看看山洞，再看看他们，最后声音颤抖地问道：“汝、汝等何人？”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实际上小道士具体说的是什么沈坤城听不太懂，对方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听起来像是个会说杭州话的河南人。多半是千年前的开封官话，如此算来，这幻境——假如这真是幻境——的时间设定就是在南宋或者南宋之后；前日里博物馆的讲解员说过，宋时的临安都城在金元时期曾经被一把大火烧得精光，重建起往日的辉煌花了几百年，虽然沈坤城对这所谓的“辉煌”没有太大的概念，但往山下看看仿佛还挺繁荣的，应该尚未经历大火，如此一算，这地方的时间就应该是在南宋了。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幻境，时代背景设定得还挺认真，连口音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啊。
但这么一来，又产生了一个全新的问题——他不会说官话，没法和这NPC进行对话。虽然在本科时，寝室里半夜卧谈偶尔实在无话可聊，同学之间也是相互教过彼此不少家乡话的，正巧他的同学里浙江人和河南人都有，所以要听懂问题不大，但他实际掌握的词汇量仅限骂人的脏话，真要让他用方言与人交谈，那他恐怕也还是做不到的。至于我们现在所说的普通话，在宋朝时更接近北方方言，而南宋时整个燕云十六州都在大金统治之下，东三省更是大辽的领地，他要是用普通话开口，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奸细。
这事儿简直头疼。他苦着脸正待想个蒙混过关的办法，却见花花上前了一步，开口对那小道士说道：“在下来自西域，因仰慕中土天朝盛世，故而不远万里艰难跋涉前来临安。此二人乃在下途中结识之友人，俱是乡野村夫，举止粗俗，加之旅途劳顿穿着不雅，让小道长见笑了。”
沈坤城在一边听着这么大一段，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花花一开口就是杭州官话，虽然说得感觉不太地道，但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毕竟虽然这些年来随着普通话不断普及，大部分杭州年轻人都只能说杭州普通话或者甚至连沾点边的杭州话都不会说，但八九十岁的老人们大多还是能说几句官话的，再加上花花生活的灵隐寺放生池里以前还有条陈年老鲤鱼精，就是它教了花花杭州官话也说不定。但花花这编故事的水平，一套一套的张口就来，那可就完全不是谁都能掌握的技能了，简直可谓叹为观止！
那小道士显然是被他这一套说辞唬住了，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半信半疑地谦虚了几句，说哪里哪里，自己才是常年在这道观中修炼，不问世事，才会如此大惊小怪，远来是客，希望三位能在临安府行在吃好玩好，也不枉如此舟车劳顿一番远行。
不待沈坤城指示，花花又问这城中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去处，或是什么新奇可看。这套话的本事也挺厉害，沈坤城简直要对花花刮目相看。
小道士听了这个问题，突然兴奋了起来，点了点头，说城里正巧有庙会，专为西湖判官贺寿而办，据说场面可盛大啦，可惜他得留在观中修行，师父不让他去凑这热闹。说话时的表情还挺遗憾的，感觉有点纯真。
如果这是RPG游戏，那这庙会肯定就是他们下一个任务点了。即使不是，也算是一条很不错的线索。只是此刻他对小果子狸精口中所说的“幻境”产生了一点怀疑，不是说好了支撑大型幻境所需的法力非常人所能有，施法者多半会在不重要的小地方偷工减料的吗？这小道士整个人的感觉就挺真实的，与花花的对话和反应也很自然，完全就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按照果子狸精的理论，像小道士这么真实，那就应该是施法者，但他这么羸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手里还拿着抹布，一看就知道是吃瓜群众，再说了，哪有一进副本就直接见BOSS的。
还是说李生的推测根本就错了？
沈坤城用余光瞄了一眼小果子狸精，就看到他一副明明已经困惑得要命却还硬撑着摆出一切尽在我掌握中的便秘表情，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也就不再多问。
那边花花已经和小道士非常热乎地唠上了，问好了庙会怎么走，还套出了此时的年号，小道士说是绍兴。这招相当聪明，沈坤城一听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刚迁都到临安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幸好是绍兴年间，要小道士说出其他年号，那以他的宋史知识，十有八九就两眼一抹黑了。
再接下来花花干的事儿也很聪明。他以衣冠不整有失体统为由，请小道士借他们三人衣服。小道士一脸为难，推脱说道观里只有素衣道袍，不太合适。花花死缠烂打，瞎扯了一通什么助人为乐向善为本道长一看就知道是高人将来定然能够飞升我等若能从道长手中取得一二信物他日不定就能跟着道长鸡犬升天还请道长务必成全，云云云云，小道士被他纠缠得无法，只能答应，带着他们走到道观后院的一个小间内，取出几件道袍，让他们自便，说完关上门，逃也似的就离开了。
这要说自便吧，其实一点也不方便。宋时的衣服又没有松紧带，裤子还得用带子系上扎紧，总觉得挺不牢靠的，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上衣的外袍更是根本搞不清楚结构，沈坤城估摸着应该跟日本的和服差不多，但说实话他其实也搞不太清和服究竟该怎么穿。再加上小道士给他们的估计是他自己的旧道袍，尺寸显得有点尴尬，更加深了他穿的难度，折腾了好半天才总算是乱糟糟地套在了身上。再看看尺寸应该挺合适的小果子狸精，穿得比他还乱，简直像是刚被人糟蹋过似的，惨不忍睹。倒是花花很快就穿好了，虽然下摆有点短，没什么仙风道骨的范儿，但至少服服帖帖，不至于衣衫不整。沈坤城这下还真的有点佩服了。
在花花帮他们二人重新整衣服的时候，沈坤城叹了一句：“你挺厉害的嘛。”
歪国人咧嘴一笑：“哪里，西湖边上不是有好多穿古装拍照片的观光点嘛，我去玩过好多次了，连龙袍都穿过呢！”
沈坤城本来想说自己讲“厉害”，是指花花谎话张口就来，套话的本事也是相当高超，但转念一想这些技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算什么优良品德，要是夸他“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还是算了吧。
于是他便笑笑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
等三人穿戴整齐，小果子狸精把换下来的衣服团吧团吧的，拉开宽大的袖口，往里面一塞，那些脏衣服居然就这么完全不见了。这招也是有点神奇，大概小东西真的有个像多啦A梦一样的异次元百宝袋吧。
打开房门，小道士已经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沈坤城本想在这道观里转悠一圈，看看他们到底烧的什么香火，那气味为什么以前从来没闻到过，但小果子狸精已经等不及要去看庙会了，一叠声不断催促，他也只好跟着另外两人先下山再说。
沿着小道士给花花指点的道路，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就下了山。
宋时的临安府果然繁华，虽然没法跟现在的旅游都市杭州那种人山人海堵车堵到简直寸步难移的感觉相比，但也算是熙熙攘攘。尽管按照礼制，平民百姓能穿的衣服颜色有限，但至少看上去都是新衣新裤，喜气洋洋，可能是要赶庙会的缘故。但这也给沈坤城三人行了方便，不用特地寻路前去庙会，只要跟着人流走就行了，以前跟着师弟师妹们去凑漫展热闹的时候就用过这一招，小沈同学很有经验。
随着人流不断增多，很快他们便来到一座牌坊般的大门前，抬头看上面写着“钱湖门”三个字，出了钱湖门后又往西走了一里许，感觉就到地方了。
一片开阔的场地中央搭着草台，上面咿咿呀呀地演着大概是什么神仙戏之类的玩意儿，周围还有玩杂耍讨钱的，道路两旁则是一个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展示出各种新奇的——至少对当时的人来说挺新奇的——小东西，当然，还有不少卖吃的。桂花糕、重阳糕、栗子糕、胡饼、牡丹饼、糖饼、汤圆、豆汤、灌肺，这些是沈坤城勉强能辨认出来的，还有些就真的叫不出名字来了，甚至还有种现炸现卖的食物，感觉像是油条的前身。沈坤城相当好奇，但又不敢贸然出手尝试。毕竟在笔记小说里有不少前车之鉴，什么在荒山上进了豪宅主人盛情相邀吃了一顿饭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吃下去的全是蜈蚣蜘蛛啦，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路进了深山里见到两个仙人在对弈下棋仙人请丫吃东西丫喝完之后就变成了怪物再也回不去啦，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以前觉得全是瞎扯，但现在，老实说沈坤城觉得自己听什么都觉得像是真的。
他转过头去，想问问小果子狸精的意见，虽然这位专家不大靠谱，但有总比没有好。谁知这小东西却是个全然要吃不要命的，此时完全不像刚到上海见到地铁上的人流就吓到近乎尿裤子的状态，已经一溜烟欢脱地奔了出去，还拉上了花花，让他给自己做翻译，大有一副要吃遍整个庙会的架势。
花花还算有点常识，拦了一把，大概说了几句类似我们没有钱买不了只能看看之类的话，结果小东西为了吃竟然智商暴涨，眼珠子一转立刻计上心头。
只见他挥了挥道袍宽袖，当街就变起了法术。他那几手蹩脚的搬运术和多啦A梦百宝袋，在正经实战好像派不上大用场，街头杂耍倒是特别好使。花花在他的指挥下，拦住了一个身上背着大口袋的老阿姨，和老阿姨说了几句，让她把口袋交给李生，小果子狸精左手接过那个差不多有他半人高的口袋，手一抬就塞进了右手的袖口，转个身，完全看不出那巨大的口袋究竟去了哪里，接着他又用右手把口袋从左手袖口里捞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庙会上闲逛的人就呼啦啦地围拢过来看他变戏法了。
这特么……感觉有点丢人。
眼见着小果子狸精从袖口里掏出个大概曾经是帽子的东西，塞给花花让他问围观的吃瓜群众收钱，沈坤城面容扭曲，偷偷后退出了人流的包围圈。退着退着，他觉得自己的小腿似乎碰上了什么东西，转过身低头一看，却是个木头做的牵线骷髅偶人。
那偶人小小的，大概才到沈坤城膝盖那么高，骨骼的细节却做得十分精致，堪比医学院骨科学生的小号模型。沈坤城抬了抬脚，想挪开点儿地方，这时他才发现，其实不是他不小心碰到了这个人偶，而是这个人偶的小骷髅骨头手，捏住了他的道袍下摆。他又抬了抬脚，可骷髅小偶人的手指却似乎紧紧地捏住了他的衣服，怎么甩也甩不脱。
他感到一股寒气从背脊上窜上后脑勺，不寒而栗。那骷髅的小手灵活轻巧得仿佛活物，宋朝时的手工艺水平难道能高明到这个程度？
他带着一丝恐惧，慢慢抬头，顺着偶人身上牵着的线往前看去。
那是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此刻分明是盛夏，他却从头包裹到了脚，领口也裹得严严实实。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与周围的人不同，没有梳起任何发髻，加上他又低着头，散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沈坤城完全看不清他的样貌，却能感觉到阵阵诡异。
“你……”沈坤城刚开口，想起来对方未必听得懂，接下去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那小小的偶人依然揪着他的衣服，分明毫无肌肉的骷髅下巴一张一合，竟然发出了声音。
“梦……”
“……什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啊？《金刚经》？突然说这干什么呢？？沈坤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加上那小骷髅多说了几个字之后，他发现虽然偶人的上下两排牙齿动了，但其实声音的来源并不是骷髅的嘴，而是是那个白衣男子坐着的地方。他的嘴唇没动，声音低沉古怪，沙哑又一字一顿，多半是某种腹语术。
真是自己吓自己。沈坤城哑然失笑。骷髅只有骨架没有声带，怎么可能说得出话。
至于为什么甩不掉小骷髅，多半是勾住了吧。他这样想着，弯下腰想解开小人偶的手，却突然听到面前一声爆喝：“速速归去！”
“啊？”
妈的卖艺就好好卖艺，不要一惊一乍的好吗？沈坤城正想着该怎么组织措辞表示抗议，那白衣人却突然身体前倾，伸出手猛地抓住沈坤城的领子。他的袖口随着动作向后扯开，露出一截干瘪得仿若枯骨般的手腕，可那仿佛筷子一般似乎能够一拗就断的腕子，气力却大得出气，将沈坤城一把拖到自己面前。也正是在此刻，沈坤城清楚地看见，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领里，惨白的喉间，有一道巨大而猩红的伤口，仿佛还在向外渗着血丝。
然而就在骷髅骨架般的身体上，那张脸却是极美的。难以形容，沈坤城感觉他看起来就像是性转版的小龙女，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惨淡，憔悴，有些忧郁，又隐隐透着一股无法驯服难以平息的戾气，沈坤城一下子被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衣男子将他拉近，几乎鼻尖贴着鼻尖，他的嘴唇依然没有动，却从腹腔中一字一顿地说道：“汝非此间物，速速归去，慎勿逗留。”
沈坤城愣了一下，突然心念一动。莫非这人知道点什么？
他想开口问，那白衣男子却已松开了手，还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没能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向后跌倒，撞在别人身上，对方将他扶正了，开口说道：“原来你在这里，找你好久啦。”
是花花。沈坤城急忙拉住他，急切地对他说：“这人好像知道我们不是这里的人，你快问问他要怎么出去！”
“啊，问谁？”花花一脸茫然。
“就这个，穿白衣服的——”话说到一半，沈坤城自己停住了。他站稳后再重新转过身，面前已不再是操纵骷髅人偶的白衣男子，而是个卖豆饼的乡下卖货郎。那卖货郎见沈坤城呆呆地看着自己，立刻抓住机会推销起货栏上的豆饼，边吆喝还边淳朴地咧嘴一笑，露出硕大的牙缝。白衣男子却已完全不见了踪影。
甚至，就像是他从未出现。仿佛一场幻觉，或者，就像他念的那句偈子，如梦如电，倏忽之间便消失不见。
虽然此时天气炎热，沈坤城却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不过也没寒多久。很快，靠卖艺赚了不少钱的小果子狸精也收摊跟着挤过来了。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像之前在包车大巴上用衣服下摆兜着一大堆食物那样，用道袍的下摆兜起了满满一大包铜板，满脸兴奋地仰头对沈坤城说道：“有钱啦！我们快点去吃东西吧，我请客！”
TBC
干脆一次性多更一点，然后我要认真去打舰娘夏活了。lol
花花依然一脸茫然，小果子狸精的表情也有些呆滞，但隔了两秒之后就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痛心疾首地斥道：“什么穿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事！你是不是乱七八糟的小说读太多了？！”
你特么一个果子狸变身成人的家伙跟我说科学？沈坤城简直想做出“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的表情，最后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那你给我个科学点的解释？”
“幻术！”李生非常自信地回答，“幻术能让人看到其实并不存在的景象，以前不是有很多笔记小说里经常会讲到这一类故事的嘛，书生夜行赶路，在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到一幢豪宅，主人殷勤好客，书生吃好睡好，醒来一看自己原来躺在坟包上，之前看到的豪宅都是幻象。狐狸们很擅长这种幻术的。”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比穿越更不科学。“你是说狐狸们的幻术能让人看到这么大一片幻境？还特么连季节都变了？能厉害到这个程度？”
“说明对方道法高深！”李生梗着脖子强辩道，“不然我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着了对方的道！”
说老实话吧，以沈坤城对小果子狸精水平的了解，他觉得就算道法不怎么高深，存心要让李生掉进陷阱里，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拆台的时候，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要如何证明？”
“你不信我？！”
“不不不，上仙您误会了。”沈坤城干笑着安抚道，“这不是要知道怎么回事，才能想办法破解嘛。”
小果子狸精低头想了想，说道：“其实要证明应该也不难，要维持这么大型的幻术，需要的法力非常人所能拥有，所以很可能它只是看起来规模很大，但在整片幻境的边界之处，或者一些细节的部分，就会比较凑合。”——（“近处比较清晰，远处就比较模糊？”沈坤城问道。）——“没错。但如果不能破解对方的幻术，即使我们找到了边界，也很难从这里离开。反过来，要是能找到这片幻象的中心点，那很可能就是施法者或阵眼所在，只要破解了阵眼，我们就能出去。”
李生说得很有把握的样子，花花在边上频频点头，还露出了崇拜的表情，但在沈坤城听来，这一大段分析看似高明，实际上并没有卵用，真正关键的破解问题非常含糊地用了一个“只要……就……”的句式带过，说明小果子狸精心里其实挺虚，甚至连他说起来很轻松的“寻找到中心点”，恐怕也没这么容易。
不过这本来也在沈坤城意料之中，哪天小果子狸精要是突然特别有用特别靠谱，他说不定反而会大吃一惊。
再说眼下的形势，好像也只能姑且当作是一场大型的幻术了，沈坤城又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最真实的地方，最有可能是整个幻境的中心点？那么你说的细节部分比较凑合、不太真实的情况，具体又可能有哪些表现？”
“比如说……”李生有些迟疑地回答，“可能我们下山之后就会发现城里几乎没什么人？或者很多人的面目模糊，只会说几句固定的话甚至一句话都不会说？”
听到面目模糊四个字的时候，沈坤城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有些不寒而栗，但再听下一句，感觉又有些像单机版的RPG游戏，一群只有凑数功能的NPC角色老重复同一句话，还都用的是同一张脸，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李生的判断无误，那么他们只要下山去逮着话最多的那个家伙，多半也就有了施法者的线索，倒也不失为一种挺有操作性的方法。
正想到这里，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咚地一声，三人一齐转过脸去，却见是个身穿道袍的道士，脸看起来挺稚嫩，目测年龄也就十几岁，手里提着一块抹布，脚边则是一只打翻的水桶，水洒了一地。那小道士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尤其是一头彩毛的花花，又看看山洞，再看看他们，最后声音颤抖地问道：“汝、汝等何人？”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实际上小道士具体说的是什么沈坤城听不太懂，对方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听起来像是个会说杭州话的河南人。多半是千年前的开封官话，如此算来，这幻境——假如这真是幻境——的时间设定就是在南宋或者南宋之后；前日里博物馆的讲解员说过，宋时的临安都城在金元时期曾经被一把大火烧得精光，重建起往日的辉煌花了几百年，虽然沈坤城对这所谓的“辉煌”没有太大的概念，但往山下看看仿佛还挺繁荣的，应该尚未经历大火，如此一算，这地方的时间就应该是在南宋了。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幻境，时代背景设定得还挺认真，连口音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啊。
但这么一来，又产生了一个全新的问题——他不会说官话，没法和这NPC进行对话。虽然在本科时，寝室里半夜卧谈偶尔实在无话可聊，同学之间也是相互教过彼此不少家乡话的，正巧他的同学里浙江人和河南人都有，所以要听懂问题不大，但他实际掌握的词汇量仅限骂人的脏话，真要让他用方言与人交谈，那他恐怕也还是做不到的。至于我们现在所说的普通话，在宋朝时更接近北方方言，而南宋时整个燕云十六州都在大金统治之下，东三省更是大辽的领地，他要是用普通话开口，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奸细。
这事儿简直头疼。他苦着脸正待想个蒙混过关的办法，却见花花上前了一步，开口对那小道士说道：“在下来自西域，因仰慕中土天朝盛世，故而不远万里艰难跋涉前来临安。此二人乃在下途中结识之友人，俱是乡野村夫，举止粗俗，加之旅途劳顿穿着不雅，让小道长见笑了。”
沈坤城在一边听着这么大一段，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花花一开口就是杭州官话，虽然说得感觉不太地道，但也差不了太多，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毕竟虽然这些年来随着普通话不断普及，大部分杭州年轻人都只能说杭州普通话或者甚至连沾点边的杭州话都不会说，但八九十岁的老人们大多还是能说几句官话的，再加上花花生活的灵隐寺放生池里以前还有条陈年老鲤鱼精，就是它教了花花杭州官话也说不定。但花花这编故事的水平，一套一套的张口就来，那可就完全不是谁都能掌握的技能了，简直可谓叹为观止！
那小道士显然是被他这一套说辞唬住了，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半信半疑地谦虚了几句，说哪里哪里，自己才是常年在这道观中修炼，不问世事，才会如此大惊小怪，远来是客，希望三位能在临安府行在吃好玩好，也不枉如此舟车劳顿一番远行。
不待沈坤城指示，花花又问这城中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去处，或是什么新奇可看。这套话的本事也挺厉害，沈坤城简直要对花花刮目相看。
小道士听了这个问题，突然兴奋了起来，点了点头，说城里正巧有庙会，专为西湖判官贺寿而办，据说场面可盛大啦，可惜他得留在观中修行，师父不让他去凑这热闹。说话时的表情还挺遗憾的，感觉有点纯真。
如果这是RPG游戏，那这庙会肯定就是他们下一个任务点了。即使不是，也算是一条很不错的线索。只是此刻他对小果子狸精口中所说的“幻境”产生了一点怀疑，不是说好了支撑大型幻境所需的法力非常人所能有，施法者多半会在不重要的小地方偷工减料的吗？这小道士整个人的感觉就挺真实的，与花花的对话和反应也很自然，完全就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按照果子狸精的理论，像小道士这么真实，那就应该是施法者，但他这么羸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手里还拿着抹布，一看就知道是吃瓜群众，再说了，哪有一进副本就直接见BOSS的。
还是说李生的推测根本就错了？
沈坤城用余光瞄了一眼小果子狸精，就看到他一副明明已经困惑得要命却还硬撑着摆出一切尽在我掌握中的便秘表情，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也就不再多问。
那边花花已经和小道士非常热乎地唠上了，问好了庙会怎么走，还套出了此时的年号，小道士说是绍兴。这招相当聪明，沈坤城一听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刚迁都到临安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幸好是绍兴年间，要小道士说出其他年号，那以他的宋史知识，十有八九就两眼一抹黑了。
再接下来花花干的事儿也很聪明。他以衣冠不整有失体统为由，请小道士借他们三人衣服。小道士一脸为难，推脱说道观里只有素衣道袍，不太合适。花花死缠烂打，瞎扯了一通什么助人为乐向善为本道长一看就知道是高人将来定然能够飞升我等若能从道长手中取得一二信物他日不定就能跟着道长鸡犬升天还请道长务必成全，云云云云，小道士被他纠缠得无法，只能答应，带着他们走到道观后院的一个小间内，取出几件道袍，让他们自便，说完关上门，逃也似的就离开了。
这要说自便吧，其实一点也不方便。宋时的衣服又没有松紧带，裤子还得用带子系上扎紧，总觉得挺不牢靠的，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上衣的外袍更是根本搞不清楚结构，沈坤城估摸着应该跟日本的和服差不多，但说实话他其实也搞不太清和服究竟该怎么穿。再加上小道士给他们的估计是他自己的旧道袍，尺寸显得有点尴尬，更加深了他穿的难度，折腾了好半天才总算是乱糟糟地套在了身上。再看看尺寸应该挺合适的小果子狸精，穿得比他还乱，简直像是刚被人糟蹋过似的，惨不忍睹。倒是花花很快就穿好了，虽然下摆有点短，没什么仙风道骨的范儿，但至少服服帖帖，不至于衣衫不整。沈坤城这下还真的有点佩服了。
在花花帮他们二人重新整衣服的时候，沈坤城叹了一句：“你挺厉害的嘛。”
歪国人咧嘴一笑：“哪里，西湖边上不是有好多穿古装拍照片的观光点嘛，我去玩过好多次了，连龙袍都穿过呢！”
沈坤城本来想说自己讲“厉害”，是指花花谎话张口就来，套话的本事也是相当高超，但转念一想这些技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算什么优良品德，要是夸他“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还是算了吧。
于是他便笑笑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
等三人穿戴整齐，小果子狸精把换下来的衣服团吧团吧的，拉开宽大的袖口，往里面一塞，那些脏衣服居然就这么完全不见了。这招也是有点神奇，大概小东西真的有个像多啦A梦一样的异次元百宝袋吧。
打开房门，小道士已经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沈坤城本想在这道观里转悠一圈，看看他们到底烧的什么香火，那气味为什么以前从来没闻到过，但小果子狸精已经等不及要去看庙会了，一叠声不断催促，他也只好跟着另外两人先下山再说。
沿着小道士给花花指点的道路，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就下了山。
宋时的临安府果然繁华，虽然没法跟现在的旅游都市杭州那种人山人海堵车堵到简直寸步难移的感觉相比，但也算是熙熙攘攘。尽管按照礼制，平民百姓能穿的衣服颜色有限，但至少看上去都是新衣新裤，喜气洋洋，可能是要赶庙会的缘故。但这也给沈坤城三人行了方便，不用特地寻路前去庙会，只要跟着人流走就行了，以前跟着师弟师妹们去凑漫展热闹的时候就用过这一招，小沈同学很有经验。
随着人流不断增多，很快他们便来到一座牌坊般的大门前，抬头看上面写着“钱湖门”三个字，出了钱湖门后又往西走了一里许，感觉就到地方了。
一片开阔的场地中央搭着草台，上面咿咿呀呀地演着大概是什么神仙戏之类的玩意儿，周围还有玩杂耍讨钱的，道路两旁则是一个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展示出各种新奇的——至少对当时的人来说挺新奇的——小东西，当然，还有不少卖吃的。桂花糕、重阳糕、栗子糕、胡饼、牡丹饼、糖饼、汤圆、豆汤、灌肺，这些是沈坤城勉强能辨认出来的，还有些就真的叫不出名字来了，甚至还有种现炸现卖的食物，感觉像是油条的前身。沈坤城相当好奇，但又不敢贸然出手尝试。毕竟在笔记小说里有不少前车之鉴，什么在荒山上进了豪宅主人盛情相邀吃了一顿饭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吃下去的全是蜈蚣蜘蛛啦，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路进了深山里见到两个仙人在对弈下棋仙人请丫吃东西丫喝完之后就变成了怪物再也回不去啦，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以前觉得全是瞎扯，但现在，老实说沈坤城觉得自己听什么都觉得像是真的。
他转过头去，想问问小果子狸精的意见，虽然这位专家不大靠谱，但有总比没有好。谁知这小东西却是个全然要吃不要命的，此时完全不像刚到上海见到地铁上的人流就吓到近乎尿裤子的状态，已经一溜烟欢脱地奔了出去，还拉上了花花，让他给自己做翻译，大有一副要吃遍整个庙会的架势。
花花还算有点常识，拦了一把，大概说了几句类似我们没有钱买不了只能看看之类的话，结果小东西为了吃竟然智商暴涨，眼珠子一转立刻计上心头。
只见他挥了挥道袍宽袖，当街就变起了法术。他那几手蹩脚的搬运术和多啦A梦百宝袋，在正经实战好像派不上大用场，街头杂耍倒是特别好使。花花在他的指挥下，拦住了一个身上背着大口袋的老阿姨，和老阿姨说了几句，让她把口袋交给李生，小果子狸精左手接过那个差不多有他半人高的口袋，手一抬就塞进了右手的袖口，转个身，完全看不出那巨大的口袋究竟去了哪里，接着他又用右手把口袋从左手袖口里捞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庙会上闲逛的人就呼啦啦地围拢过来看他变戏法了。
这特么……感觉有点丢人。
眼见着小果子狸精从袖口里掏出个大概曾经是帽子的东西，塞给花花让他问围观的吃瓜群众收钱，沈坤城面容扭曲，偷偷后退出了人流的包围圈。退着退着，他觉得自己的小腿似乎碰上了什么东西，转过身低头一看，却是个木头做的牵线骷髅偶人。
那偶人小小的，大概才到沈坤城膝盖那么高，骨骼的细节却做得十分精致，堪比医学院骨科学生的小号模型。沈坤城抬了抬脚，想挪开点儿地方，这时他才发现，其实不是他不小心碰到了这个人偶，而是这个人偶的小骷髅骨头手，捏住了他的道袍下摆。他又抬了抬脚，可骷髅小偶人的手指却似乎紧紧地捏住了他的衣服，怎么甩也甩不脱。
他感到一股寒气从背脊上窜上后脑勺，不寒而栗。那骷髅的小手灵活轻巧得仿佛活物，宋朝时的手工艺水平难道能高明到这个程度？
他带着一丝恐惧，慢慢抬头，顺着偶人身上牵着的线往前看去。
那是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此刻分明是盛夏，他却从头包裹到了脚，领口也裹得严严实实。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与周围的人不同，没有梳起任何发髻，加上他又低着头，散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沈坤城完全看不清他的样貌，却能感觉到阵阵诡异。
“你……”沈坤城刚开口，想起来对方未必听得懂，接下去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那小小的偶人依然揪着他的衣服，分明毫无肌肉的骷髅下巴一张一合，竟然发出了声音。
“梦……”
“……什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啊？《金刚经》？突然说这干什么呢？？沈坤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加上那小骷髅多说了几个字之后，他发现虽然偶人的上下两排牙齿动了，但其实声音的来源并不是骷髅的嘴，而是是那个白衣男子坐着的地方。他的嘴唇没动，声音低沉古怪，沙哑又一字一顿，多半是某种腹语术。
真是自己吓自己。沈坤城哑然失笑。骷髅只有骨架没有声带，怎么可能说得出话。
至于为什么甩不掉小骷髅，多半是勾住了吧。他这样想着，弯下腰想解开小人偶的手，却突然听到面前一声爆喝：“速速归去！”
“啊？”
妈的卖艺就好好卖艺，不要一惊一乍的好吗？沈坤城正想着该怎么组织措辞表示抗议，那白衣人却突然身体前倾，伸出手猛地抓住沈坤城的领子。他的袖口随着动作向后扯开，露出一截干瘪得仿若枯骨般的手腕，可那仿佛筷子一般似乎能够一拗就断的腕子，气力却大得出气，将沈坤城一把拖到自己面前。也正是在此刻，沈坤城清楚地看见，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领里，惨白的喉间，有一道巨大而猩红的伤口，仿佛还在向外渗着血丝。
然而就在骷髅骨架般的身体上，那张脸却是极美的。难以形容，沈坤城感觉他看起来就像是性转版的小龙女，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惨淡，憔悴，有些忧郁，又隐隐透着一股无法驯服难以平息的戾气，沈坤城一下子被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衣男子将他拉近，几乎鼻尖贴着鼻尖，他的嘴唇依然没有动，却从腹腔中一字一顿地说道：“汝非此间物，速速归去，慎勿逗留。”
沈坤城愣了一下，突然心念一动。莫非这人知道点什么？
他想开口问，那白衣男子却已松开了手，还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没能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向后跌倒，撞在别人身上，对方将他扶正了，开口说道：“原来你在这里，找你好久啦。”
是花花。沈坤城急忙拉住他，急切地对他说：“这人好像知道我们不是这里的人，你快问问他要怎么出去！”
“啊，问谁？”花花一脸茫然。
“就这个，穿白衣服的——”话说到一半，沈坤城自己停住了。他站稳后再重新转过身，面前已不再是操纵骷髅人偶的白衣男子，而是个卖豆饼的乡下卖货郎。那卖货郎见沈坤城呆呆地看着自己，立刻抓住机会推销起货栏上的豆饼，边吆喝还边淳朴地咧嘴一笑，露出硕大的牙缝。白衣男子却已完全不见了踪影。
甚至，就像是他从未出现。仿佛一场幻觉，或者，就像他念的那句偈子，如梦如电，倏忽之间便消失不见。
虽然此时天气炎热，沈坤城却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不过也没寒多久。很快，靠卖艺赚了不少钱的小果子狸精也收摊跟着挤过来了。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像之前在包车大巴上用衣服下摆兜着一大堆食物那样，用道袍的下摆兜起了满满一大包铜板，满脸兴奋地仰头对沈坤城说道：“有钱啦！我们快点去吃东西吧，我请客！”
TBC
干脆一次性多更一点，然后我要认真去打舰娘夏活了。lo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