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俄罗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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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旬去了俄罗斯。订机票时想去的冲动似乎已经不在。我以为在上世纪诞生了众多诗人的国家或民族或许有所不同，然而见到更多的是游客，外国人。在圣彼得堡的阿赫玛托娃故居需要租外语讲解器的访客居多。然而我也并不知道可以和他们交流什么。或许我从来也不知道怎样与人交流诗歌。所幸杰出的诗人总还能找到知音。故居的讲解员指着一张沙发说，这是曼德尔斯塔姆曾经坐过的。这是两个可以交流的灵魂，而我这个故居参观者只是个局外人。而对于俄罗斯人来说，知道曼德尔斯塔姆的人也并不多，就像国人知道诗人欧阳江河、张枣的也不多。从这个角度说，我又和故居的主人挨得很近。那些成为人类文明遗产的诗作透出的人性微光、自由的呼吸深深地根植在每一个读者心中。年轻的诗人们以他们为榜样，去接近真实，接近自由。
或许故居并不是最适当的纪念地点，它本该变成寻常百姓家，一如曼德尔斯塔姆在如今的俄罗斯没有任何遗迹，也并无大碍，毕竟他们已不在人世。更好的祭奠场所是墓地。它提示人们这些故人已经远去。在这座城市所有的一切已灰飞烟灭，除了幻想。波兰当代诗人扎加耶夫斯基说“只有通过同情的想象力，借助基本的历史知识，才能最好地捕捉到它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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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得以参观的墓地埋葬着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及柴可夫斯基等许多音乐家。这座墓园中的墓碑设计各异，非常有创意。最是神来之笔的当数用一块不规则的石头凿出钢琴模样，而亡人的名字刻如钢琴的黑键。
在参观墓园的人中我发现一位女士非常有意思，她带了几枝红色康乃馨置于她喜爱的音乐家的墓前，而且依其喜好程度，老柴献花两朵，鲍罗丁一朵，科萨科夫一朵，格林卡两朵。在背后默默观察她的我不禁动容，多么天真可爱的举动，仿佛这些音乐家还活着，还可以在他们面前撒个娇：“我爱你更多一点哦！”谁给予我们如此的热情和欣喜，几百年后仍然绵延不绝。在这些作曲家的墓碑上都刻有乐谱作为装饰，好像他们死后仍有音乐相伴。在这郁郁葱葱的角落，季节晴雨温和地变换着，什么也不能打扰永恒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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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是俄罗斯作家诗人共同的爱好。托尔斯泰故居中托尔斯泰不但有私人琴房，他宽敞的会客厅拉赫玛尼诺夫等音乐家常来演奏。而在茨维塔耶娃故居，茨维塔耶娃的钢琴上方挂着贝多芬的肖像。所以参观故居有时也有意外的发现呢。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我最近偶尔听到一首第11号，虽然并不出名，但第二乐章徘徊踌躇、欲言又止的动机实在深得我心。贝多芬的丰富还有待我进一步探索。
我现在读茨维塔耶娃的诗已不多，但她同里尔克、帕斯捷尔纳克的《三诗人书简》是我的诗歌启蒙。虽然她不如曼德尔斯塔姆深刻，不如阿赫玛托娃德高望重，却是个活泼自我、富有激情、更有人情味的女诗人。她的诗不复杂，很轻盈，恰到好处的幽默和傲气，虽也表现世事的艰难、爱情的痛苦，但仍不啻为热情的诗。俄罗斯白银时代的诗人中我最偏爱她，因她离生活最近。她紧贴着日常语言，又能轻而易举地超越它。她在文字中滑行的自由触手可及。